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極殿小界之中,兩峰對峙,一條疾水隆隆奔騰而過,聲勢洶洶,撞出騰騰白氣。
齊雲天與張衍各坐一山,皆是目注着下方江河。
經過十年祭煉蘊育,這神水禁光已是到將成之時,河水之中有陣陣光亮溢出,並有清清淙淙之聲,聽着神舒意愜,甚爲娛耳。
而那光氣之中,有一股活潑歡悅的之意傳了上來,卻好似其已活了過來一般。
實則往深處探究,這禁光也卻非真正死物,而是沾得了一絲靈性的,只要有足夠生機補入,可自行壯大,甚至成爲真正生靈。
沈柏霜的那“生生雲水劍”,也是以此水爲借鑑,方纔造了出來,只不過他非是掌門一脈嫡傳,又非專修水宮,故而得不了完整祭煉之法,只能靠自己摸索。
神水禁光到了這一步,齊雲天、張衍二人已無需插手,只要等着其最後凝化出來便可。
等了大概有二十多日,那光氣一揚,居然縱空而起,飛入天宇,好似鑿開一個莫名空洞,不斷沒入其中,當以爲要整個陷入進去之中,仿若有什麼東西被打破了一般,其之一端,居然又自相隔不遠之處探了出來。
這一刻,此光好似從虛無中而來,又往虛無中去,無始無終,綿綿不絕。
齊雲天言道:“歷時十載,終是煉成。”
他伸手一抓,將那光華扯了一段下來,送至張衍面前,道:“這一半神水禁光,張師弟請收好了。”
張衍並不客氣,打個稽首,目光一投,那神光如水,化作一絲一縷,飛入他眉心之中。
此水好就好在自有靈性,與祭煉之人天生親近。要是換得人來,必是暴起掙扎,哪怕耗盡自身也不肯落入外人之手。不過其威力具體能達到何種程度,還需他回去試了才知道。
齊雲天也是將自己那份神光收入進來。並言道:“以往祭煉這神水禁光,其中最爲重要的一味外藥只能用浮都玄水替代,也虧得師弟上回取了涵淵重水回來,方能重現出這神光真正威能來。”
張衍笑言道:“齊師兄過譽了,此回能取來重水。也是掌門真人下諭,諸位真人合力之功,非我一人之功。”
齊雲天點首道:“也不知霍師弟在海眼之下修煉得如何了。”
張衍微笑道:“霍師兄本就修習金火之功,在那等地界當是如魚得水,想能在發動之前及時趕回。”
齊雲天道:“如此最好。”
兩人又說了幾句話後,張衍便起身告辭,齊雲天卻是親自送了他出來,在殿門前請了後者留步,他便就縱光一道,回了渡真殿。
這十年以來。他也非是時時刻刻祭煉禁光,只是在關鍵之時出手調撥靈機,更多時候仍是在用涵淵重水磨練自身法力,而那闢地乾坤葉,也一樣是在溫養之中。
到殿中坐下後,景游上來道:“老爺,先前關照下去之事,諸位長老已是做好,那些法符俱在此地。”
說着,躬身在案上擺下一隻玉匣。
張衍稍作翻看。這些法符大致祭煉的還算入眼,縱有瑕疵也非那些長老不用心,而是法力修爲所限,再做不得更好了。
不過這些法符尚還不能用。接下來最爲關鍵得祭煉步驟,需得他自己來完成。
於是囑咐一聲,起袖捲了那玉匣進來,就往內室行去。
碧羽軒中,韓佐成乘小舟泛波湖上,一人獨飲。只是神情卻顯得有些抑鬱。
湖水之中一陣波盪,一條金蛟躍了出來,在半空中漸漸變化,縮小至一尺長短,輕輕落在舟上,不滿道:“韓兄弟,你有好酒,怎一人獨飲,卻不叫老敖,當真不夠義氣!”
韓佐成卻不吭聲,又是飲了一杯下去。
敖通奇怪看了他一眼,道:“怎麼,韓兄弟,你可是遇上什麼難處了?”
韓佐成嘆道:“前些時日,恩師把幾位師姐師兄都喚去指點,就是小師弟也未曾落下,可我卻好似一個局外人。”
敖通不以爲然,道:“我當什麼大事,有多大肚量吃多少肉,老敖我說句實話,韓兄弟你就是不及你那幾個同門,老爺也算看得準,讓你逍遙自在,又何必自尋煩惱。”
韓佐成苦笑道:“我也知曉自家本事,只是從幾位同門處得知,怕是這方天地大劫將至,可我偏偏不能爲恩師分憂,我這個做弟子的還當真是無能。”
“大劫將至?”
敖通轉了轉眼珠,有些遲疑道:“你若真是這麼想,倒也不是無有辦法。”
韓佐成望過來道:“難不成敖兄有什麼主意麼?”
敖通揚首道:“那是自然,敖爺我若助你,保管老爺對你大加讚賞。”
韓佐成有些不信,懷疑道:“果真?要真是這般,那恩師怎麼會不來管你?”
敖通羞惱道:“那是我老敖未曾把那東西拿了出來,不然早便去了渡真殿中,天天飲瓊漿,吃玄丹了,哪會在此處喝這等劣酒。”
韓佐成瞧它說得認真,奇道:“卻不知敖兄所說是何物?”
敖通挺起上身,傲然道:“我敖氏一族,曾奉先人之命,世代着守一張妖皮。”
韓佐成訝道:“妖皮?”他神色忽然激動起來,“莫非是天妖之皮麼?”
敖通不屑道:“天妖之皮雖是珍貴,可尚還比不上此物。”
它本還打算賣關子,不過自己卻先忍不住,壓低聲音,神秘兮兮言道:“我告訴你,那是一張左逍玄渡鳥的皮毛,且還非是一般的左逍鳥,而是王鳥背上那塊最爲珍稀的花皮。”
“什麼?左逍玄渡鳥?”
韓佐成差點驚脫了手中酒杯,騰的一下站起,瞪着眼道:“老敖你未曾誆我?”
敖通不滿道:“你也太瞧不起老敖我了,這等事我豈會拿來開玩笑?”
韓佐成坐了下來,以拳擊掌道:“若果真是此物,將之獻於恩師,那恩師必是欣喜。”
敖通得意洋洋道:“那是自然,老敖敢說,這等好物。便老爺這般洞天真人,也是隻有耳聞,卻從未見過。”
韓佐成連連點頭,也難怪他如此激動。這左逍玄渡鳥,不是簡簡單單的妖物,乃是超脫了一界束縛,可往來諸界的異種!
當年天外修士到來之後,此鳥也在不久之後到來。後便在那中柱洲上盤踞下來。
此鳥比天妖魔物更是令人忌憚,尤其是平常以修士爲食,遭人圍堵後,還飛騰去了虛空之外。
當時來得此界的左逍鳥,大約有千餘隻,皆是在一隻王鳥羽翼護持之下,纔到跨過兩界關門。
西洲修士與妖魔掀起大戰之時,這些鳥妖與龍君聯手,想要反過來覆滅修道之士。
不過那時西洲修士雖是內亂一場之後,元氣受損。但得了天外修士之助,實力不增反減。
雙方決戰之際,少清派祖師鴻翮真人,登上中柱之巔,只一人一劍,將左逍鳥整個族羣俱是殺盡。但因此洲太過高雄,因此有一部連曜漢真人的玉崖也護之不住,以至於崩塌下來。
此一戰後,陸上之人只見血雨瓢潑,接連下了數晝夜。而中洲天柱得妖鳥之血灌溉,自此一躍成爲物產最爲豐饒之地。
甚至有誇張傳言,那王鳥之皮,只消披在身上。就有遁遊虛空之能。
想到這裡,韓佐成卻是反應過來,問道:“這等珍稀之物,老敖你又是從何處得來的?”
敖通道:“我已說過,我敖氏一族,是奉先人之命看守此皮。”言至此處,他情緒卻有些低落,“可憐我敖氏,被那些妖鯉盯上,族人皆被屠戮,只有我一個逃了出來。”
韓佐成聽了,也是嘆了一聲,安慰了它幾句,又問:“若替先人看守,我等去取了,會否有礙?”
敖通道:“你放心就是,我敖氏答應替其看守萬載,若屆時無人來取,便爲我敖氏之物,如今時限早是過了。”
韓佐成急着問道:“那這皮毛如今何在?”
敖通神秘笑了笑,道:“那地頭老敖我先是不說,不過那物件委實太大,韓兄弟你卻是取不出來的。”
韓佐成好奇道:“不知有多大?”
敖通賣弄道:“只一隻普通左逍鳥,也有山嶽大小,那王鳥更是大如洲陸,當年有一名天外修士就是以此鳥爲坐騎,在上面修築宮觀,傳聞也是因此才惹得整個妖鳥部族追了過來,憑你法力,又怎能起得動此物?”
韓佐成驚道:“照你這麼說來,當年那中柱洲又豈能容得下這妖鳥羣?”
敖通道:“王鳥早不必在陸上棲身,通常只在天外遨遊,到了中柱洲上,不過是借一方天獨厚之地養育後輩罷了。”
“哦?”韓佐成眼睛亮起,問道:“既如此,那些鳥卵可在?”
敖通道:“左逍鳥妖部乃是鴻翮真人一人剿滅的,若有所得,他人也無法過問,不過老敖我想來,如今便是還有,恐怕也在少清派手中,況且此鳥還是萬年一生,韓兄弟你就是得來也是無用啊。”
韓佐成連叫可惜,又道:“這麼說,請你敖氏一族看守這頭王鳥皮毛的,卻是那是少清派先人了?”
敖通搖頭道:“這卻不是,此物本是鴻翮真人作爲他斬殺鳥妖部族的憑證,後來此物才被我敖氏那東主,也就是西洲玄遊宮修士以不少代價換了去,嘿嘿,你怕是不知,此玄遊宮一派支傳,便是如今的南華派了。”
韓佐成詫異道;“南華派不是其祖師號稱‘自成一家數,別無分教傳’麼?”
敖通不屑撇嘴道:“若不是得了玄遊宮遺澤,他們焉能有今日?這等言語,若無人出來揭穿,還不是任得他們自家吹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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