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大漢喝罵了一聲,身下鵬鳥急展雙翅,只一振動,風翔雲託,倏忽間便去了數十里,連連幾度振翅之後,前方現出一抹黑點,正是那龍國大舟的身影。
大漢不由大喜,腳下一跺,罵道:“你這白吃飯的蠢鳥,還不再加把勁?”
這鵬鳥吃痛,嘯叫一聲,又賣力了幾分,翅翼忽忽疾揮,不多時便越過龍國大舟,盤旋了半圈後,飛臨在前方高空,大漢暴喝一聲,道:“郭爺在此,裡面的人出來!”
他吼聲隆隆,便是十數裡外也能聽得清楚。
張衍正端坐在主閣中熬煉玄光,這聲音自然聽得清楚,雙目一睜,長身一起,一道飛虹便出了寶閣,他立在空中,上下看了對方一眼,微笑道:“這位道友有何見教?”
大漢見了張衍,先是一愣,隨後一揮手,道:“郭爺不是來找你的,快把褚糾和丘居那兩個小輩叫出來!”
張衍聞言,稍稍一皺眉頭,以這人形貌和自稱來看,他不由想起一個人來,再把前後因果一想,輕輕哼了一聲,猜出了幾分端倪,便拱手道:“尊駕想必就是那位郭烈郭道友了,你所說那二人並不在此處。”
郭烈一瞪眼,道:“既然知道郭爺,便休來瞞我!”
張衍指了指腳下,笑道:“我這龍國大舟禁制非比尋常,便是放任道友來攻,也能毫髮不傷,他二人若是真的躲在此處,我又何必作那虛言,期滿與你。”
郭烈一怔,聽得出張衍話語中的確沒有半分僞飾,而且他也是跟着張衍一路來此,知道這大海舟禁制的厲害。濃眉不禁糾在一起,半晌,他似乎想到了什麼,懊惱的一拍腦袋,道:“不好,郭爺我上了那兩個小娘子的當了。”
正要轉身離去,走到一半時卻回過頭來盯着張衍。
見他臉上微微帶笑,也不返回寶閣,郭烈不由哈哈大笑,道:“不管了,既已追到了這裡,看來你和他們也是相識,不打一場我又如何甘心!”
他把手一展,身後騰起一片如霧如霞的光幕,內中似是隱隱有龍吟虎嘯,鶴唳猿啼之音。
他把腳一跺,光幕上落下一團白光來,就地一滾,起來時便是一隻一丈高的斑斕巨虎,背後有翅,腳下生雲,仰天咆哮一聲,直往張衍這裡撲食而來。
張衍毫不慌張,喝了一聲,頭上放出一道金紅兩色的玄光,扯破大氣,嗤啦一聲,往下一落。
插翅巨虎不知厲害,雙爪上前與那玄光一碰,擦出數點金火星點,憑空便被磨去了半截前肢,嗚咽哀鳴一聲,翻在了一邊,後爪連蹬,正想逃走,金火玄光追了上來,向前一卷,頓時將其絞散,只剩一縷精氣逃逸出來,又回到了郭烈身後那片光幕之上。
郭烈見狀,卻是一點惱怒也無,反而面露驚喜之色,道:“好霸道的玄光,今日有的打了。”
他哈哈大笑,伸手一指,那絲精氣飄了出來,又分了一團玄光出去,與那散開的那團白色玄光復又攏在一處,只聽一聲虎嘯,那頭巨虎再次現出身來。
張衍臉上略現訝色,道:“精魄化形,玄光爲軀,莫非是南華派的御靈道法?”
郭烈嘿嘿一笑,道:“道友好眼力,我師陶真宏,本是南華派門下,自是一脈相承。”
郭烈是陶真宏是門下大弟子,一身本事得自南華派嫡傳,這一門極擅長捉妖,門中練就降妖圈,只一套下,凡是妖類,若是修爲不濟,便只能乖乖聽話,將其化爲己用。
而郭烈修煉的是“降靈六御真法”,修此法者,每斬殺一個妖物,便可將其精魄祭攝入玄光之內,任憑自己驅用。
這法門與別家俱不相同,旁人玄光分化而出,多數不能任意驅動,而此家卻由於玄光靠精魄御使,自有靈識在內,懂得避強擊弱,尋機而動,直如生靈一般。只要精魄不滅,玄光不絕,哪怕一時被絞散打滅,依舊可以再度借氣幻化出來。
郭烈適才不過是稍作試探,如若張衍修爲太弱,他也沒有心思在這裡多做糾纏,可一番試下來,卻發現張衍一身玄光極是厲害,足以做他的對手,登時見獵心喜,也不顧自己纔剛剛穿過海漩,已是疲憊之身,強自振奮精神來戰。
他大吼一聲,把身軀一震,身後那道光幕一抖,一道青光倏然射出,只到了半途中便化作一條數十丈長的碧鱗巨蟒,撕開巨口,往張衍咬來,似乎要將他一口吞入腹中,還未至,有就一股腥鹹惡風撲面而來。
同一時刻,那頭斑斕巨虎也是腳下鬼祟,悄悄繞至張衍身後,兇睛亂閃,伺機待動。
張衍見那碧鱗巨蟒壓頂而至,臉上卻是神色從容,眉心發出一道劍光,法訣一起,把劍丸抖開,分作四枚,一枚直取郭烈面目,一枚護定周身,一枚懸空欲斬,隨後一枚挾身而遁,化作一道虹芒飛了出去,幾次與人交手下來,他運用劍丸也是越發得心應手。
與陸革一戰後,他更是明白,面對修爲比自己高深,且又擅與人爭鬥的對手,劍丸絕不可一次齊出,否則極易被對方以蠻力破去,郭烈狀極威猛,而且性子看來也是急躁,極有可能如此,因此他寧願先遊鬥一陣,待有了把握之後再做下步打算。
郭烈目放精光,顯得更是興奮,喜道:“咦?劍修?好好好!好對手!”
見劍丸直奔自己飛來,他也不做閃避,身後光幕一抖,現出一隻藏頭縮尾的玄龜,只把背甲往上一頂,便將劍丸震開一邊,卻令自身也爲之潰散,化作一道精氣重回了光幕之上。
不過張衍卻看得仔細,這一擋,郭烈看似擋得輕鬆,但腳下卻微不可察地晃了兩晃,而且那片光幕本來厚重凝實,可每下來一頭精魄便淡去一分,到那玄龜精魄下來時,已經淡如清水,似有崩散之兆,臉上不禁掛起一絲玩味笑意。
那條碧鱗大蟒不提防張衍陡然化光飛遁,一口咬空,在甲板上擦得舟上禁制一陣激盪,順勢遊走一圈後,把身軀盤在地上,引頸如弓,擡頭來看張衍。
張衍飛身在空,那頭飛虎卻始終在身後糾纏,只是每逢玄光卷下,它便遠遠躲避開去,甚是狡猾。
還未等他抽出手來應付,底下碧鱗大蟒突然嘶聲一叫,背脊伸張,向天一竄,如箭矢般射出,眨眼便躍過數十丈距離。
張衍暗自冷笑一聲,劍芒一裹,遁光往上拔升,一前一後又飛了三十丈後,那條碧鱗巨蛇已然不濟,極爲不甘地瞪了張衍一眼,不得不往下落去。
張衍卻毫不留情驅動劍丸,心念一催,身上那道盤旋劍芒化光疾劈,“撲哧”一聲,登時將這條碧鱗大蟒斬成兩段。
他身後那頭飛虎見他護身劍丸飛走,似乎窺到了機會,忍不住撲躍上來。
張衍一笑,道:“畢竟是妖畜精魄,魂靈已昧,不知進退。”
伸手一指,玄光往下一刷,飛虎見勢不妙,忙往側躍出,卻冷不防那枚斬殺碧鱗大蟒的劍丸已然迴轉,候着它落足的位置便是一斬,白光一閃,頭顱倏然而下,金火玄光緊跟着上去一蕩,又將其絞散。
一蟒一虎兩道精氣重新回了郭烈身後光幕,他似乎很是不滿,發出一聲吼,抖下兩團玄光,又將兩獸復聚出來,重又往張衍撲去。
張衍淡淡一笑,暗道:“縱然精魄不失,我且看你有多少玄光可被我拿來消磨。”
他駕遁光在場中飛騰,並不與白虎青蛇纏鬥,只是找到機會就毫不猶豫一劍斬下,每次卻又輕輕放過那絲精魄,幾次下來,郭烈微微泛白,竟是有些氣喘。
又鬥了一刻,郭烈知曉無論碧鱗大蟒還是飛天虎都拿不住張衍,徒然讓自家玄光被一道道平白磨去,便發喊道:“任你躲去何處,你家郭爺也有法子治你!”
他發出一聲如雷大吼,震動身後玄光,伴隨一聲清唳鶴鳴,一道白光飛出,須臾間化作一隻丹頂天鶴,喙長足高,白羽黑頸,明明是玄光以精魄幻化,看起來竟與活物一般無二,比那大蟒和飛虎那若隱若現的虛身強出了不知道多少。
只是放出了這頭天鶴後,郭烈身後光幕幾欲破散,腳下虛浮,似乎有些站不穩雲頭。
這天鶴一拍雙翅,急如閃電般來到張衍的頭頂,長喙認準位置,往下就是一啄。
張衍意念轉動,一道沖霄劍光騰起,這天鶴卻靈性十足,知道不敵,鳴嘯一聲,立時化光而走,又到了另一處,重又把長喙啄來。
有了天鶴牽制,再加上大蟒飛虎撲咬,張衍果然沒有先前那般從容,不過他已知道,儘管自己看似落在下風,但郭烈那處差不多已無後手留存,眼下勝機已至。
張衍在空中叱喝一聲,頂上玄光一蕩,劍丸分出三道劍影,分別逼開那三頭精魄,隨後眉心飛出一道煌煌劍芒,直往下方斬落。
郭烈臉色大變,正準備放出玄龜精魄護身,臉上卻突然扭曲了幾分,嘴巴張了張,身後玄光一陣抖動,一聲大響,居然轟然崩散,一頭從天上栽落下來。
然而此時,一點劍光卻已點到了他的咽喉上。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