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界這邊有條不紊地進行着佔奪鈞塵的種種準備,而另一邊,正有一頭龐大雲鯨正虛空元海之中穿渡。
這等生靈,族類血脈源頭來自一頭不知來歷的虛空異種,一到成年,天生就有行渡虛空之能,這一頭名喚雲絳,本身已有千餘歲,在部族之中還算是最爲年輕的一輩。
不過他除了是雲曇部族的族人外,還有另一重身份,乃是魏子宏記名弟子,在瑤陰門下修習過功法神通,若不如此,秦掌門此回也不會放心讓他單獨一人出來。
雲鯨一族沒有修煉之法,長至八九千歲左右,便幾乎是在妖魔大聖這一層次中,但其本身沒有多少鬥戰之能,面對尋常妖物可以靠着龐大身軀取勝,但對上擁有法術神通的生靈便就力有未逮了。
雲絳卻有所不同,擁有獨特天賦,八百歲時便就化形,此後拜在了瑤陰門下,並在力道一途上煉到了四轉之境,無有同輩族人可比,而一旦使出法寶來,就是一些長輩也拿他沒有辦法,這次找尋角華界,的確再找不出比他更爲合適的人選了。
在行渡有六載之後,雲絳感覺血脈那一分牽引已越來越是濃烈,知是快要達到地界了。
當年雲鯨部族在虛空元海中行渡萬載,那是因爲不知道有哪處界空可容存身,只能隨處飄蕩,這回返回故土,卻不用這般長久。
他振作精神,如此長久的路程都敖過來了,行百步者半九十,這最後一段可不能出了什麼岔子。
又是過去一段時日,終是順利來至角華界天地關門之前。然而,就在他即將入界的時候,意外卻是出現了,心中那縷本是十分清晰的感應驟然消失不見,而且突兀無比,此前竟沒有絲毫徵兆。
雲絳怔了一下,血脈聯繫斷去,可能是那個族人遭遇到了什麼危險。
本來他的計劃很好,快速尋到那個同族,設法瞭解界中如今是何模樣,再把有用消息儘快送了進去,
可眼下卻是犯了難,若是那族人不在,這些事就需他自己去做,此刻他算得上是一個外來者,便是他願意去爲也需考慮到各種可能變故。
究竟是退還是進?
其實他不入此界,只需把通天晷或兩界儀晷投入其中,也算是來過一回了。但這兩件法器可不會說話,只能慢慢等待界中土著發現,這是十分撞運氣的事情,若是不巧,落在偏僻之地,那沉寂數千上萬載乃是十分平常之事。
“我雲曇部在山海界地位並不算高,如今有了遍佈諸方勢力的轉挪陣壇,對我依賴已是越來越少了,若此回失敗,恐怕更會對我族失望。”
在瑤****中修行時,他不可能避免的受到了同門的影響,知道雲曇部族若不能展現出充分價值,那地位就會大大下降,安穩之時看不出什麼,可一遇危機,很可能就是誰都不會在乎的犧牲品,雖這等事未必會成真,可居安思危,他總要防備一手,而只要自身表現一定的重要性,那麼這些都不用擔心。
想到這裡,他毅然決定入界一行,龐大身軀左右一搖,將那一層遮掩用的雲衣蛻下,併吞入腹中收好,而後就往那天地關門之中衝去,一剎那間,只覺身軀一震,同時一陣恍恍惚惚的感覺襲來,待得清醒過來後,發現自己站在了天穹之上,身外乃是重重疊疊的厚重雲海,翻涌滾動,漫無邊際。
稍稍分辨了一下,這應是雲祝告知他的白宇雲海,那此處應該是在顱底山附近。
角華界與山海界略是相同,亦是天圓地方之格局,不過這裡地陸並非無邊無際,四方八方皆有盡頭,再往外走就是無盡虛天了。
而顱底山在地陸之西,他試着感應了一下,並無任何人靠近,顯然自己入界沒有被任何人發現。
雲鯨穿渡界空乃是天生神通,破開天地關門時引發的動靜極小,當年若不是數個部族一同進入山海界,落處又是靠近寒玉海州,也不會引起滅明氏的注意。
他把身一晃,霎時變化成了一個長髮飛揚,身材高大的英武青年。
比起原來那龐大體軀,他更喜歡以人身行事,一來是目標小,不易引起他人注意,因爲雲祝曾言,角華界中妖魔實力越強,則身軀越大,通常界中土著生靈也是依靠這最直觀的方式來判斷對手威脅。二來人身修行起來很是方便,更易吐納天地靈機。
他沒有穿上惹人眼目的道袍,而是就這麼赤着上身,一個縱躍,如人投水一般,就下方往雲海之中鑽去。
非是他不願使動法力,而是這裡靈機比之山海界大有不如,若是消耗太多,要恢復起來怕是長久,那萬一遇得危險之事就難以應付了。
整整半月之後,他才從雲海之上穿渡下來,終是看到了界中景貌,澄澈藍天之下,是一望無垠的廣袤大地,地陸呈現出一片蒼灰色,山川起伏,河流縱橫,高處許多地方還被白皚皚的冰雪所覆蓋。
有了瑤陰派修法的經歷,他不難判斷出來,這裡地脈靈機稀薄貧瘠,這並非是後天造成的,而是先天如此,若拿山海界做對比,那足以稱得上荒涼了。
他目光一轉,認準一條大河,順其往下游而行。
無論何種生靈,都不會太過遠離水源,就算“律呂”這等異類也不例外,雖然那些修習了神通之術的大能之輩無需進食飲水,但大部分族衆卻仍離不得這些。
一路行行走走,遇到便險隘之地便直接飛遁過去,只是百十天之後,找了不下千多個適宜棲居的地界,除了一些遊蕩在荒原上的怪妖兇禽外,卻連一個聚落也未曾碰見,心下不禁有些奇怪。
按照雲祝所言,“律呂”族羣數目龐大無比,與雲鯨起得紛爭時,幾乎將整個角華界都是佔據了,這刻卻好似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他心下轉念,道:“過去這麼長久,界中或許又有了很多的變化,如此找下去也不是辦法,只能動用符籙了。”
他一張嘴,自口中吐出一道白光,便自裡飛了十來枚符籙出來。
雲鯨胃囊天生可存納萬物,有如那乾坤袋一般,而此符這是由廣源派修士煉造的尋靈符,他摘了下來,往外一灑,任其往不同方去飛去,自己則是尋了一處山頭落下,擺了一隻香爐跟前,而後便就坐了下來調息,以恢復這些時日來耗費的法力。
一天之後,一道白光自遠空飛來,最後來至他頭頂,在那裡懸空轉動,併發出簌簌顫動之聲。
雲絳不覺精神大振,他捉來符籙一看,目光炯炯望向一個方向,道:“是西面。”考慮了一下,拿了幾枚補氣丹丸出來吞下,隨後一縱身,駕風雲貼地遁行。
很快五日過去,他遠遠望見了一處木石修築起來的城寨,約有十來畝,搭建在一處土坡之上,粗陋異常,勉強能遮風擋雨。
只是令他詫異萬分的是,裡間所見生靈,竟然俱是人身族類。
他是出生在山海界的,對角華所知一切都是來自雲祝轉述,聽說這處早便沒有人種,沒想到今朝才方回到這裡便就見到了。
這寨子中大約有百來十口人,不管男女老少,都是面黃肌瘦,衣不蔽體,見他飛騰而來,臉上俱露出驚懼之色,不過沒有慌張四避,一名長鬚老者在人攙扶下走了出來,並呼喊着讓所有人跪地下拜。
雲絳目光一亮,從這些人反映之上可以看出,此輩以前當是見過他這等飛天遁地的人物的,來至寨門之前,緩緩落了下來,再取出一枚通心玉鏡,反面對着自己,正面對着那老者,拿個一法訣,待見光華一閃,便明瞭此間言語,將玉鏡收起,他言道:“這四周俱是荒野,你等怎宿住在這裡?”
那老者道:“回這位大人的話,我簡氏本也是通源府中的大族,只是犯了過錯,老弱被流放到了此處。”
雲絳問了下來,才終於弄清楚,如今角華界不知如何,都已被人身族類佔據,而且繁盛無比,只是大多數都是聚集在東陸,他是從極西之地過來的,故是不曾撞見,
他想了想,又問道:“你等可是見過個頭與人相仿,毛髮稀少,身後有尾,能口吐人言,形似猿類的妖物麼?”
那老者想了想,苦笑搖頭道:“請恕老朽見識淺陋,從未聽說過此等妖物。”
雲絳皺了下眉,他很是奇怪,照理說以律呂之強橫,怎麼也不會無聲無息的消失這當中到底發生了什麼?
他往遠處看去,再往東去萬里,就有一座百萬人口大城,或許能弄個明白,隨手丟下一瓶丹丸,就飛空而去。
村寨這裡之人見他走了,齊齊鬆了口氣,一箇中年人上來將老者扶起,道:“父親,這人是何來歷?”
那老者沉思道:“那一位能肉身飛空,當已是修煉到‘步天關’的大人物,看他在空中吐言自若,毫不吃力,或許距那‘接星關’也是不遠了。”
中年吃驚道:“接星關?十府之中怕有找不出來這等人物,若說有,也是在天臨城了。”
老者眯着眼道:“這位大人身份定不簡單,你將那丹瓶收好了,勿要遺失了,說不定將來還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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