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片金黃色的沙漠,數之不清的哧哧聲爆響,在月夜之下有種格外的淒涼之感。
一道白衣飛天,在半空中左騰右挪,腳下一柄長劍御風,手中一把柔美的白劍護身,在這漫天的沙劍中爭得立身之地。
趙昕臉色蒼白如雪,貝齒緊緊咬着嘴脣,平淡如水的眼中有了一絲茫然和絕望。
在半個月前她被天殺引進一片沙獸羣中,結果卻沒能及時退出,引起築基期的沙獸圍攻,最後不知不覺逃到沙獸羣中心。
但詭異的卻是,這沙獸羣外圍沙獸無數,可沙獸羣中心,卻無一頭沙獸的存在,甚至那些追殺她的築基沙獸,也好似對中心有着某種敬畏一般,不敢進入。
這讓她稍稍安心,以爲自己終於得救了,可是十天之後,她立身的沙獸中心那片地域,忽然向下凹陷進去,她一不留神竟也被吸了進去。
本以爲自己這次必死無疑了,可誰想到竟又在一片陌生的地域被沙土排了出來。
可是,依舊還是在沙獸的包裹之中,且這片沙地上的沙獸,比之那片沙獸羣那要強大,最弱都是煉氣大圓滿的修爲,甚至她在沙獸羣深處,還隱隱感受到了數股讓她都顫慄的氣息!
趙昕剛逃狼口又遇猛虎,臉色唰的就慘白了下來,所幸她被排出來的地方不是這片沙獸羣的中心,周圍也只有幾隻築基沙獸而已,這才能堅持到現在的。
可是即便如此,她也是隻能堪堪自保,根本就衝不出去啊。
而此時,她的法力快要耗盡了!
趙昕咬了一口舌尖,強行令自己集中精神,她心中有着不甘,修煉數十載,難道最終只能落得如此結局麼?
她高舉手中白劍,一縷恐怖的氣息突然從白劍中散發出來,驚得周圍的沙劍都不由一靜,隨後竟提前化成流沙跌落下去。
趙昕白皙的臉色閃過一絲不正常的紅暈,白劍一斬而下,頓時威能沖天,白光耀世,將前方數百米之內的所有沙獸斬的粉碎!
光影中一道瘦弱的人影疾速衝出,趙昕認準了這個方向,她知道她只有這個機會了,若是還不能衝出去,恐怕她就真的要死無葬身之地了!
嗚嗚——
一片詭異的聲音響起,沙獸正常情況下都是沉默無聲的,可是此時,趙昕這一劍卻惹怒了它們,數十道金黃的沙劍從遠處射來,那是築基以上的沙獸對她動了殺心!
趙昕看着月光下朝她射來的數十道劍芒,神色慘然,甚至腳下飛劍都有些不穩。
她知道,這一次,她躲不過去了!
嗤——
一道沙劍率先衝來,並不大,只有尺許長,穿透她的身軀帶起一片血色飛舞。
趙昕身子一顫,此後又有數道沙劍洞穿了她的身軀,清冷的月輝中突地有了一抹血腥的意味。
體內法力終於用盡,她摔落飛劍掉落高空,下方是不斷蠕動的巨大沙石。
可正當她心中絕望的時候,忽然遠處一道刀光劈來,斬掉了另一根即將射入她身體中的沙劍。
隨後她感覺到自己似乎並沒有摔到硬邦邦的大地上,而是被一個柔軟的身軀所接住。
趙昕皺了皺眉,強行凝聚最後的力量擡頭看了一眼,她看到的,是一抹自信昂揚的笑容!
“幸好,趕到了啊。”天殺一笑,數道沙劍朝他射來,被他輕易躲掉。
他看了眼懷中的趙昕,確定她沒受到致命傷害之後鬆了口氣。隨後轉身看向這一望無際的沙獸羣,頭皮有些發麻。
媽的,人多就是屌啊。
嗚嗚——
遠處的築基沙獸動怒,再次朝這裡射來了沙劍,天殺疾速退後,身法詭異莫名,他能進的來自然也能逃的出。
“咳咳,你爲什麼要救我?”月夜下,趙昕壓制了體內的傷勢後轉向天殺問道。
在被沙獸圍攻的時候她恨不得將天殺千刀萬剮,正是因爲這小子她才陷入九死一生的境地啊。
可是如今,她卻又被天殺所救,所以看向天殺的目光有些複雜,真不知道是該感激他還是該恨他。
“因爲我從不殺女人。”天殺一笑,站起身來拔出趙昕的雪白長劍,在圓月下他的影子被拉長,覆蓋了在沙地上打坐着的趙昕的身軀。
趙昕擡頭仰望着這個男人的側臉不由一怔,突地說不出話來了。
“好劍!”天殺讚歎,這是一柄真正的絕品法劍,若是他也擁有一把絕品法劍,估摸着他就可以跟築基大圓滿高手一戰了。
趙昕低下頭,冷笑一聲:“可是在黑石坊市中,你殺了一個女性築基高人。”
天殺有些尷尬,但臉皮厚的他是不可能乖乖認錯的,因此他轉過身來看着趙昕,義正言辭的說道:“可是那個女人是個老太婆,而你是個美女!”
趙昕被天殺的無恥嚇到了,雙頰莫名的閃過一抹紅暈,不知是因爲害羞還是氣憤。
不知爲何她有些不敢直視天殺的眼神,偏過頭再度問道:“七個坊市那些築基高人,應該都是你殺的吧?”
三天三夜都追不到他,還反而被他困於沙獸羣,如今又被他所救,此時就算是趙昕再後知後覺也該知道天殺不同常人了。
天殺一笑,朝遠處看去,瘦削的身子在月輝的籠罩下好像突然變成一座雕塑般,一動不動了。
趙昕見天殺不回答她的話,心中一陣懊惱,覺得這個傢伙實在是太無禮了,剛剛還誇她漂亮呢轉眼就不搭理她了,有這麼的人麼?
腦中浮現出見到天殺以來的一幕幕,似乎……不論是在荒漠坊市,還是在這廣袤的詭漠之中,這個傢伙,都始終佔據了主導啊。
只是煉氣六層,卻能逆殺築基高人,戲耍三十三高手如掌中玩物……這個男人,到底還有什麼秘密?
趙昕看着天殺的背影,突然有些迷茫了,這小小的身子之中,到底蘊含了一顆何等強大的心臟啊?
這個時候,天殺好似終於想清楚了什麼一般,他轉過頭來看着趙昕。
“唔,我不認識回去的路了。”
趙昕,目瞪口呆啊!
她看着這一臉無害的天殺,心中突然涌起殺人的衝動,剛剛我還在想你是何等經天緯地的人傑呢,可是如今……你還能再不靠譜點?
站了半天就想這麼一個破問題,而且到最後還沒想通,直接一句迷路就了事兒……你這到底是有多路癡啊?
她咬着牙站起,不滿的瞪了天殺一眼,然後身爲築基大圓滿強者無比強悍的神識橫掃出去,籠罩方圓近百里區域。
可是到最後,趙昕憤怒的神情戛然而止,剛剛恢復一點人氣的臉色瞬間又變的雪白起來。
她,也迷路了!
這對於一個修者來說是不現實的,對於一個築基大圓滿的強大高手,更是不現實啊!
要知道當一個人開始修煉之後,他的五感六識就會逐漸的增強,到了築基期後,更是耳聰目明,即便不使用神識都能輕易查明百米之外的一切動靜,怎麼可能會犯迷路這種錯誤啊?
而如今,趙昕確定,她和天殺,的的確確,是迷路了!
所以,她才如此驚駭啊!
“一定陷入某種迷陣中去了,該死的,陣眼在哪裡?”沉浸半晌後,趙昕突然臉色鐵青的說道。
天殺拍了拍嘴巴,這麼多天高強度的戰鬥,他有些累了,想好好的睡一覺呢。
“你還有心情睡覺,快想辦法出去啊?”趙昕發覺了天殺的小動作,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隨即她突然面色一變,問天殺道:“這裡距荒漠坊市多遠了?”
“七八千里吧,不記得了。”天殺想了一會兒說道。
趙昕:“……”
都七千裡了,知不知道七千裡之外是築基期修士的禁區,只有結丹修士才能來的啊!
可無奈的同時,她心中又隱隱有些愧疚,她知道,天殺是爲了救她纔來的,所以現在才陷在這個鬼地方。
“對……對不起……”她轉過身去,有些不自在的低喃說道。
天殺一愣:“你說什麼?大聲點兒”
趙昕玉臉一紅,惱怒成怒道:“你煩不煩啊?”
然後就跑遠了,天殺看着這麼薄皮子的美女有些無語,我不就是想調戲一下你麼,至於這麼大反應麼?
隨後臉色突然變得凝重起來,雙眸中閃爍着冷光,他朝周圍看了一眼,縱使他沒有試過,但他知道,在這片區域內,東南西北天地乾坤,全都亂套了!
他跟趙昕,的確走不出去了!
不由苦笑一聲,這好人做的,把自己都搭進去了啊。
不過也沒啥好後悔的,若是不救這個女人,他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的。
一個殺手心中,不能有遺憾,有了遺憾,他的劍,就不夠快了!
看到趙昕跑遠,他趕緊跟上去,這片天地的方向本就亂了,要是兩人再分開來,恐怕他就真要哭了。
他好不容易纔把這個美女救出來,就算是死也至少嘚做個風流鬼吧?
兩人再度重聚,天殺由於沒有用感靈丹開靈,對天地靈氣格外敏感,他能感受得到,百米範圍之內的天地靈氣,還是沒有異常的,可是百米之外,就完全變了,就如同一道無形的天塹一般,將百米內外分成了兩個世界!
趙昕還是有些不甘心,用了數十件上品法器趨勢駛過去,可一過那條線,就都消失無蹤了,完全不知道去哪裡了啊。
天殺倒是沒管那麼多,他在這個迷陣中並沒有感受到殺氣,所以這應該只是個純粹的迷陣而已,沒必要害怕。
況且他們既然能夠進來這迷陣,就說明還能出去嘛,任何陣法都有強盛期和衰弱期,乖乖等着就行了。
現在他唯一擔心的,只不過是怕這陣法有移形換位的功能,即便他們不動,也會被這陣法帶到某地去啊。
不過,這也並沒有什麼,若是一個人長路漫漫或許他還會有些苦惱,可是此時……孤男寡女,月黑風高……唉,其實他覺得自己還是挺君子的。
試了那麼多次趙昕也不由有些絕望了,再加上舊傷未愈,她又大口咳血起來。
這時候她感覺到一雙堅厚的臂膀抱住了她,趙昕一急,有些慌亂的說道:“你想幹什麼?”
天殺沒有回話,只是將她攔腰抱起,直接扛走。
趙昕惱怒,她長這麼大還從沒和一個異性有這麼親密的接觸呢。
一雙玉手輕錘着天殺的胸膛,可是卻因爲無力卻像是撫摸,這更讓趙昕一陣的心煩氣躁,只覺得羞死人了啊。
天殺尋了一處背風的沙丘,先從百寶囊內取出一件外套,吹口氣平鋪在地上,然後把趙昕放了上去。
趙昕見到此情此景,徹底呆了,這是,要幹什麼?
媽蛋,老孃還是處子之身啊!
想要反抗,可是法力盡失力氣不足,面對着天殺那強悍有力的身軀,她根本就無從反抗!
“你……你想幹什麼,我告訴你,我是不會屈服的!”趙昕又從儲物袋中拿出一柄短劍,刺着自己的喉嚨倔強的看着天殺說道。
天殺直接賞了她一個爆慄,順帶搶走短劍,趙昕看到這幕,更加幽怨了。
這反抗不能,求死又不得,難道她趙昕今天真的要……被那啥了麼?
可是這時天殺忽然站起身來,十分鄙視的說道:“你腦袋裡都裝的什麼呢,能不能不要那麼黑暗?”
趙昕一愣,不知道天殺是什麼意思。
這時候又是一件黑衣朝她拋來,天殺走到沙丘另一面,席地打坐道:“快點睡覺,等下換班,別以爲自己是女人是傷員就不要做事了。”
趙昕默然,看着手上的黑衣,再看着身下的黑衣,她心中忽然升起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在宗門中雖然師姐師妹相處和睦,可卻從來沒有人,給過她這種感覺。
她緊握住了手中的黑衣,上面還夾雜着一絲熟悉的氣息,輕輕一嗅,趙昕噗嗤一笑,竟突然開心起來了。
雖然她的儲物袋中也有衣物,可是,她卻沒有換掉。
這一夜她睡的極其安穩,沒有所謂的換班……
直到第三天晚上,在這清一色的黃沙大地之上,他們終於看到了除他們以外的第三隻生物。
那是一隻沙鷹,看其體型應該是有着築基修爲,在他們百米開外。
沙鷹凌空,橫飛千里,但卻和趙昕扔出去的那些上品法器一樣,只是飛出百米的距離便失去了蹤跡。
不久後在另外一處顯現出來,但卻又是轉瞬即逝。
兩個時辰之後,沙鷹在數十次消失和顯現之後,愚蠢的腦袋終於察覺到了一絲異常。可卻無奈,沒有開啓靈智,它只會用暴虐去一次又一次的衝擊。
最後竟然被活生生的累死了,這也真算是妖獸界的奇葩了。
觀獸感己,趙昕越發的沉默,她,到最後會不會也像這頭妖獸一樣發瘋的力竭而亡呢。
至於天殺,還是那樣,對於他來說即便出不去了又何妨?反正只是迷陣,周圍的天地靈氣又很充裕,只要修煉到結丹元嬰,遲早有一天能出去的,那麼着急幹嘛?
趙昕被天殺這種理論嚇到了,莫非這傢伙以爲只要修煉,就都能突破結丹嗎?
更別說那元嬰老祖了,要知道整個天風國都沒有幾個啊!
不過也正因爲天殺這種樂觀的天性她才能堅持到現在,否則前天晚上她就要瘋了。
仔細想想,也是,凡人要食五穀,可修士卻能餐風飲露,只要有靈氣,就餓不死的,她那麼急幹嘛?
“唉,看來我們真出不去了,只能在這破陣裡面待一輩子了。趙昕大美女,你看我們這麼年輕,未來的日子還那麼長,難道真的不準備做些什麼嗎?”天殺看見那隻沙鷹死亡,不由有些感傷道。
趙昕噗嗤一笑,嫵媚的白了天殺一眼,本來挺嚴肅的一事兒被天殺這麼一攪合,直接就變味兒了。
“那好啊,今晚我在牀上等你,就看你敢不敢來嘍。”被困了這麼久,再加上週圍也沒有別人,趙昕也不由放開了,接着天殺的話打趣道。
相處了三天她也摸清楚天殺是什麼人了,典型的有色心,沒色膽,幾次調戲她到窘迫的無以復加的時候,就義正言辭的住手,末了還反打一耙,竟然說她不要那麼邪惡啊。
這臉皮厚的,讓趙昕氣的牙癢癢,現在她恢復的也差不多了,真想憑藉築基大圓滿的強大實力將這貨好好的教訓一頓啊。
可是,她卻總是有意無意的,把自己的強大一面隱藏了起來,好似在呵護着什麼一般,生怕哪一天她把天殺打敗了,這個傢伙就不敢這麼沒大沒小的跟她玩鬧了。
當然,這些趙昕是不會承認的,有句話叫什麼來着?在敵人最強的地方打敗敵人,纔算是真正的高手嘛。
所以趙昕決定,一定要在天殺最擅長的嘴上功夫把他比下去啊!
這兩天把天殺的套路琢磨了那麼多遍,趙昕覺得,這一句,一定能把天殺打敗的。
而也不出她的意料,天殺在聽到她那句話之後,直接就斯巴達了。
隨後滿目含淚,神啊,這幸福也來的太突然了吧?
可是等他晚上真的摸過去的時候,卻被一個大耳刮子直接刮飛了。
趙昕翻了個白眼,竟敢真的摸過來啊,真以爲她是吃素的是吧?
緊了緊身上的黑衣,翻了個身子,繼續睡覺。
這樣的生活又持續了五六天,天殺和趙昕又看到了數只強大的妖獸被這片迷陣所迷,最後卻都發狂而死。
迷陣不殺人,殺人的是人本身的恐懼!
天殺看着遠處每天都不同的風景,不禁暗歎,終究,他的猜想成真了,他們每時每刻都在換地方啊。
雖然他和趙昕沒有動,可他們腳下的大地,卻分分秒秒都不相同!
這一天,是他們被困迷陣的第十三天,而這一天的傍晚,天殺在這片迷陣中終於看到了,和他一樣的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