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攝伏魔簡虛虛懸在身前,被一團望去如仙靈之氣的祥雲包裹,瑞靄紛呈,條條彩光垂落。
張衍端坐榻上,眼簾低垂,口鼻一吐一吸,可見一絲一縷的精氣從這玉簡上飄出,再被他納入體內煉化。
他按照《明道參神契》上所載法門運轉心法,這些精氣盡數用來補益肉身。
九攝伏魔簡雖說吞了兩個玄光三重妖王的全身精氣,但反哺給他的卻並沒有多少,可儘管如此,卻也是足夠他踏入這法門的第一道門檻了。
大約六個時辰之後,精氣走遍全身,震動竅關,上下交合,他腹下便多出了一團精氣。
內視看去時,發現這精氣混如雞子,似虛還實,隱隱有一道道白光閃現。
按參神契上所言,得了這精團之氣,他方纔算跨入了此法門第一重境界之中。
他動了動手腳,感覺肉身與之前稍微有些不同,但是具體哪裡有所不同卻又有些說不出來,想了想,他從袖囊中取了一把法劍出來,掐起法訣,令其飛在空中,再往自己手臂上一斬。
只聽一聲悶響,他感覺手臂微微一麻,捋袖擡至眼前一看,發現只是皮膚上留下一道紅印,卻是分毫不傷。
他眼中微泛喜色,這法劍是原本是元陽派陳赤鍾所有,雖說只是一把尋常法器,也是經過了精心煉製的,若是他沒有玄光護身,一劍斬來雖說傷不了性命,卻也定能見血,絕不會如此麻而不傷。
他目光閃了閃,站起身來,又抓住此劍劍柄對着自己手臂連斬數次,都是斬之不動。
隨後他棄了這把法劍,將藏在祖竅中的劍丸催動,一道劍芒閃過,這一次,卻是輕易在他手臂上撕開了一道創口,流出殷紅鮮血,他目注傷口,只是把參神契的心法轉動,腹下那團精氣一熱,吐出一道靈氣,往那傷勢處一走,只片刻間便完好如初。
他輕輕吐出一口氣,又緩緩坐了下來,心道這果然是力道法門,一身道行全在肉身之上,只要腹下那團精氣不散,肉身便不會消亡,且隨着修爲日增,身軀也會日益堅固,想必練到精深處,遲早也能如同那九魁妖王的分身一般成就一副鋼筋鐵骨,也算多了一條保命之道。
不過他也知道,任何法門都是靠人來用,如九魁妖王分身那般強橫,還不是一樣給自己殺了?便是遇到修爲與自己相當的劍修,若一劍斬在自己身上,也是一樣抵擋不住,因此唯有提升道行方是真正根本。
他正思索間,只覺身下微微海舟一頓,顯是停了下來。
這一路之上,每到一處海島,海舟都會停留一段時間,拿了此地旗號上來掛在船舷上,接下來的航程才能暢通無阻,因此他也不覺奇怪,只是這時,他卻聽到門外有人輕輕叩門,並說道:“尊客可在?景舒有事求見。”
張衍一揮袖,開了房門,笑道:“景管事既有事,可入內一敘。”
景管事小心翼翼走了進來,現在他望向張衍的眼神還隱含一絲畏懼,先是一揖,再取出一物捧在頭頂,道:“尊客,我這有一件寶物,乃是那日得九魁妖王所用,單娘子無意中得到,單娘子言道,此物應是歸尊客所有,那日婢女無故自取,已被她教訓過,現下命小人送過來,另外她想親自來拜謝尊客那日救命之恩,不知可否?”
張衍望了一眼,發現此物居然是那隻轉陰爐。
他早已看得通透,這件東西雖說是法寶,不過是五行神沙所煉,而且粗糙的很,只能將一些碧陰火聚在一處,到用時再倒出傷敵,對付玄光境之下的修士倒是不錯,但對他來說卻連雞肋都不如,心中卻不免微嘲,一件下品靈器,何必弄得如此鄭重。
他是平日法寶見多了,眼界自然很高,不把此物放在心上。他卻不知道,雖則九魁妖王自稱妖王,但卻仍是一名散修,也是窮困的很,就算是身上神兵也是本命元氣借物顯化,只是一個分身,能有這樣一件法寶也是不錯了。
張衍語氣平淡地說道:“此物與我無用,你拿回去交還單娘子吧,就說是我贈於她的,至於謝恩那便不必了,不過是順手爲之而已。”
景管事忙應了下來,隨後又看了看張衍臉色,小心說道:“稟尊客,還有一事,此地乃是倚桂宮地界,單娘子有不少同門在此,海舟需停泊半日,特來命小的前來詢問,不知是否礙了尊客?”
張衍略一思索,今日他修煉《明道參神契》幾乎用去了一天時間,並沒有時間來祭煉龍國大舟,按照船速,最多還有九日就能達到出往外海的祈封島,照着麼看,到了那裡或許還會停留個一兩天,將大舟祭煉開第一重器禁,倒也不差這一日,是以他也不在意,點頭道:“景管事自去安排吧,不過至多到後日必須啓程。”
景管事聞言臉泛喜色,連連作揖,出了門後,又往單娘子那裡報信。
單娘子醒來之後,得知自己爲張衍所救,便有心上門謝恩,不過從秀兒口中得知張衍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樣後,也就不敢冒昧,今日正好趁靠岸的時機以歸還“轉陰爐”爲由上門試探。
如今得了景管事告知後,她明白張衍不願意見自己,心中莫名生出一股幽怨來,她容貌美豔絕俗,身周圍平日裡有衆多俊彥之士追捧,也是心高氣傲,沒想到這人竟然絲毫不把自己放在心上,不禁微微一嘆,命秀兒收了那轉陰爐,出得船艙來。
只是她來到甲板,還未曾下得舟船,卻聽耳邊遠遠傳來一聲嬌笑,“單師妹,多日不見,可想煞師姐我了,”
眼前閃過一道綠影,現出一名頭插珠釵,光彩照人的嫵媚女子來,這女子牽起她的手,將她上下打量了一遍,歡喜道:“看師妹這副毫髮未損的模樣,想必已是斬除了那九魁妖王了?”
單娘子猶豫了一下,正想開口,旁邊秀兒卻一急,出言道:“那九魁妖王分身已亡!”
這女子美目一亮,讚道:“師妹,此次你卻是爲師門立下了大功呢。”
單娘子瞪了秀兒一眼,她並不想將斬殺九魁妖王分身一事據爲自己的功勞,有心分辨,卻又不知道張衍是否同意她照實說出,因此只能含含糊糊地說道:“此番是得了貴人相助,這才能僥倖脫身。”
“貴人?”那女子一怔,旋又咯咯一笑,道:“總之妖王已死,只是不知師妹可曾從那九魁妖身上得來什麼寶物?”
秀兒聽了,忙獻寶似得把那隻轉陰爐拿了出來,對着那女子得意洋洋的一晃,道:“看。”
這女子一看,掩嘴驚呼道:“轉陰爐?果是那九魁妖之物,師妹立此大功,定能討了老師歡心,說不定以後師姐還要靠你多多提攜呢。”
單娘子卻是不欲在這個話題上糾纏,因此扯開道:“蔡師姐,不知道褚師兄可在?”
蔡師姐妙目一轉,大有深意看了單娘子一眼,道:“師妹找他何事啊?”
單娘子淡淡說道:“先前借了師兄的捆鳳藤,欲還與他。”
蔡師姐掩嘴吃吃一笑,上前拍了她一下,道:“我說師妹你怎般容易就剿殺了這九魁妖王的分身,原來這貴人就是褚師兄,有這麼一件至寶在身,那你的確要好好謝謝褚師兄。”
隨即她又惋惜一嘆,道:“不過單師妹來晚了一步,褚師兄剛走一步,他已去了祈封島,不日就要去往外海。”
單娘子疑惑道:“去外海?”
蔡師姐笑着說道:“師妹這幾日漂泊海上,是以不知這東海之上出了數件大事。”
單娘子訝道:“不知什麼大事?”
蔡師姐掰着指頭道:“待我說與你聽,這第一件,便是十餘日前天降神火流星,不知有多少星辰石散落在茫茫東海之上,需知此物乃是打造法寶的上好料作,甚至有幾塊才甫一出現在仙市上便被財雄之人購去,師妹可是沒瞧見,當真是掙破了頭皮呢。”
“這第二件嘛,便是有海外歸來修士,說在東海深處見到五色霞光,疑似有仙府法寶出世,只是消息模糊,也不知最早是從何處傳來。”
說到這裡,蔡師姐臉上露出一絲興奮神情,道:“這最後一樁,便是南華派的棄徒陶真宏了,聽聞不日他又要在海外開派,邀了諸多好友前去觀禮,聽聞此次甚至連海外十八妖王也有數位會前去捧場。”
單娘子倒是聽說過這陶真宏,此人倒也算得上是一個奇人。
據傳他因恩師早亡,是以在門中備受同門欺壓,後來一怒之下破門而出,只是此人天資奇高,先前學道時也學了不少上乘玄功,又得了一位古仙人的道統,修爲不弱,南華派出動了多位高手居然奈何不了他。
百數年來,他在東華洲各處收徒開派,只是次次被南華遣人剿滅,卻又屢屢重鎮旗鼓,這次他到了南華派勢力不及的東海來開派,倒是又有一場好戲看了。
蔡師姐臉上露出一股嚮往之色,道:“傳聞這陶真宏俊雅風流,是難得的美男子,師妹,既然你與褚師兄如此相熟,此次我也欲往外海一遊,一觀這位陶真人的風采,這只是我卻沒有海舟,今日不如借了師妹的東風,一起去往祈封島,再出外海如何?”
…………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