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川都城郊一處簡陋屋舍之中,雲絳正在翻看寒武帶了回來學府書籍。
樓旦學府之內藏書極豐,共是立有三座經閣,只大多數書冊只能在學府閱覽,特別是秘武之書,看管極爲嚴厲,絕不可帶了出去,違者必遭重處,爲此還有專人在閣中巡查,不過他自有手段,給了寒武一張廣源派的反影法符,就陸續拓印了許多出來。
以寒武現今的層次,顯然是接觸不到太過高深的秘學的,但他也並不指望這位弟子現眼下能如何,九洲各派修士目前還在侵佔鈞塵界,他只是打個前站,暫還不會來理會這裡,還有的是時間做準備。
而且那些關於角華歷史記述的古籍看守並不嚴密,通常也無人問津,這卻恰恰是他所關注的。
他把這些書看了下來,發現諸國自有文字以來,所記載的最早王朝乃是乾朝,可上述到萬餘年前,只是除了個大概描述,沒有任何細節可供推敲。
他還發現一點,乾朝似乎是憑空冒出來的,之前沒有任何記述,似是被人刻意毀去了。於是他以此推斷,角華界中的變故當就在乾朝前後。
傳聞乾朝之時,大能無數,現如今尚有不少那時的遺宮留存下來,只大多與世隔絕,唯有等到特殊時日方可入內。他心下不禁琢磨起來,去此些探看一番,說不定能從中找出一些用的東西來。
正尋思之時,他咦了一聲,放下書籍,目光往外投去,許久之後,聽得寒武有些不安的聲音在院門外響起,“老師可在麼?”
雲絳道:“進來說話。”
院門嘎吱一聲被推開,寒武自外走入進來,他面上髒污,渾身上下血跡斑斑,衣衫也有些破爛。
雲絳看了他一眼,道:“與人交手了?
寒武低頭道:“是。”
雲絳道:“你的性子爲師是知道的,當不會是你去主動招惹他人,到底如何一回事,說與爲師聽聽。”
寒武將前因後果一說,又道:“英叔玉在路上與弟子交手,他是動陽關的武士,弟子只得出盡全力與他相拼,但一時收不住手,如今也不知道他是死是活。”
雲絳嗯了一聲,道:“下來你想如何?”
寒武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在地上連叩了幾個頭,道:“出了這事,弟子恐怕是回不去了,也不敢連累師父,爲不禍及宗族,弟子願意去學臺領罰,只是愧對老師栽培之恩。”
學府絕不會收來歷不明之人,規矩十分嚴格,每一名學子的籍貫身憑都必須寫得清清楚楚,不但如此,還需有三個地方望族同時做保,便是找不到他人,也可尋到他族裡,英叔玉雖是小族出身,但這回是爲背後之人辦事,此些人手段通天,想要對付一個邊地小宗族,那顯是十分容易之事。
雲絳搖頭道:“你這法子無疑是斷送自己,何況你以爲你主動領罰,便就一定能使宗族無事麼?”
寒武身軀一抖,臉色有些發白,他畢竟還只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人,衝動之下只想着自己去承擔此事,但卻不曾考慮到更深處。
雲絳一伸手,將他拉了起來,道:“你既是我的徒兒,我又豈會不管你,何況,我雲某人的徒弟豈可任憑他人欺辱。”
雖然此次寒武看似惹禍了,但這未嘗不是切入的好機會,本來他想再遲些時日,等這弟子在學府中有了些名聲,再慢慢走到前面來,但眼下看來,這條路似並不那麼好走,既然如此,那就用最爲簡單的方式好了。
寒武卻是着急道:“老師,聽聞不但有地脈武士,甚至還有傳聞中的天脈高人。”
雲絳道:“無妨,”他目光看了過來,“你可信爲師麼?”
寒武用力點頭。
雲絳道:“那便什麼都不用多問了,一切有爲師爲你解決。”
寒武看着雲絳鎮定神色,心中莫名多了一分信心,道:“是,老師。”
雲絳道:“你最近在修習何種秘武?演練爲老師看。”
寒武一怔,他與人激鬥一場,又連夜出城,一路未歇奔行到此,已然十分疲憊,但是老師囑咐,不得不遵,他咬了咬牙,拖着沉重雙腿走到了院中,將往日所學一一試演出來。
他方纔乍逢驚變,此刻沉靜下來,卻覺平常滯澀之處居然都是圓轉自如,無不貫通。
雲絳看了片刻,道:“這秘武可以激發融血關武士身軀中的兇妖之血,雖是粗淺,但自有道理,這法門一般人用是夠了,但你用來卻還遠遠不足,爲師教你一套吐納心法,你日後演練之時可以一用。”
寒武所習秘法也有一套相應的吐納之法,學府之中傳授秘武的師長曾慎重關照過,這裡一絲一毫都錯不得,否則身體練廢了尚在其次,更嚴重者,還有可能提前長出妖魔的鱗羽足爪,再也無法收了回去,變成一個徹頭徹尾的怪物,無人想變成這副模樣,故是每一個人演練之時都是戰戰兢兢,走一步看三步,生怕出了差錯,不過他對雲絳無比信任,故是毫不猶豫地照着做了。
只是照着吐納了幾遍,便有一股火熱之氣在自四肢百骸之中蔓延,渾身血液好像要沸騰起來一般,不但不覺難受,反而暖融融的十分舒服,便是方纔疲累也是一掃而空。
這等感覺讓他根本不想停下,打了一遍又是一遍,隨着演練次數越來越多,只覺身軀之中一股熱流涌動,好似亟待宣泄出來,他也不曾壓抑,哈的發聲大喊,同時一拳打了出去。
轟!
一道火光隨拳勢閃出,面前一丈之外籬笆,驟然被燃成飛灰,身週三尺之地盡成焦土,不覺也是嚇了一跳,看着自己拳頭,又感受了身軀之中的異樣熱力,帶着一絲不信和激動道:“此是……動陽關?”
雲絳言道:“若依照你學府之中,拳腳展動,有神通外顯,那麼你的確已是邁入動陽關了,不過初入此境之人比融血關武士強得也是有限,而且因爲根基不穩之故,動用血脈異力反而更耗精氣,要是不打中對手,也只能用來嚇唬人而已。”
寒武一回想英叔玉動手時的景象,還真是如此,後者一掌揮出便就飛沙走石,看着威勢極盛,可運用之間還極生澀,反而給了他可趁之機。
雲絳道:“你如今所融血力只是激發出了少許一部分,還需繼續修持,要是再學了什麼秘武,爲師會再傳你一門吐納之法。”
寒武神情一黯,“弟子怕是學不到了。”
雲絳笑了笑,道:“你會學到的。”他擡頭向外往一看,道:“來得倒是快,”
他自問這裡並不引人注目,對方居然只用一個時辰就查到了這裡,當是用了什麼追蹤秘法。
過去片刻,聽得外間有雷霆之聲傳來,聲勢很是浩大,有人冷聲言道:“學子寒武重傷執教英叔玉,驕橫恣狂,以下犯上,不敬師教,藐視法禮,還不速速出來,隨我回去領罪!”
寒武心中不禁涌出一股憤怒,他可沒聽說是英叔玉執教,定是後來想法安上的,安朝等級尊卑森嚴,這個帽子一扣下來,不是他自己之事,恐怕與他親近之人都會被牽扯進來。
雲絳道:“徒兒,隨我出去見見這人。”
寒武道了聲是,隨他出了院門,卻見一名氣勢不凡的中年武士站在那裡,身上青白色的雷芒時不時閃動一下,還未走近,便覺得自己身軀發麻。
此人本來神態倨傲,看着寒武的目光之中帶着一絲蔑視,待帶看到雲絳時,忽然神情大變,臉上出現遲疑之色,隨後倒退幾步,就轉身欲走。
雲絳淡聲道:“既然來了,又何必急着走。”
他伸手一拿,一隻雲氣大手憑空顯現,將此人一抓,就拖了回來,隨後擲在了地上,並對着一個方向轉去目光,“要想救了他回去,讓你們山長親自來我這裡要人,”
此刻數裡之外,正有兩人正站在高坡看着這裡,但被雲絳目光一掃,都覺身軀一僵,其中一名清瘦老者神情凝重道:“這人,恐怕是天脈高手。”
旁側一名黃袍男子倒吸一口涼氣,“天脈武士?”
武士精誠關之後便就取金石之精,進成地脈,而再上一層,便是接引星光入體,築成天脈,這等人物有毀城滅國之能,絕不是他們可以抵擋的,。
他們對視了一眼,都是露出了苦笑之色,本來抓捕一個至多隻是動陽關的學生,還輪不到他們出手,但因寒武曾在試比得了第一,樓旦學府中有人疑這背後可能有別的勢力插手,故是派了他們過來以防萬一,沒想到惹出了一個大麻煩,現下情形,絕不是他們兩個處置得了的。
黃袍男子發愁道:“如今山長不在,又該如何是好?”
臨川都作爲大安朝陪都,亦是有天脈高手坐鎮的,而且還不止一個,可如今俱是奉了朝廷調命去了北方,傳聞那裡在一處乾朝遺宮中發現了一頭上古妖鯨,引得甘國和夏國的高手都來搶奪。
那清瘦老者沉聲道:“天脈武士不會沒有來歷,不過此人不像是我安國之人,稍候你遣人傳信去官衙之中調閱文檔,看看此人來自何處,最好能找出一些與其有交情的,先將這一位穩住,我這就發信給山長,請他回來主持大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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