灌雲洲,雷寂山。
這裡重重山丘如雲,起伏波涌,波瀾壯闊,氣象萬千。
就在洲中深處,那一方萬煉雷池鋪開在大地之上,無遮無掩,佔去萬里之地,可見無數雷芒在裡翻騰竄動,此處明明看去聲勢極大,但在近處卻偏偏沒有泄出半點聲息,反而在極遙之處,有陣陣雷鳴反覆迴盪。
還真觀山門如今就建在了雷池正中那座孤山之上,另有萬千浮峰島洲懸空環繞,有如衆星拱月,此刻可見有不少修士在飛空來去,似在佈置着什麼禁制。
此派山門大陣到如今也尚未完全布好,但有這雷池護持,卻不怕任何妖魔異類侵入進來。
張衍遁光行至那雷池之前後,爲示尊重,就遠遠在外停下了身形,此時就見一方浮島自還真觀飄移而出,知是觀中修士已知自己到來,散去身外清光,負袖在天中一立。
浮島之上,張蓁一襲交領廣袖衫,雙綬長裙,小帶佩玉,帛帶飄飄,正盈盈站在那處。
她肌膚白皙如玉,眉目如畫,背後隱隱約約有一隻龐大無比的貔獸虛影,一縷縷雷芒電光在身外不斷循走,而在足下,卻是踏着一圈金虹法紋,可見成百上千的降魔符籙在裡忽緩忽疾地穿梭來去。
待到了近處,她上來一個萬福,道:“小妹見過兄長。”
張衍看她一眼,笑言道:“小妹,自家人不必多禮。“
張蓁美眸看來,道:“掌門真人和師尊閉關潛修,不能出來相迎,還望兄長見諒。”
張衍道:“無妨,誰也不知鈞塵界修士何時到來,提升功行修爲纔是正事,既然濮掌門和龐真人都是閉關,如今還真觀中可是小妹你做主麼?”
張蓁回道:“正是由小妹主理俗務。”
張衍唔了一聲,道:“爲兄此番來你這處。是欲向你還真觀借一降魔至寶。”
張蓁稍作思忖,道:“兄長要對付何物,可方便告知小妹麼?”
張衍言道:“自是天魔之流。”
張蓁心念一轉,差不多已是猜到。這魔頭多半是出現在地淵之中。她道:“若是剋制尋常天魔,有伏魔雙鏡便可,但是若厲害魔頭,只有萬煉雷池纔可對付、”
張衍笑了一笑,言道:“此物爲兄可駕馭不得。有伏魔雙鏡便已足夠。”
萬煉雷池是還真觀鎮派之寶,只有此觀掌門纔可運使自如,而且現下還有護持山門之用,他也未曾想過要借用此物。
張蓁嗯了一聲,道:“兄長若是借用伏魔雙鏡,小妹就可做主,請兄長稍待,小妹這就作法請兩位真人過來。”
她一掐法訣,唸了幾句法咒,隨後對着山門方向遙遙一拜。
稍事片刻。就見兩道金光自觀中飛出,一閃之間,就已到了兩人頭頂之上,化作兩隻古樸寶鏡,懸在上空。
張蓁一禮,道:“兩位真人,小女兄長此回需對付厲害魔頭,要借用兩位之力。”
若是尋常修士要借用雙鏡,兩鏡真靈必會出言貶損一番,可在張衍面前。卻是一句話也不敢多說,只是輕輕一震,表示應了。
張衍把手一擡,那兩隻寶鏡迫於只是一晃。就落入他袍袖之中,他再一彈指,三道紫光飛出,道:“此間三道紫清靈機,便贈給小妹與兩位真人了。”
張蓁未曾推辭,大大方方收下三道紫光。又萬福一禮,道:“小妹代掌門真人和恩師謝過兄長。”
張衍點了點頭,隨後叮囑道:“鈞塵界修士不是以前那些對手可比,小妹也要儘快提升功行,爲兄這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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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蓁微微屈膝,道:“小妹恭送兄長。”
張衍心意一轉,整個人頓時化作一道恢宏清光,霎時沖天而去。
到了高處,他一個踏步,便就接連遁破虛空,往靈門六宗所在之地而來,二十餘天之後,便是到了地淵之前。
宇文洪陽感應到他到來,親身迎了出來,至於其他真人,此刻皆是在閉關之中。
兩人在渾陰障前說了幾句話,便就往地淵之下而來,隨後一路往下而行,很快就到了那第三十層中。
張衍舉目看去,見這裡天色幽暗,只有微微波光,一道道陰暗濁氣流溢蔓延,這等情形,與當年在小魔穴中見到得景象倒有幾分相似。
此刻他們是在一處高坡之上,萬里方圓內,築有一座座法壇宮室,不少靈門弟子正在那裡出出入入,四面走動。而在更遠處,還有那些個天鬼大聖氣息存在。
宇文洪陽道:“此些弟子是在四處搜捕魔頭,地淵這一層我等發現時間尚短,還未曾完全制拿掌中。”
張衍問道:“前次發現天魔時,貴方可有人手摺損?“
宇文洪陽道:“有兩名天鬼大聖被天魔吞食了神魂,不過已被我等除去,只是有一頭天魔察覺到危險,如今已是逃去了下一層。“
張衍道:“這裡天魔比之九洲如何?”
宇文洪陽沉吟一下,道:“我入道之後,九洲已無什麼天魔存駐,只從典籍記載上來看,與山海界這天魔也無什麼兩樣,其靈智雖有,但顯見不曾吞食過智慧生靈神魂,只要功行足夠,對付並不困難,可若是被其渾入了俗世之中,通曉了人心變化,後天智慧壓過本性,那便極難對付了。”
張衍稍作思索,地淵此前也是有智慧生靈的,最早的便是那些煉造吞石的“步句氏”,既是這些無有魔頭靈智,那麼不是早前那些魔頭早已不在,就是兩者之間也沒有接觸過。
這等時候,算得上是這些魔頭最爲虛弱的時候,不過玄陰天魔又不一樣,哪怕不經人心侵染,也可慢慢增長智慧,若是那些個存在年歲極爲長遠的魔頭,那也是狡猾異常,不可等閒視之。
他問道:“下一層入口在何處?”
宇文洪陽道:“張真人請隨我來。”
在他引路之下,兩人很快到了那第三十一層入口之前,這一處窟洞極大,有萬丈之寬,被三段綿延山嶺所包圍,望來深不見底。
宇文洪陽道:“便是此處了。”
張衍打量了一下洞口,卻見下方一條緩坡,指着言道:“那處可是貴方修築的?“
宇文洪陽看了一眼,否道:“非是,我輩上下,用不着此物,尋常弟子也無法到得此地。”
張衍目光微閃,這處坡道有後天修葺的痕跡,也就是說,此前定是智慧生靈到過這裡,若是他氣道修爲入了凡蛻,得了根果在身,一眼看去,就能知其所歷歲月,現下卻無從判斷了。
只是既然到了這裡,又做了充足準備,此刻去計較這些也無什麼用處,他與宇文洪陽打了聲招呼,就腳踏清光,往下一層遁去。
這出入洞口寬闊,但下去之後,卻漸漸變得狹窄起來,他絲毫未有停下身形的打算,身外清光擴展,一道氣光過去,無論是堅巖泥壤,還是夾雜在內的古怪金石,都在頃刻之間化作一片虛無。
半刻之後,他終是到達了下一層地淵,目光一顧,此處景象,與上一層別無什麼太大區別,遠處濁氣滾蕩,人影憧憧,似有無數魔頭藏身在其中。
他立身之地,所有魔頭都是遠遠避開,沒有一頭敢靠近過來的,甚至不及避開的魔頭被那股宏大氣機所壓散。
但也不是無有東西敢靠近,聽得沙沙聲響,他目光一瞥,就見一個個身高百丈餘,頭四臂,獨目三足的怪物緩緩移動過來,只是那乾癟皮膚緊緊貼在骨骼之上,看去俱如干屍一般。
他一挑眉,“騰族?”
在那吞石所顯現出來的過往景象中,正是這些自地表而來的族類,才最後導致了步句氏滅亡。
看來此族並未完全消亡,還有一部分不知什麼原因,居然到了這裡。
他不禁想到,當年此族舉族進入地淵,說不定也不僅僅是避禍那麼簡單。
這些騰族其實早已失去了生機,只因身軀異常強橫堅韌,數萬年不朽,故是被魔氣侵染之後,成了一具具行屍走肉。其等無法辨別氣機強弱,只是依循本能,朝着有血肉生機的地界挪來。
張衍擡起手來,只是隨意一彈指,發了一個五行誅魔神雷出去,頓時有成千上萬團玄色雷光迸出,在四周不斷炸裂竄動,
數個呼吸之後,千里方圓之內所有騰族屍骸及那些魔物俱是被清掃一空,便連濁氣也是消散了一大片。
他再一點眉心,一道燦爛靈光飛了出來,天中似有仙樂響起,卻是那九攝伏魔簡現了出來,只是轉有一圈,就將殘餘下來的精氣靈機全數收入進來。
此處地域廣闊,若是按部就班,要找出天魔怕要費一番手腳,他眼下有兩個辦法,一是放出伏魔簡下去找尋,二便是利用這些魔頭既然靈智不高特點,設法將其引了出來。
他考慮了一會兒,便決定用第一個辦法。
縱然這樣做很可能會打草驚蛇,許有天魔察覺到危險就會遠遠避退,但這般做無疑主動許多,遠遠勝過了原地守株待兔。
他於心神之中一個催動,伏魔簡輕輕一顫,騰空飛起,在原地轉有幾圈後,忽然發出一聲輕鳴,就往一個方向急驟飛馳。
他微微一笑,立刻縱起遁光,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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