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萬真人招呼張衍之時,龔真人與百真人二人則是立在山門之中一處隱亭內,藉着陣勢向外觀望,對兩人言語更是分外留神。
在聽得張衍言及自己出身時,百真人想了想,道:“溟滄派?這宗門龔真人可曾聽聞過麼?”
龔真人尋思片刻,搖頭道:“我知曉餘寰諸天之內所有旁脈別支,但溟滄派卻從未有過聽聞,看來確如其所言,當是來自諸天之外了。”
百真人語聲沉重,道:“這人功法深晦莫測,幽遠難辨,不似我輩路數。”
龔真人頗爲認同,道:“不錯,上回之事,已然說明玄石有靈,會自行擇主,可此人入界後卻無半分動靜,這裡面分明有古怪,看來何師弟所言不差,此事不可大意,需得慎重一些,以免祖師所傳落入外人之手。”
百真人道:“確該如此,否則我輩如何對得起祖師交託?”
其實玄石雖不願被他人得去,可卻也未必會主動尋主,否則太冥祖師又何必叫人看守?乾脆由得它自去便好,甚至也不用得了機緣之人到此來找尋了。只是他們二人因某些緣故,並不甘願把這麼神物白白交了出去,故千方百計從中找尋理由。
百真人這時道:“或許要提醒一聲萬真人,令設法打聽此人所修是何功法,若其有意遮掩,那來歷便大有問題了。”
龔真人篤定道:“放心,在這等大事上,萬真人是極有分寸的,當是知曉該如何做。”
而另一邊,萬真人心中明白許多同門並不想看到張衍與那神物接觸,故是並未把他迎到山門中來,而是準備將其安排到派外別館之內。
行途路上,張衍一直在觀望四周景物,這玄洪天類似山海界,地陸無邊無際,天中亦有諸星日月,然而與萬真人言談下來,方知如此大的地界,竟只洛山觀這一家勢力,便有一些小宗派,也是與其淵源極深的下廷別院,他頜首道:“以一派御一天,氣雄勢盛,威布外宇,貴派掌教確實當得起‘天主’之稱。”
萬真人聽了,卻是苦笑道:“只我玄洪天也不是一片太平,如那積贏天天主觀寂上人,便因早年一樁事,與我結下了仇怨,這位天主乃是過得三劫之人,功行猶在掌教之上,好在我玄洪天外有陣禁迷障,還有玉鯤衛護,其人也進不來,只道友若將來若去往天外,萬一遇得自此處界天出來的修士,那千萬要小心了。”
其實玄洪天外有玉鯤迷障,洛山一脈根本無懼外敵,且還不說他們在此是奉太冥祖師之命看守玄石的,任誰也不敢冒着得罪這位祖師的風險來與他們爲難,也正是仗着這一點,門中修士對外行事向來都很是強硬。
不過話說回來,這玄石一旦要被人取了去,那麼等若是宣告他們看守之責已然結束,兩者之間從此再無任何瓜葛了。
可這百萬年來,這神物早便是他們護身符了,要是忽然沒了,不知道會有多少敵對之人冒出來,此極可能引發一場劫難,要想避過,除非也出得一位大能,或是利用此物結好到一位實力足夠強橫的外援。
對此他們早有謀劃,持妄天天主涵素乃是渡去三劫,幾近四劫之人,兩家若是結好,那就再不必顧忌這些事了,並且藉助玄石,何仙隱更可能踏出那前所未有的一步,可是張衍到來,卻是完全打亂了他們的部署。
張衍本來想試着一問兩家結怨的緣由,卻萬真人左言他顧,知其不願詳談,他目光微閃了一下,雖無明證,但他卻是能感覺到,此事定與那太冥祖師所留機緣有所關聯,也便不再追問,笑了一笑,道:不知餘寰諸天之中功行最高之人是哪一位?”
萬真人回道:“論及功行道行,那當屬青碧宮宮主爲最高,這一位前輩大能,早在我諸天未分之時便已得了道果,成就真陽之境了。”
張衍聽了,暗暗點頭,這諸天之內,果有此等人物。
萬真人這時又言:“這爲青碧宮主每隔萬載便會開壇說法,只要修行到了一定境地之人,都可前去聽道,屆時不但我輩,便連諸天天主也皆是齊至,乃是我餘寰諸天內三大盛會之一。”
張衍聽到這裡,來了些興趣,問道:“卻不知還有兩大盛會爲何?”
萬真人回道:“另兩個盛會,其一爲灑珠宴,另一個則爲盂珍會,灑珠宴是爲臧否人物,提拔後輩俊才而立,此宴東主乃是頁海天天主熬勺,此位天主乃是一條真龍成道,傳聞其本來是某大德坐騎,就連青碧宮宮主對其也十分客氣;”
“至於那盂珍會,卻又不同,這是爲方便諸天修士互換寶材外藥而立,任你什麼珍奇至寶都可在此尋得,道友來得也是巧,今次之會時日將近,至多不過等上個數百載,道友到時不妨前去一看,許能有所收穫。”
張衍微笑點首道:“既是諸界盛會,若是有暇,當要去見識一番。”
兩人言談許久,萬真人自覺與張衍也是熟絡了許多,沉吟一下,便試着問了一句,道:“不知道友所修之法,是祖師所傳哪一門?”說完他又趕緊加了一句,“若不方便,權當萬某不曾問過。”
張衍笑了笑,道:“這卻無什麼不可說的,祖師所傳法門不少,俱是精深玄妙,不過貧道資質平平,難以領悟更多,只修得其中一門,名喚《九數太始靈寶玄明真經》,不知道友這裡可有傳法?”
“哦,竟是九數真經麼?”
萬真人聽聞之後,眼目不覺睜大,看向張衍的目光之中,竟是流露出了一絲歎服,感慨道:“難怪是道友到我玄洪天來,此經可非是常人所能修習。”
需知有些功法雖是極爲上乘,但未必就與修習之人十分相契,初入道途時或許覺察不到什麼,可一旦修到高深境界,那便進境甚緩,難以再往前走,這是因爲從開始走岔了,以至後來越偏越遠,到了這時,再想轉頭重修都是無法了。而若能一早便把“九數真經”悟通,那麼自家就可推演出修持法門,如此與自身更爲合契,便不用再有這般憂慮。
可這門功法卻不是那麼好修持的,似玄洪天中以往也不是無人嘗試,可大多數人成就都是極其有限,而洛山觀中,太冥祖師當年除了傳下《九數真經》之外,更還留下了十多門玄功,既更好選擇在面前,又何必去走這條崎嶇之路?故是久而久之,此法便就無人問津了。
萬真人心下驚歎不已,這位能修得這門功法,這哪裡是什麼資質平平?分明是天縱之才!想想也是,能得祖師所留機緣之人,又怎麼簡單的了?說不定也正是這一點才得祖師看重。
張衍見說及這個話題,也是同樣藉此機會詳細問了問洛山觀所修功法,卻發現這裡並無三經之說,其等所知曉的,也只一本“九數真經”,而其餘功法雖多,但大半皆爲水屬,全然不似溟滄派五功俱全,他心中隱有所悟,此派恐怕並未獲得祖師真傳。
兩人一路言談,不久之後,就到得一兩面環山,面朝大海的秀麗島嶼之上,島外有許多蛟龍騰雲駕霧,飛空遊走,底下海潮高鼓,如丘陵一般浮出水面,波濤涌來,激得玉浪飛濺,時時映現出七彩環虹。
萬真人道:“此爲星虹嶼,乃我玄洪天招呼貴客之地,不知道友可是滿意?”
張衍望去一眼,見這裡靈機豐沛,是個上好修持之地,但他卻知其言語之中所謂貴客,也只是說笑罷了,要洛山觀真是對自己到來十分看重,那至少也應當迎至山門之內,擋在門外非是正經禮數。不過卻他無意去計較這些,笑了笑,道:“此地甚好,有勞道友了。”
萬真人心下一鬆,道:“那便請道友暫且在此安歇,我需將道友到來之事告稟門中。待過得幾日,再來探訪道友。”
張衍笑道:“道友自便就是。”
萬真人打個稽首,便就轉身遁空離去。
張衍身形降下,落至位於峰頭之上館閣之內,忽有亮光閃過,有一陣靈顯現出來,望去是一箇中年文士,他恭敬道:“小人乃是此地管事,貴客可有什麼吩咐麼?”
張衍看他一眼,道:“你聞萬道友曾言,你這裡有一本諸天方誌,可能拿來我看否?”
中年文士猶豫一下,卻是不敢拒絕,道:“是,小人這便去取來。”
張衍待此人去後,望了一眼天中,從入界開始,他便感覺到有人在窺望自己,淡笑一下,一揮袖,頓有一團玄氣涌起,將身影遮了去。
同一時刻,龔、百兩位真人只覺面前一陣模糊,再也看不到什麼動靜,不覺都是皺眉。
龔真人沉聲道:“這人氣機幽晦,着實難以看透。”
百真人道:“不管其有何等本事,只需按着何真人之法,設布幾個考驗,自會露出底細來。”
龔真人望過來,道:“哦,百真人可有主意了麼?”
百真人呵呵一笑,道:“不妨先是這般……”他傳音過去,龔真人聽得頻頻點頭,道:“好,便先按百真人之言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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