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衍在竹節島上等了十餘日,但溟滄派卻並未有一人前來,好像是忘了這裡一般。
棲鷹陸洲上也沒有絲毫動靜,這些妖修捉了溟滄派近四百數的修士,當然不敢再過分刺激溟滄派。
張衍坐在島上開闢出來的一處洞府中打坐,太乙金火玄光因需地底煞氣,在這裡巧婦無米,當然無法修煉,因此他除了日夜溫養劍丸外,就把心神沉入殘玉中去琢磨研探符籙和真形逍遙篇的妙用。
之後又過了三日,天上祥雲陣陣,鐘磬之聲連響,一個少年道人站在雲中不言不動,只派了兩名玄光境界的老道人下來。
這兩人手中持了正清院和上明殿的玉牌,說是要將那十名昏迷不醒的弟子以及島上所有現留弟子都接回山門。
這兩處殿院一處執掌刑罰,一處是長老修煉之地,張衍看過牌符無誤後,自然不用阻攔,便任由這兩個老道將島上這些人一併帶走,只是他也要走時,其中一名面色紅潤矮胖的道人卻攔住他,說:“張師弟,真人有命,仍命在這裡好好留守,是了,那塊禁制牌符請你也拿出來吧。”
張衍不禁皺眉,這樣豈不等於是變相圈禁自己麼?不過如今溟滄派如今是多事之秋,自己沒必要出頭惹事,而且他有自由出入禁制的口訣,有無這塊牌符對他來說毫無區別,不過不能放人進來罷了,因此大大方方就把牌符交了出去。
兩個老道各自回到祥雲之上,向那個少年道人低頭說了些什麼,那少年道人面無表情地看了張衍一眼,隨後揮了揮袖,在鐘磬之聲中漸行漸遠。
張衍在島上望着那朵祥雲消失在天邊,心中卻覺得某個地方有些不妥,他來回走了幾步,思索了一番之後,起身一縱,便離島而去。
島上此刻已第二人,自然無人管他來去,也無人知道他究竟去了哪裡。
這一去,直到第二日子時時分他才得以回返。
但是此刻,他眼神中已疑思盡去,雙目變得清明無比,神情一派淡然自若,顯得成竹在胸。
又過了兩日,那兩名老道再一次聯袂而來,或許是沒有那少年道人在場的緣故,這兩人與上次來時那副冰冷的表情不同,滿臉都是和善微笑。
如今島上只剩下了張衍一人,不用說也是爲他而來,他心中一邊猜測兩人來意,一邊將他們引入洞府中奉上好茶。
兩名老道坐定之後,其中那名矮胖道人向張衍一稽首,道:“上一次來見師弟時由於要務在身,是以未來得及通名報姓,貧道霍至器,這是貧道師弟,胡至理。”
張衍一聽,不禁有些詫異,這兩人儘管修爲不高,但來歷倒是都不簡單。
溟滄派中,凡是入道弟子,皆有排輩,便如下院三位上師都是以“守”字爲排輩,而只有幾位洞天真人的同輩弟子,纔是以“至”字爲排輩。
這兩人雖然與四位洞天真人不是同出一師,非是掌門弟子,身份更是天差地別,但歲數輩分卻擺在那裡,張衍也不願失了禮數,於是站起來鄭重回禮,道:“原來是兩位真人。”
這兩名老道的修爲不過是玄光三重,自然是當不得真人的,但這等恭維話當然誰不愛聽?
這兩人俱都是靠了丹藥纔多了活了幾百年,也是塵根未去,平時也沒人這麼稱呼他們,此刻聽到,臉上都是不禁露出了微微笑意。
坐在張衍右側的胡至理道人清癯長鬚,鶴髮童顏,手持拂塵,一派仙風道骨,若是出外收徒,只是這副賣相就叫人先信了三分,此時他呵呵一笑,道:“張師弟不必多禮,你是周掌院弟子,我們之間平輩論交即可。”
霍至器亦是說道:“我等今日奉命前來,是想詢問師弟一些不明之事,師弟不妨坐下來,我等再說不遲。”
張衍也是一笑,這才坐回椅內。
霍至器拿起茶杯吹了口氣,輕輕啜了一口,潤了潤嗓子,這才緩緩說道:“棲鷹陸洲上之事我等已知前因後果,只是當中卻有幾點不明,葛碩等人陷落之後,張師弟便是島上修爲最高者之一,又是真傳弟子,我等只有找你查證一些疑問,望你如實告知。”
張衍點點頭,雙手往扶手上一分,笑道:“自當如此。”
霍至器言語溫和,不疾不徐,與張衍東拉西扯了一些葛碩到來之後攻打棲鷹陸洲的事情,竹節島上接去的那批弟子上也有一兩名玄光弟子,有一些也是知道詳情的,這些話顯然只是鋪墊,還未說到關鍵地方,不過張衍也未並顯出不耐之色,都是有問必答。
說到最後,霍至器捋了捋鬍鬚,沉聲道:“這麼說來,是葛碩不察,被妖孽用計步步引誘,以至於最後踏入陷阱之中的麼?”
張衍目光微微一閃,緩緩了點了點頭。
霍至器這麼說其實倒也不差,不過當時葛碩實際已經做得很是穩妥了,再加上後來的弟子來自各個長老門下,另五名化丹修士的修爲又不弱於他,如不是順着衆人的意願,他又怎能坐穩這個位置?恐怕早就如寧衝玄一般被拉下去了。
想到這裡的時候,張衍腦中靈光一閃,不禁想到了寧衝玄那夜所爲的真正用意。
寧衝玄哪裡是真的不知道這裡面的關鍵?反而正是因爲非常清楚,所以才故意做出一副激烈行事的模樣,引得幾位真人不得不將他換下去,好及時跳出這個漩渦。、想來也是,修道到了寧衝玄這個地步,又在紅塵中打滾了二十載,又哪裡會有那般莽撞?
看見張衍點頭,兩名老道人對視了一眼,霍至器向胡至理使了個眼色,胡至理猶豫了一下,清咳了一聲,道:“我聽聞葛碩攻打棲鷹陸洲陸洲之時,方師侄多有阻勸,只是葛碩一意孤行,最後才招至此困,張師弟,可是如此啊?”
說完之後,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張衍,而坐在他對面的霍至器雖然臉上一副平靜無波的模樣,但顯然也是耳朵豎着,正在等待他的回答。
嗯?怎麼這兩個人突然會說起這件事情?
聽到這句話,張衍一下謹慎了起來,心中尋思一番,頓時恍然,明白了這兩個老道士的打算。
此次溟滄派被三泊湖妖脅迫,雖然金丹修士在溟滄派中也甚多,但是裡面有幾個人特殊人物顯然不能可能放棄的,如是提出什麼條件,只要不過分,溟滄派也不得不應,但是這麼做等若溟滄派失敗,必然要找一個人來背黑鍋,無論怎麼看,葛碩都是最爲合適的選擇。
不過他們提到方洪多加勸阻云云,很顯然是想將方洪摘出去,因爲此次攻打陸洲,雖然是以葛碩爲主,但方洪則是副手,若是硬要牽扯起來,顯然他也脫不了干係。
葛碩也不是沒有來歷的,他的師傅也是門中一位頗有權勢的長老,與掌門乃是平輩,如果惱怒起來,的確能將方洪一起拉下水。
不過張衍仔細一想,卻覺得不能順着這兩個老道的話說下去。
誰知道你們不是挖坑等着我跳?
那些被困弟子未必見得回不來了,他今日顛倒是非的話,來日這些人回來一戳就穿。
這對門中那些長老來說自然是毫無損傷,不過張衍的名聲不但因此壞了,還平白無故得罪了那位長老。
而且,張衍還不知道齊雲天他們做得是什麼打算,豈能任意胡言?
再說了,他自思葛碩雖然將他圈在丹房裡,但實際上並沒有打壓他的舉動,該記得功也一個不缺,此人如若被弄下去,他寫在功德簿上的功勞誰能保證還能有?
以他現在的身份,自然是此事無能爲力,但也不至於去落井下石,眼前的局勢分外複雜,他也看不分明,唯有據實而說方是最爲穩妥。
因此他一挑眉,道“何來此言?據師弟我所知,方洪師兄從未有過勸阻之說。”
這兩名道人見張衍談到現在都是十分配合,因此說出這番話來時,本擬他也是心思靈敏之人,該是一點就透,沒想到他卻是另一番說辭。
霍至器的臉上頓時有些不悅之色,道:“張師弟,不妨與你明說,我師兄弟二人來此,除了奉正清院和上明殿之命,幾位洞天真人那裡也是去過的,你切勿自誤。”
張衍神色淡然說道:“師弟我所言,句句屬實,敢立誓爲證。”
“你!”胡至理臉也拉了下來,道:“張師弟,你不要以爲你自己身上也乾淨,可要我說出你所犯之事?”
張衍臉容平靜,道:“哦?我倒不知道我也犯事了,倒是要請教師兄了。”
胡至理冷笑一聲,道:“我問你,葛碩每日都將你捉在飛宮中煉丹,爲何偏偏出事那日你不在飛宮中?卻反而卻在竹節島上,你作何解釋?”
這句話說到最後,他聲色俱厲,喝聲震得屋舍上瓦片都掉了下來幾塊,不說心中有鬼之人,便是無事,恐怕也會被他這氣勢所攝。
但張衍卻視若無睹,把其當作清風拂面,若無其事說道:“兩位師兄恐怕說錯了吧,張衍是丹鼎院出身,因見衆位師弟丹藥匱乏,是以自願去丹房中煉丹,再說我身爲真傳弟子,並未違反門規,葛師弟又何來權利圈禁於我?這竹節島上仍是任我出入,不過那日感覺修爲似乎有所精進,是以留了下來而已。”
…………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