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定仙正主持大陣,見那水河將將到來,忙舉玉槌連連敲動了數個牌符,陣圖之外光華頓又明盛了幾分。
須臾,那玄水如瀑布一般自上衝下,很快與那金光雲霞對撞在了一處,兩邊彼此擠壓,各不相讓。
然而雖是擋住,但隨着對面水勢越來越大,將陣圖包圍在裡,陣氣也是被迫收縮,很快就不及原先一半了。
他見勢不好,把手中銅鐘一晃,陣圖之中浮出一隻只銅盞,上浮陰陽孿火,下有柔水剛山承託,芯爲通心之草。本來盞中火勢微微,隨他施法,逐漸熾盛,好似往陣機之中填加入了莫大助力,光華又稍稍撐開一些,這才穩住了局面。
亢正真人此刻已無心去理會陣前之事,只想着如何護住神木,進而保全東華洲陸。
宿衡殿主想了想,站出來道:“小侄以爲,這和當是溟滄派使了什麼手段,借用了那吞日青蝗的軀殼而已,否則縱然我等齊上,也難敵此妖,又何必去啃咬那大蟠木?”
亢正點點頭,但他也知,就算只有天妖軀殼,一樣不好對付,便望向肖凌雲道:“肖掌門,這妖蝗該當用何物了斷?”
肖凌雲仔細考慮過後,稽首回言道:“道友勿怪,此刻還無從知曉,需有人上去攻襲一二手,方能判別。”
宿衡殿主又獻計道:“真人,雖那道懸空水河難過,但各派門下在門中皆有人坐守,不如請了他們出來試着出手,若能就此解決,那是最好,也免得我輩大費周折。”
亢正真人聽到這裡。不覺頜首,目光往幾家修士看去。
肖凌雲忙道:“我這便設法通傳門中。”
元陽派亡了掌門屈如意,眼下還未曾選出掌門,諸事暫有傅真人做主,因此事關係到東華洲安危,她自認責無旁貸,想了想,對卜經宿言道;“卜長老,有那天河阻路。怕是飛書難回,你這處可有通靈玉璧,我好知會門中。”
卜經宿道:“自是有的,道友請隨我來。”
商恕霆比誰都着緊這株神木,沉聲言道:“我與幾位同去。”
元陽派明璧山中,喬正道因成就洞天未久,又與屈如意一般,修得那一人之法,自身潛力極大,爲怕他折損在戰陣之上。是以此次他山中來看護門戶。
他心性沉穩,知曉自家職責是在此,不可擅離。是以任憑外間如何翻天覆地,也都不去多管,只是在洞府之中潛心修行。
這時有一童子叩門來報:“真人,照影玉璧上有動靜。”
喬正道言一聲知曉,起身轉去了偏殿,在一塊通靈玉璧前站定,起袖一拂,傅真人身影就這裡顯現出來。後者將事機說與他知,最後又叮囑了幾句小心之語,便就退去,
喬正道思忖道:“既是天妖,想來身軀堅韌,想來唯有殺伐真器能夠降伏,看來只有去劍殿相請兩位真人出面了。”
這一回屈如意出外,幾乎把所有法寶都是攜了出去。但其身死之後,大元、正心二劍又是重回了山門。
好在眼下乃非常之時,屈如意去後,喬正道又隱隱有接替掌門之勢,細說了原委之後。兩劍方纔願跟隨。
他持劍出得山門,起得全力飛遁。一路往大蟠樹所在方向而去。
無有多久,他便到得樹前,卻見一名道人正使動雷芒疾劍攻襲那那妖蝗身軀,但戰果卻是寥寥,妖蟲幾無損傷,對他更是不聞不問,只是在那裡啃咬樹幹。
他認得此是太昊門中葉真人,上前打過招呼,便也祭得兩劍出來,上前劈斬,只是兩劍落下,只在妖蟲背上斬出了兩道印痕,不覺吃驚異常。
那明神劍一晃,變作一個道人,言道:“喬真人,此前我等與那北冥劍相拼,劍鋒有些折損,而你未曾將我二人祭煉過,卻是難以使出我輩本事來,怕是斬上百次千次,也奈何不了此物。”
喬正道沉聲道:“百次千次不成,那便千次萬次,總不能置之不理。”
明神劍嘆一聲,道:“隨得你吧。”
過去不一會兒,南華派辛真人也是乘赤鷹而至,只是他門中法寶盡被帶走了,眼下只能依靠自身法力,三人圍着那妖蝗百般使力,卻也奈何不了它。
大約半刻之後,忽然有一道光虹自西南方向遙遙飛來。
三人感覺到來人不善,各是停下手來,露出警惕之色。
那光虹一至近前,便就停下,自裡走出來一名長身玉立,英姿俊健的年輕道人,他對下方望了一眼,道:“既然人已齊全了,你們也可留下了。”
“戚宏禪?”
三人駭然發現,這位平都教掌門氣機之強盛,遠遠超過他們三人,看這模樣,竟似已是煉就了元胎之境,頓時大感不妙。
若是當真如他們所料,就算三人合力,也不可能鬥得過此人。
喬正道當機立斷言道:“兩位真人速撤,我來阻他。”他一揚手,兩道劍光便同時飛出。
戚宏禪見兩道殺伐劍器襲來,神情也是認真了幾分,一揮袖,一幢華蓋飛出,護定身軀,同時伸手一指,就有烈火怒焰轟轟落下,看去方在指尖之前,可陡然間便到了喬正道近處,仿似一下跨過了兩人之間所有距離。
喬正道不覺一驚,此時想要躲閃都是不能,只得祭出護身之寶,放一道毫光出來裹住身軀,然而被焰火一撞,卻是被震得神魂搖顫,幾欲跌落雲頭。
他不由心下一沉,知是憑自家本事,根本無法與元胎修士較量。
這時天中飛來一道青光,卻是將他遮護在內,耳畔同時有聲音傳來,道:“喬真人勿慌,有這大蟠樹在,他卻傷不得我等分毫。”
他回頭一看,見葉真人正掐拿法訣,那青光就是自大木之上引動而來,只是此光只得遮護數裡方圓,看去似又不能挪動。
戚宏禪見他們如此,笑了一笑,卻也不再出手。
三人待在這裡,也就無法去攻襲那妖蝗了,那他來此目的已經達到,等那株神木一壞,這三人是生是死,也無關緊要了。
冥泉宗中,鮮于長老望得這番景象,言道:“掌門,看來玉霄一方有些支撐不住,我如今與他也算氣數相連,可要施援?”
樑循義道:“玉霄派可不止這些本事,不必去管,我輩只要對付那少清派即可。”
轉目看向少清派方向,在虛象源源不斷攻襲之下,少清派那“天心絕悅”之術已快阻攔不住了。
這時他忽然想到了一事,問道;“那處靈穴可是着人看穩了?”
鮮于長老言道:“有兩位道友在那處看顧,當無問題。”
樑循義沉吟一下,道:“不夠,有這些虛象在,我六宗可少得許多死傷,你親自去一回,勿要看牢,不可出得任何意外。”
鮮于長老一怔,道:“掌門,我若去了,掌門這處……”
以少清派的脾氣,或許不待山門大陣被破就會提前殺了出來,這羣劍修可並不是那麼容易對付的,此次他們雖是集合六派之力,但不敢有任何小視,少得任何一名修士都有可能導致力量有所不足,更何況一次少去三人。
樑循義言道:“嶽軒霄不好對付,他若出來,我需全神應付,顧不得身外之事,若是此刻還真觀濮玄升奔着那靈穴而去,只兩人未必擋得住。”
鮮于長老退後一步,躬身言道:“謹遵諭令。”
補天閣陣圖之內,亢正真人察覺身上氣機似越來越是沉重,這是氣數漸漸被削去的徵兆。
他臉色不由沉了下來,他們諸派在這裡與溟滄派糾纏,看似氣勢如虹,但還不知道要用多久才能打破那山門大陣。
而三派修士在大蟠樹下被逼得不能動作,無人可救不說,連各家山門也是變得空虛異常,局面若再敗壞下去,那就要不戰而亡了。
現下唯有一個辦法,就是打破天河阻礙,他們便好以法寶相援助,就是那妖蟲,也能遣人回去對付,就是退路,也可一併打通,只是這個代價……
他沉吟一下,一指後方,道:“譚掌門,情勢危急,請你動用那門玄法,破了這道阻路天河。”
譚掌門身軀一震,道:“可是真人,這,若是……”
亢正真人沉聲道:“我知道後果如何,但若不挽回大蟠木,下來之事也無從談起。”
他所言之術,乃是補天閣手持最後一門玄術,名曰“無方無界,周宇同天”,此術威能極宏,但卻不分彼我,放出之後,任何攪亂方位,定拿靈機,納藏虛空之術都會被一併打散,甚至連先前那“方圓不動”和“天外元天”都會一齊被破了去。
尤其厲害的是,甚至連山門大陣,九洲小界以及那修士開闢的洞天都有可能在此術之下崩潰瓦解。
譚定仙沉默下來,許久之後,他終是點頭。
肖凌雲驚道:“慢來,各家小界洞天之中躲藏有不少弟子門人,可要先轉遷了出來?”
小界洞天若崩,不是洞天真人,那可是萬無幸理。
亢正真人道:“來不及了,門人弟子亡故,還可再招,若是神木倒了,東華不存,我等氣數不再,立便要應術而亡,孰輕孰重,諸位自擇!”
衆人聽他這麼一說,便都是不吭聲了。
亢正真人又關照道:“着人通傳一聲靈門六派,莫要稍候發動之時,怪我不曾知會於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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