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革在說完這句話後,青色玄光刷開層層幽氣,呼嘯而至,這玄光並不是如尋常那般聚作一團,而是如萬蝗齊飛,漫天襲來。
這分明是已將玄光運用到大小如意,分合由心的地步,拋開對手身份不談,這一手也是令人歎爲觀止。
張衍與玄光境的對手有過不少交戰,但論玄光運用之妙,還是以這名自稱陸革的道人最爲精深,六川四島上那些真傳弟子沒有一個比得上。
此時他兩手空空,已來不及將劍丸收回,如是尋常劍修的劍丸被那道丹煞之氣逼開,又要應付面前覆蓋而來的玄光,分神兩用之下必然顧此失彼,但是他這劍丸已然孕育出真識,只需念頭一轉,便會自己運用自如,根本無需去多做理會。
因此他面對這聲勢浩蕩的玄光絲毫不懼,只把精神振作,頭頂上泛出一片如熔鐵化銅般的熾熱光華,這一片金紅色澤的玄光展開,霎時鋪出去三十餘丈,竟不等青光來犯,而是主動向上一漲,破空時噼啪亂響,時不時迸發出火星金花,所過之處,這第六層幽氣時烈日融雪,紛紛消弭。
兩道光華一撞,金火烈芒“哧啦”一聲撕開天空這層青色幕布,霎時露出一個巨大豁口。
“好霸道的玄光。”
陸革見了這金火玄光的聲勢,心中也自一驚,不過他倒並不過於擔心,對方一招失機,劍丸被蕩在一邊,已然被他搶回主動,只要自己不犯錯,對方再想翻盤的已是難之又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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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低一笑,手中法訣起時,騰在空中青色玄光往中間一合,再度壓下,此次得了他全力催動,這玄功頓時如潮如浪,源源不斷涌來。
張衍那邊絲毫也不示弱,太乙玄光一出,如金陽照空,激烈亢奮。
他修煉太乙金火玄光至今,還未找到與他能在玄光上一戰的人物,如今卻是遇到了對手,於是將胸懷盡情放開,鬥志層層攀升,任憑青色玄光如驟雨般落下,也是半步不退,滔天戰意而洶洶而來,只片刻之間,兩道光華互相碰撞消磨就不下百餘次,待這邊局勢一穩,張衍抽出手來,心念一催,將劍丸轉動,再次向陸革殺去。
陸革眉頭微微一皺,沒想到張衍與他玄光鬥法時還能駕馭劍丸,這一次他也覺得大爲棘手,知道非另出手段不可。
他低喝一聲,揮手間,三塊金色牌符躍在前方,眨眼間便化作丈許高下的大碑護在身前。
這大碑在陸革身周旋動環繞,與那劍丸連番撞擊,只是此物品質畢竟不如劍丸,不一會兒便是靈光黯淡下來,隱隱有不支之相。
每當此時,他便張嘴噴一口靈氣上去,於是大碑復又振作,儘管劍丸接連斬落,但張衍仍在那邊與陸革比拼玄光,劍丸不能如先前一般全神駕馭,許多精巧繁複的劍招用不出來,因此始終破不開這一層堅壁,只能起個牽制作用。
陸革雖然在玄光運用之上遠勝張衍,但畢竟他是散修成道,玄光品質弱了一籌,兩者激撞下反而他吃虧更多,每次他自家的玄光被那紅如烈陽的光華一刷,便徹底消散而去。
這玄光被磨去後,並不能憑空生成,而需要他再次轉動胸中靈氣才能生出,他凝結金丹失敗,雖說胸中只餘原先半數靈氣,不過有一粒小金丹入腹,轉化玄光之快倒是遠遠超出尋常玄光修士,一道被磨去,便又有一道飛快填補上來,似乎永無斷絕之日。
陸革心中冷笑,儘管在玄光比拼上看似僵持,但他數百年修行,根基何等深厚?又早已凝結了小金丹,豈是區區玄光一重修士可比,他深信時間一長之後,自己只靠那綿密深長的玄光壓制就能拖垮這難纏對手。
那邊穆紅塵和扈珏都是看呆了眼,這兩個修士鬥起來不說驚天動地,也是聲勢浩蕩,鬥到激烈處眼前星火亂閃,青氣割面,那陸革只用一道分化玄光就壓得她動彈不得,而面對張衍時,萬千青芒投下都是如石沉大海,渺無蹤跡,這時才知道在玄功法門之上自家差得到底有多遠。
張衍雖與陸革鬥得激烈,但雙目中卻是一片冷靜。
他大略也能猜出對方打得是什麼算盤,不過他身上丹藥充足,一點也不懼消耗。
每隔一個時辰,他便取出一枚丹藥服下,在氣海中走過一圈,便將藥力化開,胸中八十一口靈氣轉動不止,不停生出金火玄光,要想逼迫他耗盡靈氣,那是絕無可能。
這兩個人都是隱忍堅韌,極富耐心之輩,你來我往,如風火絞纏般鬥了半天,還是一如初戰之時,沒有哪一個露出疲憊退縮之色。
然而戰了這許久,張衍卻隱約覺得有些不對勁,似乎是什麼地方自己有所疏漏,細細思索之下,他目光一閃,終於捕捉到了那一點玄機。
若是陸革沒有看見自己吞服丹藥倒也罷了,可明明看見了卻還這麼鎮定從容,不緊不慢,要麼是手段盡出,一門心思想用水磨功夫打贏自己,要麼就是心中另有籌算。
陸革與他戰至如今,每一步都落在關鍵點上,就如一個高明棋手,把後手也都謀算在內,沒有哪一步是應對失措的,顯是不止一次與自己這樣的劍修交過手,這樣一個對手,他不信對方已經拿自己毫無辦法,十有八九是暗中在佈置着什麼。
他暗中留神細看,這仔細一觀察之下,倒果然被他看出幾分不妥的地方來。
儘管那青色玄光如同覆天蓋地,每個角落都無所不在,但通常都是在旋轉流動,並不在一處停留過久,這是爲了避免被他的金火玄光掃過時損失過大,可如今卻幾處地方僵硬死板,極不正常。
他眉頭微皺,手指一彈,一枚幽陰重水飛出,飛出數十丈之後,居然似是撞到了什麼厚壁一般,再也不能前行。
他心頭不由一凜,又驅動這滴重水往幾個方位連續一試,便發現東、西、北、上,下四個方位早已是佈置得如同鐵壁一般,獨留南側空隙未有阻擋。
如若他猜得不錯,那南側應該是對方故意留下的通路,若是真朝那裡去了,恐怕就是正中對方下懷。
他有數件法寶在身,要破開此局倒也不難,只是他所考慮的是,即便成功脫身而出,也還是被動之局,難得是如何利用這機會,一舉扳回主動局面。
要想如此,除非等那陸革自己露出破綻,但以這等老辣對手,這個錯誤幾乎是不可能犯得。
張衍目光閃動,掃了一眼站在陸革身後的齊夜蘭,又看了一眼穆紅塵,這陸革抓這幾人應該另有用處,絕對不像他自己所用要收個徒弟那麼簡單,因此不捨得傷她們性命,想到這裡,他心中一動,擡頭看了看那盞架在頭上的護心燈,頓時計上心頭,微微一笑,暗中等待機會。
陸革當年曾吃足了一個少清派弟子的苦頭,索性他也是天縱之才,在此人劍下幾番逃得性命,可是最後一次終是沒有再能躲過去,被對方一劍斬傷,斷了他的道基,後來任他如何努力,最終也只能凝結出一枚小金丹。
至此之後,他挖空心思尋找如何對付劍修之法。
他明白劍修縱然戰不贏對手,也可飛遁而去,通常根本拿他們毫無辦法,但若是尋得一件轉以擒捉敵手的法寶,再設法鎖住逃脫之路,哪怕只遲滯片刻,說不準就能戰勝對手。
是以他用了三十年時間苦心參研了一道真訣,此法名爲“兩相沉淪法”,這法門一旦施展,能凝結出六面玄光符牌。
與劍修爭鬥時,牌符虛實之間轉換自如,便如此刻那南門之上,那裡正有一道玄光牌符攔路,只是卻以虛形應敵,決計查探不出,若是張衍從這裡闖出,瞬間便能轉爲實形,只要他身形被阻上一阻,其餘五面牌符便會一齊圍上,接下來法寶一落,十有八九就能將他擒住。
只是此法陸革想出來之後也是從未用過,爲力求穩妥,只求再消磨張衍幾分氣力。
兩人又戰了半個時辰,陸革突聽到一聲驚呼,不禁拿眼瞧去,原來那盞護心燈堪堪熄滅。
穆紅塵此時被青光壓住,扈珏也是幫不了她,兩人抵擋那玄光已是不易,哪裡有氣力再抗拒幽氣入體,待此燈一滅,不出一刻,便是身死道消之局。
陸革先是瞥了一眼張衍,見他恍若未覺,臉上神情不變,根本沒有流露一點伸手救助的意思,他不由暗自嘿然,知道這是張揚並不把這兩女放在心上,心中忖道:“貧道好不容易騙了幾人下來,還是玄光修士,今後還有大用,不可在此失了。”
他乃是主攻一方,自然進退自如,自思又徹底將張衍上下四周鎖死,便放心抽出手來,分出兩道玄光便將兩人護住。
可就在他出手的一瞬間,張衍動了!
他長嘯一聲,一十六枚劍丸疾斬而下,頓時將陸革那護在身前的三塊大碑劈得左右亂晃,似乎隨時可能碎裂。
陸革大驚,要是被這劍丸落下,他鐵定是分屍之局,慌忙之下連連噴出靈氣,力求穩住。
與此同時,張衍頭頂上玄光一漲,生生將面前青色玄光撕開一道通路來,手中祭出一支雲紋硃筆,只往面前那道玄光牌符一刷,便將此物刷得黯淡漂浮,幾欲消散。
他大喝一聲,縱身一躍,化作一道金火虹芒朝前方衝去,霎時撞碎這面牌符,同一時間,心念一轉,將那十六枚劍丸盡數收回體內,身化一道通天徹地的劍芒,悍然向陸革斬來。
這一連串動作如疾光電閃,快捷無倫,且陸革完全沒有想到對方居然敢從中路突破,張衍一瞬間飛斬到他面前,眼見當中一塊大碑毫無窒礙便被穿透,他不禁臉色大變,在這生死攸關的時刻,他也顧不得再做什麼高人風範,揚手拋出一物,喊聲:“移!”
此物形似飛盤,朝那道斬來的驚天劍芒上一撞,半空如雷鳴般轟隆一震,此物便連同張衍一齊消失不見。
陸革抹了抹頭上冷汗,他也是發了狠,舍了那件還未徹底煉化的法寶,把張衍挪移去了一處他早已佈置好的陣法中。
長長舒了一口氣,他閉目一思,想了幾個方法,自覺還是無法收服張衍,便嘆道:‘也罷,既收服不了你,就索性把你煉化了吧。”
…………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