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衍正在殿內默算玄機,景遊入殿來報道:“老爺,神主肇恆前來拜望。”
張衍道:“喚他進來。”
不一會兒,一位頭戴冠冕,身着星辰日月服章的俊偉男子走入殿來,雙手捧起,對着座上躬身一拜,道:“小神肇恆,拜見太上。”
張衍微微點首,道:“神主不必多禮,可入座說話。”
肇恆欠身道:“太上面前,哪有小神座次。”
張衍道:“神主此來爲何?”
肇恆再是一拜,道:“前些時日小神座下長青守疆神君爲一己私利,險些害了太上門人,乃是小神勒束不嚴之故,此行特來太上面前請罪。”
張衍笑了一笑,道:“原來是此事,神主秉持天地正道而行,行事自有規理,是否過錯,如何評判,不用我來過問,你只需記得,大樹有枯枝,時時勤修剪便是。”
肇恆肅聲道:“是,小神定當惕厲自省,不致再有類同之事。”
張衍微一頜首,便不再說話了。
肇恆躬身一拜,就自殿中退出。
到了外間,他心下一鬆。
身爲神主,他一言之下,億萬神祇莫不俯首,可方纔清寰宮中,卻是戰戰凜凜,張衍雖沒有疾言厲色,也未有責罰於他,可可卻一股總有一股無形壓力壓在心頭。
這也平常,縱然他在外身份再高,可在太上道祖面前,也與常人無甚區別。
他嘆了一聲,除了清寰宮,下來還要再去往幾位元尊之處一行,以免有不敬之嫌,他不忘景遊道一聲別,就化一光虹遁去了。
張衍在殿內坐有許久之後,忽起心意一喚,須臾,殿內光華一晃,有五個人影先後出現在階下,其等齊皆對着玉臺之上一拜,口中言道:“拜見太上。”
包括羫肫在內的大鱒五部渾天所化神意,隨他相召,現下皆已到此。
大鱒被除,那位前賢大能所定下制束自也就消失了,剩下這五部神意先後醒了過來,他們此刻都是得了自由之身,再不用擔心會被吞併歸一了。
張衍目光落至五人身上,道:“稍候待你等落至布須後,就無需離去了,日後無我詔令,你等也不得妄動,可是明白?”
五人都知自己被看到了根腳,這位煉神太上若要對付自己,那是絕然走不掉的,那還不如表現的恭順一些,故皆是垂首應是。
張衍微微點頭,一揮袖道:“去吧。”
五人再是一拜,便各是退去,待意識歸位之後,便遵照張衍吩咐行事。
在其等主動配合之下,無有多久之後,這五處渾天皆是入得布須大天之中。
張衍見此,就祭動偉力籠罩下來,促使此輩身軀與布須天化合爲一體,從今往後,此輩只能算是布須天中一處尋常界天,再也不得隨意離去了。
做完此事後,他只覺布須天中好似去了什麼阻礙,頓感一陣清明空澈,顯然撤去了五處渾天,將前人偉力搬去,更是利於他對布須天的掌制。
於此同時,有許多天地在眼前浮現出來,其猶如星星點點,點綴在布須天上,同時又遊離其外。
他望有一眼,若有所思。
嚴格算起來,這些都可以算得上是“渾天”。
布須天乃是造化精蘊之地,這造化精氣亦有陰陽分屬,有虛凝之分,陽氣所顯,便是現下所看到的布須大天,而陰氣絕大部分卻不知哪裡去了,也尋之不到,只有極微少的部分形成了渾天。
他以往以爲,只要是渾天,那應該都是前賢大能作法開闢,或是被其偉力所侵染的,可現在看來,卻並非全然如此,這裡同樣也有一些無主之地。
之所以先前不曾注意到,反而是因爲沒有大能偉力在其中,這就猶如水滴混入汪洋,太過微小,使人容易忽略,現在卻是得以清晰見到了。
他轉了轉念,心思便向其中一處投去。
轉瞬之間,他就出現在了這一處“渾天”之內,卻見這裡天藍水碧,顏色絢爛,大地之上花瓣鋪墊,大木豐茂,葉瓣蒼翠欲滴,煦風吹來,一陣搖晃,發出娛耳潮聲,更兼薰香濃烈,怡人心神。
張衍感應了一下,這秀麗風光不止眼前獨有,而是舉世皆然。他去過諸多界空,只從表面相色來看,此間也是極其少有的華美所在,彷彿人世間所有美好都被寄託在了此間。
若無意外,這裡當就是前人筆錄記載之中的凡心欲界了。
布須天人道三紀曆,傳聞之中,受人心期願,因此在諸天之中映現出一方心界。此界之中,有一切符合人心美好願屬之物,凡人若至此間,可得長生不老,能享諸樂相色,而與之相對的,還有一處惡界,所有人心深處的醜陋惡思都能在那裡尋到。
只是在他看來,凡人本身無有神通偉力,想要單憑願力生出這等地界,那顯然是不可能的,真正情況是先有了此處界天,而後再受了思欲心念感染,方纔成就了眼下之景。
這裡還有相似之例,山海界上那伯白、伯玄二神,若原本就無有真陽精氣在那裡,任憑你再是膜拜,也不可能化聚成真正神明。
而越是這等所在,越是有能被外力所侵染利用。
此前那一位存在還未到來,只是氣機激引,就已是出了許多麻煩,但總算還未曾波及到這些渾天之上,可要是這些地界同樣受得影響,那還不知要惹出多少麻煩來,所以爲了不給自己造成阻礙,必須趁早解決,要麼往裡布入自身法力,要麼就此將之消解。
他思考了一下,心意一起,整個天地驟然破碎,化爲一枚寶玉落於掌心。畢竟是人心所寄,就這麼毀去卻也可惜,他準備回去之後合於布須天上,消了渾天之屬,再交給肇恆處置。
他一擺袖,腳下再是一邁,卻是又來到了一處無主渾天之中。
不過這裡沒有大能偉力存駐,卻是並不代表無有生靈來過。
他一眼便就望見,有一具大鯤骨骸落在天地之中,甚至在逐漸與整個天化同爲一體。
虛空生靈本是自虛空之中誕生,最後又寂滅於虛空之中,照理說沒有這些屍骸殘留,所以這大鯤應該是到了這裡之後,尋不到出去之路,受這處天地本身所限,才變成了這等模樣。
而同樣,這處界天本來也當是空無一物,受了這大鯤氣機所染,才與之漸漸融匯。
張衍推算了一下,這頭大鯤雖非祖鯤,而關係卻是不遠,應是祖鯤子嗣,因爲一個十分偶然的緣故,纔來到了這裡,當中並沒有任何額外之力推動。
這裡於他毫無用處,不過對下面弟子而言,卻並非全無好處。
他當即拿一個法訣,這處渾天在他偉力驅運之下,也是與那大鱒五部所化界天一般,結束了遊離之勢,融入了布須天之中,自此再也不得脫去。再一彈指,一道令符落去清寰宮中,下來意識一分,身形一散,分別往所有無主渾天投去。
偏殿之中,劉雁依正在修持,見有符令到來,拿來看過,立刻喚人把四名師弟都是請來。
魏子宏道:“師姐喚我等前來,可是恩師有什麼交代?”
劉雁依道:“幾位師弟隨我去得一處地界,一觀便知。”
她持拿符令,默轉法力,霎時有界門洞開,她當先行去,田坤、姜崢、魏子宏、元景清等四人也是循此而過,齊齊來到一處陌生地界內。
魏子宏一辨,揚眉道:“這裡莫非是鯤界麼?”
劉雁依道:“師弟說這裡是鯤界也並無不妥,這裡甚是奇異,只要我等以心願爲塑,就可憑空生誕而與自身最爲契合的一頭大鯤來。”
魏子宏頗感興趣,試着起心觀想,過有一會兒,卻見虛空之中有一頭大鯤出來,不過只是一臂大小,在他身邊游來蕩去,顯得甚是親暱,時不時還拿腦袋拱他一下,他笑道:“有趣。”
姜崢感應了一下那大鯤氣機,訝然發現,竟然不在他們之下,顯然與他們自身契合並非虛言,他道:“此處有大用。”
劉雁依道:“恩師方纔傳詔,往後這一處界天就交由我等執掌,諸位師弟若無異議,往後弟子門人得建大功,或是修煉到凡蛻之境,便可以此爲賞。”
張衍不去管弟子如何處置那鯤界,他那些分化意識投去之後,很快就將所有未曾遭受大能侵染的無主渾天都是掃蕩一空。
只他很清楚,只要布須天還有陰氣尚存,就會逐漸有新的渾天生成,隻眼下不使成爲自己的妨礙便好,而待達成目的後,再如何變化也是不用在意了。
現下在他感應之中,布須天外還有數處渾天隱現不定,可以肯定,這些都是有大能偉力存寄的所在,所以他暫時無法入內,除非等到其與布須天相接之時,方纔能尋到門戶。
實則就算這些地界存在,由於他此刻大勢已成,已然是擋不住他主馭布須天了,只不過此中若有偉力阻礙,或許會使此般時日有所延緩。
他細算下來,距離最近渾天到來,也不過是二三十載之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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