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衍法力這一放,便無限擴張出去。
當年在煉化布須天精氣之後,他法力已是無窮無盡,那時他就有一個疑惑存於心中,若當一個人法力達到無有上限的時候,那勢必會動搖天地根基,這樣又豈會被現世所容?
因爲從道理上來說,只要他願意不停放縱法力,那麼終有一日,可使諸有崩塌,萬事萬物爲之不存。
而在聽得萬闕道人描述,以及在觀覽過知世簡之後,他才知曉,要渡去上境,這其實是必要一步。
沒有無空無量之能,根本推不開那扇門戶,更休說達到其後那層境界了。
萬物諸有若是往前探尋,並窮究至盡頭,那麼所有一切,都當有一個起始,此可稱之爲“元初”。
這個起始是否真的存在,是否就是那真正源起,這其實並不重要,只要真實表現是依循這一點變化的,那便就無礙。所有不解不明,可留待功行更高之時再去探究。
按照這等情形,那麼他所經歷的現世乃是從元初誕生而出,並由一點鋪展開來,進而衍化出無窮未來。
若是把這一切視之爲一道線,或者是一條河流,那麼世上所有事物包括他自身之過去,在是落在其中。
通常情況下,沒有人可以自裡超脫出來,哪怕是真陽修士也是一般。儘管其等能夠穿渡無數界天,念起興天地,念落諸宇寂,可是從更爲高遠所在往下俯視時,其等仍如同水中游魚一般,困頓狹隘,永遠只能在一道河流之中暢遊來去,
唯有晉升入煉神之境,辨究大道,知悉內外,一朝覺悟,並明瞭真由,方能超脫至那岸上!
一旦到了此上,就等於跳出了現世,落去無名之間。
要是攀渡此境之人到了這一步,無所求,無所欲,那麼可以停駐於此恆寂之中,自此無終無始,無因無果,對於世上人而言,其便也等於徹底消亡了。
但若要尋求大道,乃至追慕更高境界,那便需另行開闢一條承載現世的河流來,而此等時候,他一身無盡法力,就是此間源泉所在。
不過,有功,還需有法,若蠻橫妄爲,不過徒然轟塌諸有,並不可能達到上境。這便所需破境之人將道法修持到一定境地,明瞭此間運轉之妙。
先前他觀望布須,推算演化,已然是知悉那冥冥之中一絲天道變化,而現下正是循此而爲。
他意念驅使之下,法力好如浪潮一陣陣堆高,很快去到了現世每一處地界之中,虛空元海,萬闕星流,反天地,乃至布須天中!
由此也是感受了布須天的不同,不管他法力怎樣暴漲,其都似無底深淵,似能無限接納一切。
這般來看,似攀渡上境之途,一開始就遇到了麻煩。
可實際非是如此,因爲布須天偉力本身是可以借用的,所以他不必死板的走下去,神意一起,窺望到極深所在,隨後意識一動,就將之與自己融爲一體,此時此刻,布須天之偉力,也就等若是他自身之力了,這般就再也成不了阻礙,反而成了助力。
當年萬闕道人也是憑藉如此方法,纔是得以過關。
此時前方再無阻礙,法力層層推了上去,待得攀升到極致時,轟隆一震,他只覺渾身一空,已然是躍身出來,此時回首一望,但見所經過往好若一副圖卷,正迅速遠離自身而去。
若無意外,這些將與他漸行漸遠,直至無有。
此間無有,乃是真正消亡,因爲他感受不到本來過往,這就等若斬斷了這些,萬事萬物,一應諸有都將因他而不存。
萬闕道人口中那去到渾天,導致現世化虛一事,其實就是如此。
除非他能功成煉神,才能再度望到本來。
他收回目光,既然到此一步,就不可能再停下來,必須繼續往下行走。
此時此刻,由於他已然脫身現世,失去終始,故是想要再開一條載世長河,就需得將遠初一點先找尋出來。
因先前曾將自身氣意寄託於布須天內,所以只需沿着此方世界往下追尋,將之找到,再借此而行便可。
歸根到底,這裡仍是依靠修士自身法力道行,所以對他來說並無什麼難處。
趁着原來那道現世長河未曾徹底遠去,他很快就感應得那最初一點,便起意念存住,並以此爲寄託,而後按照得悟道法,起神意推動法力。
隨此舉動,便在那元初一點之上,再度誕生出一個現世來!
只是在這一瞬間,他忽然感覺到,有數股浩瀚偉力正在與自身交匯,與此同時,還有無數本來不曾明悟的道理紛紛涌入心田,讓他瞬息之間知曉了這是何故。
最早他在布須天內模糊感受到的“渾天”之所,實則就那是受得煉神大能偉力浸潤所致。
那所謂認知被扭轉,正是因爲渡去上境時,愈發與這些偉力相挨近,而受其餘波影響,要是修士自身根底不厚,道法修爲不足,那麼自身意志就會被其所引偏。
煉神大能之偉力遍及每一處角落,可謂無處不在,且其如潮水般涌動漲退,其等彼此之間每時每刻都在碰撞交融,有時是出於主動,有時則是無意識的,一個個現世由此無衍生出來,隨後又再在無盡爭逐之下倒塌下去,好若那沸騰氣泡,生生滅滅,起落消亡。
要是這現世長河之中只他一人法力存在,那麼只要落身下去,自是能夠順利承載,從而一步跨過門關,成就圓滿。
可是因爲這些煉神大能的存在,導致這條河流一下摻雜了數股力量進來,並那裡持續交鋒,局面便一下變得複雜起來,此仿若原本清澈河流忽然被外力攪動,並由此變得渾濁難辨起來。
現在他同樣也是入至局中,繼而參與進了這場鬥爭之內。
不過他此刻也清楚,這也是必然過程。
所謂煉神,首先就在於一個“煉”字!
唯有將他人之力煉去,方能唯我唯一,正流清源。
所以從根本上而來,不管他願意與否,只要一腳踏入進來,那就註定是要與其餘煉神大能進行對抗的。
表面看來,與那些大能相比,他現在處於弱勢一方。
只是煉神之力也有另一個意義上的強弱之分,既有爭鋒最爲激烈之所在,也是氣機較爲緩和之處。
現在這道現世長河之中,數股力量交匯碰撞就不是那麼劇烈,與他差距其實並不十分遙遠,這就給他了機會。
這並非是他運氣好,而是他只要選擇入世,那就必然就會出現在這裡。好那比流水穿隙,只從那可以行經處過去。
當年萬闕道人就是看到了這些,才被嚇阻了回去,只其見到的,也僅僅是一些殘破的未來之象,並沒有真正走出去,所以還能捨身而退。
張衍此時卻是比其人更進一步,隨着現世之河延伸出來,他已然算得上是入了煉神之大門,但還並未真正完全成就,此刻已是沒有回頭路可走,不過他也沒有後撤打算。
要能在這條現世長河中立住腳,盡逐外來偉力,並將自身法力佔滿此間,那麼他就可與一衆煉神大能並列齊驅,藐視諸有,俯瞰萬事萬物。
而若在諸多偉力在碰撞之中失敗,那麼就會歸入永寂,再無顯露之時。
此與豐闡、蘆華等人一直在前往渾天的路途之上是一個道理,唯一區別,就在於他功行更高,可是這沒有任何用處,因爲在其他煉神偉力的壓迫之下,被迫從現世之中排擠出去的話,他就永無可能再落於此間了。
除非他能再度找尋到元初,再度開闢現世長河,可一來那時過去一切已然遠離,不可能再找到,二來其餘煉神大能在察覺之後,顯然也不可能再爲自己增添一個對手,就算殺不了他,也一定會把他鎖死在恆寂之內,不會再讓他有機會入至現世。
所以這裡機會只有一次,只有打破了這個藩籬,驅逐所有外力,那方纔稱得上的真正意義上的煉神大能。屆時哪怕被人擊敗,也不會再陷入永寂,至多也只是一時蟄伏,等待對方力量一退,又可順勢上去侵佔,就如同那些煉神此刻所做之事一般。
他目注去那方現世長河之內,現在他隨時可以入至其中,不過他沒有急着動作,而是在仔細觀察之中,需要分辨出那些外來偉力強弱,纔好確定如何動作。
要是那數股偉力一齊針對他,那是怎麼也是抵抗不了的。
然而在仔細看有一番下來後,他卻訝然發現,那些煉神大能不知何故,似被什麼絆住了,甚至沒有一個主動看到這裡,感應之中,現下正是其力量最爲薄弱之時。
他知道這裡肯定是有緣由的,只是現在無需去管這些,只要抓住這個空虛時機,在這些大能真正關注到來之前,將此現世納入自身法力統御之下,那麼此輩就算關注過來,也再阻不住他了。
他想到這裡,當下再不猶豫,心神一轉,踏出一步,已是往這現世長河之內沉浸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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