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衍背後那魔相如今顯化極快,心意轉動間,就已是出來,隨後在他催運下,便對着前方一吸。
然而這一運法,卻發現此女軀殼之內早是空空蕩蕩,根本有無任何神魂存在。
這般說其實也不確切,此女神魂當是用了什麼特殊手段寄存到了別處,以此刻形勢推斷,當是就在那些邪魔手中了。
如此做是有好處的,那就是遇上攻襲神魂之法,幾乎都是可以避過,不過弊端也有,就是這神魂隨時隨地都會被人收走,到時受術之人便是不亡,也差不多是一個牽線木偶了。
換言之,他現在是從那些邪魔手中搶奪神魂,而已非是與這面前對手較勁了。
可這一吸下來,他卻發現對方非但未覺對面抗拒,反還似順水推舟一般,將那神魂送了過來。
隨即又發現,這並非是那女道人的神魂,而是一縷縷支離破碎殘魂,看得出這是來自不同之人身上,且在源源不斷過來。
他心下一轉念,立時明白對過的用意了。
要是平常那些吸扯神魂的手段,那不管收來多少,終歸是要自家煉化的,若是一下做得太過,非但自己無法承受,一個不巧,很可能把自己都會陷入進去,反過來成爲對方口中食糧。
看對面手段這般熟稔,當非是第一次做這等事了。
他目光陡然幽深了幾分,可惜那些邪魔這回卻要料錯了,與其餘人不同,他吸扯神魂依靠的是呼喚凝聚出來的魔相,根本不用經過自身,也不用去考慮這些,如今既然自己送上門來,那他根本不用客氣。
心意一轉,背後魔相愈發凝實,吞吸之勢比先前又是大了幾分。
敖勺與邵聞朝此刻都無法看見魔相,但卻能感覺到雙方在進行某種極爲兇險的交鋒,極可能涉及神魂層面,這便不是外人能窺測得了。
張衍馭動吞吸魔相有十個呼吸之後,對面似終於發現了不對,似在設法擺脫此事,且掙扎之力越來越大。
他本可堅持下去,不過魔相這一通鯨吞,算是真真正正的飽食了一頓,還產生了某種不可言喻的變化,他考慮了一下,也就沒有再窮追不捨。
此時此刻,那女道人法身已是完全被那些邪魔虛影了瓜分了,代替其立在原處的,乃是一團說不出模樣的影子,時時在扭動之中,渾身上下充滿了一股獰惡意味,發出一聲厲嘯,獰惡虛影衝着他撲了過來。
同一時刻,一道烏光又在原地綻開,那女道人又一次現身出來,這回卻是將那避過一劫的法身降了下來,不過她只是一劫修士,故是這個法身若也被毀了,那她也就徹底性命不存了。其把身向前微微傾,卻是化得遁虹,跟在那虛影后面衝了上來。
張衍立着未動,心神一催,背後劍光紛紛騰起,如漫天繁星,隨後紛紛一道道射落下來,清鴻劍丸與他心神相同,可以說彼此爲一體,這每一道劍光之中皆是有他神意灌注,若是斬中敵手,同樣也可斬殺未來之影。
那衝在最前面的邪怪虛影身軀一扭。陡然就不見了影蹤,只餘下女道人一人,後者面對無窮劍光沒有選擇硬駕,而後往稍稍一退,只退去這一步,就有無數個一模一樣之人層層疊疊冒了出來,彷彿每一個都是本人。
當這無數身影在一起時,也分辨不出她是在往前還是往後了,劍光落下,每一道斬去一個人影,又變化出一個來,似永無休止,但如此卻也被滯限在了原地。
張衍這時目光一凝,他能感覺到,那女道人祭獻出來的邪魔並非消失,而居然是與自身神意產生了碰撞。
修士神意是可以彼此溝通的,但這卻需得修士自身允許,但這些邪魔卻似根本不經由這一關,直接就可闖入進來。
神意所在,他自不會容許有外物進來攪擾,立刻設法將之消殺驅逐。只是如此做後,卻發現神意在對抗之中不停消耗。
而這個時候,女人那諸多身影之中突然衝出一道,對着他這裡一揚手,一道遮天蔽日的法力洪潮頓時轟將過來。
與此同時,張衍分明覺得神意之中壓力一重,顯是自身未來之影被此女盯住了。
他目光微閃了一下,從戰術上來說,對方這是很簡單也很有用的策略,一方面借用邪魔最大可能的擾亂他神意,使得他無法順利推演根果,另一面則是以避劫法身全力以赴發動攻襲,這雙管齊下,威力可謂倍增。
從這等算計來看,此女一點也不似方纔表現出來的那般瘋狂。
若不是他,今朝隨便找一個斬得過去未來的修士到此,在猝不及防下,恐怕都會手忙腳亂一陣,至少會被逼落下風。
他把手一擡,只是對空一抓,那團烏光就生生被阻在外間,身上本元精氣又不斷運煉,彌補神意消耗,同時將兩方面攻勢都是擋下。
女道人不由大吃一驚,她萬萬沒想到,以自己渡覺法身之能,這輪攻勢居然會被輕易抵住。需知她此刻也是被那飛劍牽扯着,方纔那番出手乃是她短時間所能發出的最爲有力的一擊,幾乎是調動了全身法力,這一頓之下,氣機便不可抑制的往下跌落。
張衍眼中光芒乍起,鬥戰之中豈容任何破綻出現,他鬥戰經驗豐富無比,此時立便抓住了機會,只一揮袖,使了一個“凌空雷震”,頓有無數雷光壓憑空在女道人周圍炸開,頓將她法身撕扯的粉碎,同時一個催運,天中劍芒一分,無數劍光殺落,將似要聚合的法身再度攪亂。
鬥戰到此,已無任何懸念。
女道人法力並不及他,此刻被他壓住後,若想不被反覆摧殘,直至耗盡本元而亡,那麼唯有祭根果躲避,而只要此女敢如此,他立刻可算定那根果落處,下來只需一擊就可送其歸去。
事實對方比他料想的還要沉不住氣,僅僅是法身被打散五回之後,就祭起根果躲避,如此他也是毫不客氣,輕起一指,朝着那團破散烏光點落下去。
轟然一聲,那團光華本是在拼命聚合,滾動不休,可經此一指,卻是驟然失去了所有生機活力,緩緩向外飄散了去。
張衍把手收了回來,負袖站在那裡。
光華一閃,那女道人浮現出來,扭頭含恨看了他一眼,而後跌跌撞撞,轉頭向着界外遁走,
張衍淡然看着,並未阻止。
這女道人實則已是被殺死了,方纔脫去的只是他有意放過的一縷過去之影,這是他向巨馭提前下得一封戰書,此人既然此人縱容族人和道侶過來尋他麻煩,那他遲早也會找上門去的。
而且不單是巨馭,當初招惹他之人,他已是記下了,待得玄洪天之事解決之後,自會一個個尋去算賬。
倒是那些邪魔有些古怪,他本打算殺死女道人後再回來解決,沒想到其人一死,這些東西就自行消失了。
由此看來,此物與女道人可謂息息相關,隻眼前還無法看得出來,其究竟是女道人利用功法由自身心中孕養出來的,還是本來有這等邪魔,亦或是兩者兼而有之。
正思索時,他有所察覺般,轉身往一處看去,卻見有兩道光虹過來,其中一個還有些熟悉,
光華到他面前後,相繼散開,邵聞朝與敖勺自裡走了出來。前者略略上前半步,打個稽首,道:“張道友有禮了。”
張衍上回只是分身到來,但是識憶入身,便等若親見一般,回有一禮,笑道:“原來是邵真人。”
邵聞朝側過一步,對着敖勺一拱,道:“道友,這一位便是我頁海天敖天主。”
張衍擡首看了過去,稽首道:“原來是熬天主,貧道有禮了。”
敖勺也是擡手還有一禮,神情和善道:“張道友,前次你來我界中,我未曾好好招待,倒是怠慢了。”
三人在這裡客套了幾句後,又言及方纔之戰,敖勺道:“道友之前可是未見過那等邪魔?”
張衍點頭道:“確實未曾見識過,貧道來得餘寰諸天未久,此前斬殺的多是魔頭妖物,且那青碧宮玉璧之上也似無此物記述。”
敖勺沉聲道:“這等邪魔實則早已在餘寰諸天之內有過現身,在一些被其侵害頗重的界天,其一出現,常常會被引爲怪談。”
邵聞朝接口道:“在那些地界,有諸多看似荒誕的傳聞,譬如有人出門在外,把頭顱忘在了家中,而其自身卻是不知,等到旁人驚喊出來,方纔醒悟,登時暴斃;又有憑空變作牛羊,過得幾年又變了回來,但行止已如牛羊一般,早忘卻本身爲人;再有明明在水中潛游,可卻是火焚而死,如此種種,不一而足,只多是現在凡人身上,修士中少有見得,可每一次出現,都是大害,因其來得莫名,又身存域外,故也難以剿殺。”
張衍方纔接觸過邪魔,微微一思,道:“此應是把神意之能照入現世之中。”
邪魔方纔手段以神意侵略,對凡蛻修士來說,因本是自成一天,外劫難染,邪魔過來,至多也只是消耗神意,可要是落倒那些低輩修士或是凡人身上,那就不同了,由於這是從神意之中脫出,涌入現世,人心之中出現什麼,其就會展現出來什麼,所以一切看似不合情由的事都有可能發生。
敖勺點首讚道:“張道友看得極準,邪魔也有強弱之分,通常現出的多是弱小,雖有些麻煩,但也不至於鬧出什麼大亂子,而強橫者便是道友方纔所見,乃是由某些修士用特殊手段引來的,這便是大害了。”
邵聞朝哼了一聲,道:“那位棠上真身爲青碧宮弟子,不但勾結邪魔,反還堂皇正大在外行走,他日上得青碧宮,我倒要好好問一問,爲何要把這等人放出來?
這時天中一聲宏亮聲音傳來道:“不錯,這班蠢蟲,尸位素餐,縱容邪毒,也是時候下手收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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