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陰派小界之中,自魏子宏閉關之後,本是長久沉寂,而這一日,卻是傳出陣陣龍吟之聲,引得山巒俱震。
不久之後,一道龍影盤旋上天,倏爾放出明澈靈光,同時上百道黑氣騰起,直直升上高穹,好如掛天玄柱,又似烽火狼煙,很快將天穹染作烏色。
在這黑沉沉的天幕之中,一切聲光氣靈俱是不見,彷彿五感被蔽,世間諸物都被隔絕在外。
界中生靈本就不多,除了一些靈禽走獸,就是百多名負責看守殿宇的弟子,而在此刻,其等俱是不由自主陷入渾噩之中。
由於小界門戶未閉,這裡氣機也是不斷自內泄去外間。
山門之中數位長老感應到後,都是露出凝重之色。
有一人言道:“掌門真人功行到了緊要關頭了,這事關我瑤陰大計,不可受得外人打擾,傳令下去,開啓山門大陣,守山靈獸放去萬里之外,巡守人數再增一倍。”
隨着一道道諭令下去,整個孤勺山都是處於戒備之態。
就在這時,一道光華一閃,落在山頭之上,卻見一名黑袍道人自裡走了出來,此間所有瑤陰派中長老都是立起身來,稽首言道:“元真人有禮。”
元景清嗯了一聲,往界中稍作感應,道:“魏師兄氣機外揚,顯是功行將成,許就在這一年之中了。”
方纔感得氣機之人,心中俱是煩躁憋悶,他們也不知是否是自家掌門在修煉之時出了什麼變故,畢竟再是如何天資出衆之人,也不敢確保自己必能過去成就洞天這一關,故而都是有些不安。眼下聽得他如此說,不由稍稍放下心來。
元景清又道:“各位可退後一些,魏師兄法力神通霸道酷烈。沾染過多,許與你等自身有損。”
在場數名長老一聽。都是依言後撤,到了遠處,盤膝下來,運功幾遍後,果然身軀異狀逐漸消失。
元景清並未離去,而是轉首看着小界門戶,他心下卻不如方纔口中所言那般輕鬆。
他記得魏子宏閉關之前曾經說過,其所修行的雖是玄門功法。但因泰衡老祖本是魔蛟出身,儘管後來棄魔轉玄,可功行之中仍然有着些許魔宗路數,此時應已是到了那最爲兇險的一步,也就是“由死轉生,陰陽蛻變”之關。
要過此關口,修士必先沉入定寂之中,精氣神不斷凝聚沉澱,而這一過程越是長久,將來覺生之時。所得好處便就越大。
但這其中深淺,全需修士自家把握。
要是在寂中過短,則影響日後功行。甚至無法再進一步,而若過長,那便會就此沉淪,一個不巧,很可能就再也無法再醒轉過來。
一連數月,瑤陰山中靈機不斷涌入小界門戶之中,可在裡間,依舊是天昏地暗,不見任何變化。有如一個永遠填之不滿的淵壑,界內生靈都是不再動彈。彷彿死去一般。
然而就在這等情形好似會一直持續下去時,於那無盡晦暗之中。忽有一點光明亮起,初時看去微弱之至,像隨時可能被周圍陰霾擠壓淹沒,但其卻是頑強堅持了下來,並不斷逐退污濁,擴大自身。
隨這一抹亮色愈轉愈強,最終蛻化爲一****日,在其浮現於天穹之上的那一刻,霎時刺破萬里陰霾,所有生靈幾乎在同一時刻醒轉過來,重新煥發出了勃勃生機。
與此同時,久已不聞的龍吟之聲也是再度響起,更見一道厚重光輝飛起,隱見其中藏有一把大鉞,上去高處後,陡然變化爲一頭玄蛟,圍着那大日上下回旋繞飛,使其光輝更是明亮了幾分。
然而這並非結束,只是頓有片刻,那大日之上陡然睜開一隻眼眸,轉動幾下,便往地陸看來,目光所及之處,山嶽震顫,河水翻滾,。
界中所有望見這一幕的修士都是覺得心頭一悸,隨後身軀虛蕩,目眩頭暈不已,似乎身軀與神魂就要分裂開來,並且此景好似映刻在了心中,便是不再去看,也仍是在識海之內清清楚楚顯現出來。
在一名執事長老提醒之下,衆人紛紛拿出事先準備好的丹藥吞服下去,並遮絕內外靈機,這才守住了心神。
又再過去數月後,那大日在吞吸到了足夠靈機之後,轟然一聲大響,往主峰徐徐落去,而後與山頭之上一個人影合於一處。
魏子宏睜開眼簾,眉心之中一道神光閃了閃,倏又隱去,他心意一轉,將身周圍的輝盛光亮都是收入軀體之內,頓覺神舒意暢,他看了看自身,笑了一聲,站了起來,望着身下壯闊山川,不覺吟聲道:“青桐山下日月藏,斬卻前身渡玄航,龍血煉氣萬化生,神目一開轉陰陽。”
立得片刻,他駕起踏起一道,自小界之中行了出來。
瑤陰派一衆長老每日都是等候門前,方纔察覺到界內變化,知曉自家掌門功行已成,心中一個個都是激動不已,此刻見他現身,紛紛躬身行禮,口中言道:“恭迎掌門真人出關,祝掌門真人萬壽。”
元景清也是上前一步,稽首道:“恭喜師兄了。”
魏子宏對他一點頭,道:“這些年中,我門中弟子有勞師弟照拂了。”
元景清道:“本是同門,何須客氣。”
魏子宏搖搖頭,正色道:“爲兄此次欠師弟你一個人情。”
元景清道:“既然師兄出關,想來此處無事,小弟也準備回山門閉關了。”
魏子宏看了看他,心下了然,道:“師弟功行進境也快,怕是再有些修行一段時日,就可成得元嬰法身了,是該回山修持了,不過你可稍稍等候幾日,爲兄如今修成洞天,該當先去拜過恩師,待我把門中諸事稍作處置,便與你一同前往龍淵海,如何?”
元景清稽首言道:“師兄做主便可,”
魏子宏一笑,招呼一聲,便帶着門中長老往正殿行去,他看着四處景物,不斷點頭,,
當年方至孤勺山時,因需與此處數之不盡的妖魔蟲豸爭鬥,着重佈置的乃是陣法,而在山中,只是隨意立了幾處殿觀,至門下弟子,大多隻是棲身於法力開鑿出來的洞府之內。
非是他們無有能力去營造華麗宮宇,而是清楚知道,要是守不住此地,那這一切所爲都是無用之功。
而在他閉關之前,因是妖魔大部差不多已是被剿殺乾淨,餘下大多遁入深山之中,外間無甚威脅,這幾十年安穩下來,孤勺山便漸漸有了一些氣象,如今主山之外浮島林立,飛峰流瀑,便是那些遠峰之上,亦可望見宮觀殿宇,顯然瑤陰派已是把勢力擴展到了那些地界。
他目光一瞥,卻見山下,凡是門庭出入所在,皆是匍匐有一頭體驅龐大的妖物,便問道:“這些妖類是如何一回事?”
旁處一名長老忙是上來解釋道:“回稟掌門,這些是妖物是弟子抓來看守山門的,不過其中有一些頗是老實,諸位長老商量下來,允其化形之後,入我門中,故而它們一直很是賣力。”
魏子宏點了點頭,瑤陰山弟子衆多,而且他不在意弟子是否妖身。在他看來,這些異類也都是生靈,只要開得靈慧,又願受山門之規管束,那都可接納進來。
溟滄派當年因日復一日與北冥妖衆爭鬥,是以門中不允許出現這等弟子。而放在瑤陰派中,就無有這等顧忌了,追根溯源,他前身易九陽之師泰衡老祖不也是一頭魔蛟麼。
也是這個緣故,瑤陰派在此處落足後,還有不少渴求修道的妖物異類慕名而來。
一行人很快到了大殿之外,此處有不少異類值役,男女皆佔一半,男子俱是身材高大,五官有如刀劈斧砍,女子都是銀髮赤瞳,肌膚好若美玉雕琢,這刻見魏子宏一衆長老過來,都是立時跪伏在地。
一名長老在旁言道:“掌門真人,這些人原來是東荒北疆玉人族,前些時日東荒國向外征伐,不少異類部族破滅,有些降順,有些則遷徙去了別地,這一支玉人部族則願歸附我門下,弟子已是事先打聽過,這些玉人一旦拜了主人,就不會再生叛心,十分好用,便命他們負責看守此間殿宇。”
魏子宏問道:“有多少人?”
那長老道:“本來聽說有萬餘,不過穿渡兩界很是不易,遷至我處後,只剩下三千餘人。”
玉人族不惜犧牲如許多的族人,也要拜入孤勺山,有一部分原因便是因爲瑤陰派不計弟子出身,當然,更爲主要的原因,那是因爲從公女瓊那裡得知了魏子宏乃是張衍弟子,如此大的來頭,他們豈能他不牢牢抓住。
魏子宏再看有一眼後,就入殿坐定,問道:“我閉關這幾十年裡,山外可有什麼大事麼?”
一名主事長老上來,拿出一封書信,道:“掌門,這是上宗數載前送來的,說是由掌門真人親觀,元真人未動,弟子也不敢私下拆啓。”
魏子宏拿了過來,打開看了一眼,笑道:“山海四域鬥劍?嗯,如此盛會,我瑤陰怎可落於人後?自也當去。”
如今瑤陰派有他這位洞天真人坐鎮,也算得是數得上的大派,便在九洲諸派之中,也能一席之地,自有資格派遣弟子前往。
他放下書信,吩咐下去,“把門中資質出衆的弟子俱是喚上殿來,我需考校一下其等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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