天嶽平臺之上,楊延真和楊妙笙這時也是看出不對來,兩人看向審峒的目光之中,都是露出警惕之色。
對方身爲凡蛻上真,居然到這裡特意等着他們,而區區幾步路,居然還要求把人交由其帶走,這裡面怎麼看都透着一股不對勁。
莫非這一位……
兩人心中不由都是緊張起來,現在雖是有諸多玄異出現,可據他們所知,最多也只是涉及到洞天真人,凡蛻上真之中,還未曾聽說有人受了蠱惑。
若是面前這一位如他們猜測的那般,那就是最爲糟糕的情況了。
他們十分清楚達到這個層次的修士擁有何等威能,要是此刻真對他們出手,那是怎麼也不抵擋不住的,就算天嶽之中還有其餘凡蛻真人存駐,現在恐怕也來不及出手相救。
楊妙笙心中有些慌,嘟噥道:“這下不好玩了……”
楊延真則是暗叫大意,要是回到天嶽之前,就將事先承接的符詔拿出,那就不會有這麼一回事了。
方心岸則是緊緊凝視着對方,要真是最爲糟糕的情況,就算彼此修爲天差地別,他也不會坐以待斃。
審峒沉默了片刻,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其卻是沒有繼續堅持,只是沉聲道:“也好,既是幾位道友要親自把人送去,審某也便不多事了。”
他一拂袖,轉身而走,身影逐漸在遠離之中消失淡去。
楊延真、楊妙笙二人不由心情一鬆。
方心岸則是提醒道:“兩位,情形有些不對,現下不是鬆懈之時,當先快些回去覆命。”
三人迅速前行,由於這裡處處設布有禁陣所制,已是無法遁空而行,所以越是深入內圈,守禦越是森嚴,三人憑藉着手中牌符,一路暢通無阻,最後來至一處巍峨殿閣之前。
守門童子見他們到來,忙是一揖,道:“三位真人有禮,魏上真交代過,三位若至,不必等候,直接進去見他就是。”
三人見此也不耽擱,先後步入殿閣,到了內庭之中,就見魏子宏站在那裡,然而目光一移,卻都是心中一緊,審峒竟是面無表情正站在那裡。
方心岸上來一禮,道:“魏掌門。”
魏子宏笑一聲,道:“三位道友免禮,於萬宗可是已是拿到了?”
方心岸一抖袖,一團雲光現出大殿之上,可見其中有一個隱隱約約的人影輪廓。
魏子宏掃有一眼,道:“陣靈何在?”
隨他開口,便有兩個金光閃爍的人影出現在了上方,齊聲道:“敬候上真吩咐。”
魏子宏道:“把此人押了下去,好生看管,勿要缺損了什麼,待鬥法盛會後,再一同處置。”
兩個人影上來一拽那雲光,將之拖拽下去,霎時殿內光芒一陣搖晃,隨即一切又恢復平靜。
魏子宏重又看向三人,笑道:“三位道友辛苦了,此功魏某自會載錄下來,最後呈送至各位道友及恩師處觀覽。”
到了這等時候,三人本來當是告退了,然而方心岸卻是站着未動,他看向審峒,道:“方某要問上一句,方纔審掌門問我要人,究竟是出於自家意願,還是受了魏掌門之託?”
審峒道:“不知方真人說得是什麼時候,不過審某方纔一直在此與魏道友商量事宜,未曾有片刻離開。”
魏子宏問道:“如何一回事?’
楊延真自旁走了上來,將方纔外間之事一說。
“也就是說,三位在天台處見到了審道友?”
魏子宏眼神一凝,一揮衣袖,霎時有一道宛如水鏡的光華綻開,裡間就現出一幕景象來,恰是三人到此之時,然而那光芒之中,三人來至天台之後,卻是未曾停留片刻,而是徑直來到了這裡,途中並沒有遇得任何人。
楊延真一怔,皺眉道:“這,我等明明……”
魏子宏略一沉吟,道:“三位與於萬宗相鬥多久?當中可曾遇到什麼古怪之事?”
方心岸道:“不過大半日罷了,以我等識見,未曾察覺到任何不妥。”
魏子宏點點頭,並沒有對此再說什麼,只道:“三位奔波一回,想是法力有所耗損,可先下去休息,此事魏某自會給諸位一個交代。”
三人見此,也就不再多留,一禮之後,便告辭出來。
到了外間,楊延真道:“方道友,方纔之事……”
方心岸搖搖頭,道:“方某以爲,下來我等待在這裡便是了,不要再出外走動,免得再生什麼異狀。”
楊延真深以爲然,這事透着古怪,方纔他們所見到底是幻象,還是當真是審峒弄的手段,他現在無法弄清楚,且看魏子宏的態度,似乎他們三人自家身上也或許有什麼問題未曾得知,下來還是待在這裡爲好。
這時他忽然覺得自己袖口被拽,訝然看去,發現是楊妙笙所爲,哭笑不得道:“楊道友,你這……”
楊妙笙身量較矮,只能仰頭看着楊延真,她眨眨眼,道:“吶,既然等下無事,可否請道友助我印證一個符陣呢?”
楊延真有種感覺,好像直接答應下來不是什麼好選擇,只是適才並肩對敵,他也卻不過情面,點頭道:“也好。”
楊妙笙這時又加了一句,“放心啦,不會麻煩道友太久的……”
楊延真看了看她,嘆了口氣,道:“無礙,反正暫且也是無事。”
天嶽之上,各大派駐行之地早已安排妥帖,其中以溟滄,少清兩派位次最高,接下來則是冥泉、還真、血魄、平都、元蜃、清羽、廣源、驪山等等九洲到來的大小宗派,而後纔是輪到東荒百國、心蝶部、南羅百洲等山海界土著。
至於諸多天外宗派,則是位在對面,並不與山海界各派同列。
距離真正比鬥來臨還有一天,現在這些席座還是空無一人,實際就算到了鬥法之日,最開始也只是低輩修士的比鬥,所以上境修士也不會盡數到來。
魯知培此刻無比愣怔地站在此間,迷茫道:“這是何處?’
他試探吐納了一下,隨即神情大驚,“這靈機……怎得如此充溢?宗門禁地恐怕都是大大不如。”
他雖沒有去過宗門禁地,可也能感覺到,這裡靈機之興,定是遠遠超出,並且達到了一個難以想象的程度,不止如此,他自身修爲也是比原來提升了一大截,可隨後他便發現了不對勁,起指對着眉心一點,下一刻,神魂彷彿躍出身體之外,從而看到了現在的自己。
這是一個與原先自己完全不同的人。
怎麼回事?
他頓時有些慌神,就在這時,遠處有幾名修士匆匆走過,那服飾與他身上穿着十分相似。這般看着,既是有些陌生,又有些眼熟。
他立時想到了什麼,在身上摸索了一陣,將自家印信及宗派牌符取了出來,印信之上刻着“姚汝賓”之名,而牌符則是顯出瑤陰二字。
“瑤陰派?”
魯知培睜大了眼。
瑤陰派乃是萬界諸天十二仙派之一,自己居然成了瑤陰弟子了?那豈不是……
不對!他現在需得先弄清楚,這裡到底是哪裡,自己具體又是什麼身份,不然稍有不慎,被同門看出破綻,恐怕沒什麼好下場。
他趕忙感應了一下,察覺到兩個較爲孱弱的氣機所在,便走了過去,很快尋到了兩名執事道人,對方見他身上袍服,知是瑤陰修士,對他甚是恭敬。
他趕忙旁側敲擊地探問了幾句,或許是因爲他此刻身份,沒有人懷疑什麼,不久之後,他就搞明白了情況。
山海界鬥法盛會?
在知曉此事之後,他呆呆怔在了那裡。
他所知曉的十二大仙派,大約有九個是發源于山海界中,此地靈機興盛無比,遠不是外間那些只是具備微薄靈機的界天可比。
只有那些門中英銳,纔有資格到此參修拜謁,而一界之中,有此際遇的,至多也不過百多人。
而爲了這百多名額,各派之間往往掙破頭皮。
關鍵還不在於此,山海界最後一次鬥法盛會,據他所知,那是在九萬年前……
自己居然到了九萬年前?
知道真正情況之後,他又是惶恐,又是激動,這分明就是莫大機緣。可是隨即,他臉色卻是一白,山海界過去曾有過多次鬥法大會,但有一次卻格外不同,也就是他記得最清楚那一次,因爲此番鬥法盛會出了一樁極大變故,這才引發了後來一系列事端。
他心中頓時緊張了起來,會不會就是這一次?
那兩名被他問話的執事道人見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有些不知究裡,其中一人關切問道:“這位道兄,你可是有什麼事麼?”
魯知培回神了過來,勉強一笑,道:“無事,多謝兩位道友,在下還有事去處理,就不打擾兩位了。”
別過二人,他走到了一個僻靜角落,拼命回想了許久,而後又藉助轉挪法陣去各派駐地轉了一圈,最後神情難看無比地走了出來。
此刻他已能確定,記憶中的那場變故,當真就是落在這一回。
後來的那些事有些當只是傳聞,真相究竟是怎樣的,除了當時親歷之人,恐怕誰都難以說得清楚了。
但有一件事是一定的,那就是此回比鬥之中,下境弟子死傷慘重,連大能都敗亡了不少,以他此刻的化丹修爲,放在靈機衰退的九萬年後,也可以說是一方大豪了,可是放在眼下,不比一隻隨處可以踩死的螞蟻好多少。
若是可以,他寧願遠遠躲開,可是他清楚自己雖是一個尋常弟子,憑自己根本不可能從這方滿是禁制的天嶽之中走了出去。所以爲了自救,他必需得設法阻止此事。
他苦苦思索下來,想到了一個辦法。
“對了,我乃瑤陰弟子,記得這件事發生時,瑤陰派掌門魏子宏也在此地,我若是藉口要事求見,說不定還有幾分希望見到這位。”
在他記憶之中,九萬年後仍是這一位執掌瑤陰,其也是少數在這場變故之中毫髮無傷之人,可是便真能見到,怎麼讓這位取信也是一個問題,可現在他沒有別的辦法了,只能先試着走這一條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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