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府之中,楊延真將身軀之中法力靈機放出,照得此間一片明亮,臉露恭敬之色,對着座上陳義聰一拜,言道:“請恩師指點。”
陳義聰辨了辨,神情略顯欣慰,撫須言道:“不錯,只差一步,你就能化藥凝丹了。”
楊延真長出了一口氣,臉上也是露出了開心之色。
他是天鬼之身,每當煉氣之時,本能就會挪動氣血,開始怎麼也不能順利搬運靈機。
但他別的或許有缺,卻獨獨不缺毅力,用了許多年才漸漸糾正了這般習慣。
儘管長時間功行進境緩慢,但根基還算牢固,磕磕絆絆到了眼下,也終是要踏上這至關重要的一步了。
陳義聰道“你能剋制氣血之沸,着實很不容易,不過修煉之道,一張一馳,如今你難關雖過,但心境略欠沉澱,勉強破境,也不過是下丹,要合出中上之丹,還需歷練,你可出去散心一段時日,不必去思慮什麼,想做什麼便做什麼,若有何想法,回來再與爲師說道,去吧。”
楊延真對自己得來的修煉機會很是珍惜,對陳義聰之言,也一向是信服的,把此番話牢牢記在心裡,躬身一拜,就退了洞府。
來至外間,見此刻風和日麗,藍天碧海之間有白鳥飛掠,長空放鳴,不覺心胸一舒,亦生出一股騰身上空,遨遊天穹之念。
這時天邊忽而馳來一隻白鳥,在他面前落下,自鳥背上下來一名女子,正是他同門師姐丁萱。
他忙是揖禮道:“師姐。”
丁萱本來興沖沖想要上來說話,見他一本正經行禮,哎了一聲,只得也回了一個萬福,直起身來後,嗔怪地瞪了他一眼,似是怪他太過拘禮。但她轉眼又將這點小事拋在腦後,道:“師弟,你知道麼,近日出了一樁大事。”
楊延真咳了一聲。這位師姐每隔一段時日都會將一些“大事”說給他聽,可無非是今日這邊殺了多少妖魔,明日那裡又除了一個異類部族,開始還覺新奇,聽得多了也覺煩悶。但不容她說又不成,畢竟這裡同門只他們師姐弟二人,只好無奈問道:“什麼事?”
丁萱看他無精打采的神情,喂了一聲,又拍了一下他肩膀,不滿道:“此次真是大事,前些時日師姐我不是說過,韓真人奉命清剿潛入寒淵之上的天鬼部族麼?”
韓佐成在楊延真上島第一天就來拜訪過陳義聰,過後也經常來會面,楊延真也很熟悉。不覺點頭,道:“師姐出的大事,可是這位韓真人……”
“瞎想什麼呢,”丁萱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韓真人是張上真的弟子,這方天地之內,誰人能動得了他?”
楊延真也是醒悟過來,如今九洲有數幾位大能之中,有一位就是韓真人之師,想來其身上定有保命之物。是自己想左了,忙道:“那又能是什麼事?”
丁萱道:“聽聞韓真人門下一名弟子發現了一處天鬼部族,足數萬人之衆,當時韓真人在外。還未曾得知這消息,但他門下一位言姓長老爭功心切,不待他下命,就自作主張,帶領手下之人前去圍剿,可誰知曉。那處竟然是天鬼部族佈下一個陷阱,也不知其等用了什麼寶物,三百餘名修士當場戰亡,所帶上得靈禽走獸和龍妖也是折損大半,聽聞那位言氏長老僅以身免,很是慘烈。”
說到這裡,她嘆了一聲,“後來還是方真人帶人及時相援,將這部天鬼部族全數殺絕,恐怕此一戰就是我九洲修士到得山海界中的首回大敗了。”
楊延真入門這許多年,已是融入了清羽門中,聽到此言,不由緊張道:”那不知我清羽門弟子損失了多少?”
丁萱道:”有方真人帶着,損失倒是不大,聽說只兩位同門受了些輕傷。“
楊延真鬆了口氣,道:“還好還好,這麼說來,此戰還是我方贏了?”
丁萱嘆道:“是贏了,也可以說是輸了,那數萬天鬼族衆一個也未留下,明眼人都能看出,此些天鬼便就是一個誘餌,好以此殺戮我九洲同道,”說到這裡,她憤憤言道:“爲了這等目的,竟然不惜這許多同族性命,這背後使計之人定是殘酷冷漠。”
楊延真搖搖頭,聲音微冷道:“天鬼族中有尊卑層階分明,小弟若未猜測,此次犧牲的恐怕只是一些上部眼中的‘下部賤民’,在上部之人眼中,卻是隨手可棄之物,根本不值一提,能拿換我輩修士之命,或許在他們看來很是划算。”
丁萱怔了怔,道:“竟是如此麼?”見楊延真似情緒有些低落,想起了這位小師弟也曾是這等身份,她寬慰道:“師弟,入得玄門,便是修道人,過往一切,便就讓它去吧,牽掛在心,反而成了心障,不利修行。”
楊延真吸了口氣,拱手道:“多謝師姐指點。”他心下道:“看來恩師說得不錯,我心境尚還不穩,下來需出門歷練一段時日了。”
寒玉海州之中,矗立有一座通天巨峰,山體之形與九洲之中的昭幽天池有些彷彿,若有人功行精深之人望去觀去,可見此山之巔,恰是直指氣障之外的天青殿所在。
這一處地界乃是劉雁依、田坤二人成得洞天之後,起**力挪動山川地土陸,合力營造而出的又一座昭幽山。
而今昭幽一脈弟子,多是遷居於此。
在那山巔之上,同樣也是開闢出了一處天池湖泊,此刻湖心亭閣之中,劉雁依與田坤二人分坐蒲團,正在商議門下事宜。
張衍因與天鬼決戰一事有所提前,正在抓緊時機煉化異寶,採攝紫氣,便將門中一些俗務交由兩名弟子代爲打理。
劉雁依手持一封書信,言道:“南羅百洲妖魔不斷北上,東荒諸國雖是擋住,但損失不小,許多禁陣飛舟都是損毀,需我加以支援,先前恩師已是命人從各派之中已是調集來一批精擅煉器的弟子,但東荒國中並無雲鯨飛渡,爲保一路穩妥,唯有勞動師弟親自護送了。”
田坤打個稽首,道:“此事要緊,小弟明日便就動身。”
又議了幾件事後,有一名弟子行至亭階之下,對着劉雁依一拜,道:“啓稟師祖,狄師兄回來了。”
前些時日那一場鬥戰因爲死傷不小,劉雁依便派出了四代大弟子狄暉前去詳查,聽得他已返回,便就道:“喚了他上來。”
狄暉到了亭中,先是上來拜見劉、田二人,而後才道:“弟子已是查清楚了,此迴天鬼部族能殺傷我數百修士,靠得是一件也不知從哪裡弄來的寶物,據聞,言真人所率部衆,當場就被夷滅了大半。”
狄暉從袖中捧出一隻玉匣,放在案上,道:“此物殘碎皆已收在在匣中,請師祖和田真人查看。”
劉雁依一拂衣袖,將那玉匣打開,見裡間頓時放出一道光亮來,直衝天穹,但一閃之後,又自不見。再看去時,見匣底鋪卻是有一層層細碎晶瑩之物。
田坤看了看,道:“此物只餘殘損,還能積英儲氣,含光而吐,若是完全時,威能可以想見。”
狄暉言道:“聽方真人有言,那兩千餘龍妖,近萬數妖物,只一露面,就被這宏光烈氣殺去大半,包括那數萬天鬼,同樣也受此波及,有近三成亡在此物之下。”
田坤沉聲道:“這一擊,已是元嬰法身修士之能。”
便不提那些修士,兩千餘頭龍妖中,相當於靈形境玄士的有足三百多頭,只一瞬間就被殺死大半,可想而知那是何等威能。
劉雁依伸手一捉,將那些晶瑩碎屑拿入玉掌之中,認真辨別了片刻,道:“這裡有落炫金罡、玉陽氣、九煉易草,還有數十種不知名諱的雜物,這般手段,絕非天鬼所爲做到,可能是其擊敗天外修士後得來的寶物。”
田坤點頭道:“這便說得通了。”
狄暉又是一揖,稟道:“那引動此物之人,乃是天鬼族中一名族老,其本想脫身離去,好在被方真人率領麾下之人截住了,只此人有十座世鑑塔護身,弟子來時,還在負隅頑抗,也不知擒下了未有。”
說到這裡,他從袖中拿出一封書信,交了上來,“這是臨行之前,韓真人託弟子交由兩位真人的書信。”
劉雁依拿了過來一看,微微一嘆,道:“韓師弟信中之言,說此次是他處事不周,用人失當,以致衆修傷亡頗重,請求師門責罰,看來是想把過錯攬在自己身上,好減輕言曉陽罪責。”
田坤沉聲道:“韓師弟雖是顧念郎舅情誼,但言曉陽欺上瞞下,急功近利,累死數百修士不算,還千餘龍妖折損,此事他難辭其咎,小弟以爲,當重重處置。”
說起來此次雖然亡去不少修士,但損折的多是碧羽軒弟子,並未牽累其餘,而且事實上也平滅了數萬天鬼聚落,那言曉陽若果真是自家人,他們這裡可以不做深究,甚至還可以私下給些撫慰。
但他曾聽汪採婷說起過,韓佐成這位妻舅與其關係並不和睦,甚至言曉陽還處處針對,要是此回放過了,等若助長此人氣焰,故是決心由自己來當這個惡人,趁勢將之拿下,免得日後滋生禍端。
劉雁依也是點首,道:“這言曉陽用心不純,傳我諭令,着左含章前往月鼎湖,將此人押解回來,待征伐天鬼之後,與那諸多有過之人一併論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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