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綠水,是不是叫做世外桃源?
或許沒有桃花就算不得真正的“桃源”了,不過這個世界上也的確沒有真正的世外桃源,任何地方,即便真的能做到不與外界通,可只要有人,就不可能會有“世外”那種美好的境態的。
更別提這是個修士的年代了,能夠飛天遁地的不在少數,除非如天滄遺蹟一般隱於虛空中,否則不可能不被外人打擾。
所謂世外之境,也只是相對來說罷了,例如這個村莊,有着青山綠水環繞,藍天白雲相伴,四季寒暑隨行,再加上村莊裡的人也的確大都古樸而實誠,所以這裡,大抵便是許多人心目中最理想的“桃源”了。
彼時是古月曆三千一百二十三年,天滄六國平靜而無事,月魔古國的國勢也蒸蒸日上,天才強者層出不窮,在以古月皇城爲中心的領導下,少了一分其他國家修仙界的那種緊張氣氛,多了一分平和的氣息。
尤其是當二十年前那位號稱“夜月之女”的公主降臨這片大地之後,更是天下太平,即便對立的修者之間,都少有殺伐發生,可謂是進入到了國力的鼎盛點,即便三千年前第一任國主月橫梟在世的時候,恐怕都不過如此罷。
而在這樣一個平和的修仙國度中,自然普通的百姓平民也少了一分暴虐的氣息,凡事都會多多替他人思考了。
正是在如此境況下,當那位姓古的年輕人周遊六國之後,纔會選擇在這樣一個國度,這樣一個平和優美的世外之地隱居下來。
村子裡的宿老對於這位莫名的古姓青年的到來,並沒有什麼反感,雖然這個小傢伙身無分文,但卻有村子裡最美的姑娘的推薦,且冒似力量還不錯,每次進山都能扛回一頭大野豬,所以就自然而然的允許他在這裡住下了。
只不過某些年輕人看待這位外鄉人卻有點不善了,畢竟這可是村子裡最漂亮的姑娘啊,俗話說肥水不流外人田,你個外鄉人要來當個倒插門自然好說,可還想拐走我們最美的花妹妹,這能忍?
但經過幾次共同進山打獵的交情後,卻再無人對他不服了,甚至看着那個修長的背影,心中都不禁升起了一絲莫名羨慕,心想,或許也只有這樣的勇士,才能配得上我們最美麗的花妹妹吧。
可是然後,他們又不爽了,因爲這一次這個姓古的混蛋不止虜獲了花妹妹的心,還把他們村子裡所有少女的心全給虜獲了啊!
畢竟,妞兒不僅愛俏,還愛猛嘛,更別說這個姓古的外鄉人不僅勇猛,而且還挺俏啊!
此時,將這個清靜純樸的村子裡所有姑娘的心都虜獲的傢伙,正在村頭一座清塘裡邊釣魚。
而話說這個略有些沉默的勇武男人,每天除了必要的吃飯睡覺以及半月一次的打獵,好似花費更多的時間,就是釣魚了。
甚至盤膝坐在那裡釣個一天到晚,都不覺得無趣,反而還順手在村頭搭了座茅屋,住在這裡了。
這讓村子裡的人不由有些怪異,可卻讓更多的姑娘們心迷,
這麼帥,這麼酷……不愧是我喜歡的男人啊。
月魔古國是天滄六國內少見的修士與凡人並存的國度,換句話說,這裡的修仙者並不如天風雪寒般的高高在上,反而還深入民間,每一座城市每一個鎮子甚至每一個村子,都是有着朝廷所派守亦或是村鎮自有的修仙者存在的。
所以對於這些純樸的村民來說,見到能夠飛天遁地的修仙者並不是難以想象的事,而每一個少年甚至是青年,也以能夠成爲修仙者,以後或是進入朝廷建功立業,或是守門家鄉抵擋強大的妖獸爲榮。
外來青年所在的這個村子,名叫月柳村,取自村頭一株老柳。
而月柳村只是個普通的,人口不過百來戶的村子,在百年之前曾有過仙人先祖,但現在,卻只有一個朝廷派守的教諭在此,既是保護這些村民,也是在此爲朝廷尋找天賦不錯的種子。
教諭是個看似已年過九十的老者,鬚髮皆白,可實則卻早已二百三十多歲了,是一個築基初期的強者。
不過卻沒有什麼仙人的大架勢,反而還很是平和,尤其愛戴村子裡的稚童,雖然知道他們沒有靈根,但也喜歡給他們講些修仙界的神奇妙事,算是以此來祭奠他這一生的鉛華吧。
而每次講故事的地點,也是在村頭的那株大柳樹下。
今天,清風白雲,天色一片大好,或許比這棵老柳還老的月柳村教諭掐指一算,琢磨着時辰差不多了,就樂呵呵的往村頭走去。
而果不其然,尚還處好奇階段的那些孩子對那個能御劍飛行的仙人世界迷亂的不能自拔,昨天聽完他講天滄六國最近發生的大事,那座山脈另一頭結丹期下最爲強大的十人之後,今天早早就守在那裡等着他的到來了,甚至有的還頂着兩個大大的黑眼圈,很明顯是惦念着還沒講完的故事一夜沒睡啊。
已到人生黃昏的教諭呵呵一笑,眼中滿是愛憐之色,縱使這些人以後只是普通的凡夫俗子,但這時候,他不該埋沒了他們的赤子之心,不是嗎?
眼角餘光突然瞥到那個人影,白鬚白髮的教諭眼皮子不由顫了顫,眉頭一皺,雖然在那個人身上他感受不到一絲一毫法力波動的氣息,但他總感覺,這個月柳村的不速之客,似乎不同尋常啊。
即便已經看到那個背影不下百次了,可他還是,每次看到的時候,都不由有點心驚肉跳之感。
但隨後便是灑然一笑,是修者何妨,不是修者又何妨,只要不傷害這個村子裡的那些質樸的村民,那又與他何干?
抱起一個四歲的女童,他坐在柳樹下的那個大石頭上,繼續講述着昨天的未完故事。
“聽說啊,在山的那邊可出大事情了呢,有一塊可自行分辨實力高下的天滄石碑橫空出世……”
距離這株老柳不遠處,正是那個奇怪的古姓青年的釣魚之處。
他背對着教諭與那羣孩子,盤膝而坐的腰部挺的筆直,好似並沒有在聽那位老教諭的故事一般。
可實則,這三個月來,那個老教諭每一天的故事,他都聽了。
若視線往他的正面稍移半分,可看到他的面容極爲堅毅,他的眉毛極爲濃厚,他那隻盯湖面的眼神,極爲的深邃與平靜。
這三個月來,他雖隱居在這個小村子,但外界的信息,卻透過教諭的口也並非是一無所知的。
所以他知道,這月魔古國,並沒有所謂的宗門存在,而只有強大的國家,任何的修士,都必須要爲國家效力!
所以他知道,這看似太平盛世的背後,其實也有些暗流洶涌,例如與鄰國地魔宗,就極爲不平靜,隨時都有爆發戰鬥的可能性。
再例如那位“夜月之女”的公主月如夜……娶妻當娶月如夜,修仙當修李玄風,自從李玄風與月魔古國當代國主論道,且瀟灑離去之後,月魔古國之內,就有這句話的傳聞了。
月如夜,六國第一美人!
更例如……上浮山脈那頭的故事!
背對着教諭和那羣稚童的古姓青年眼眸微微閃爍了一下,對一個不過築基初期的修者就能知道這麼多他國秘事有些感慨,他知曉這是月魔古國的朝廷一月一次下發下來的通報,爲的就是儘可能的讓國人瞭解天下時局變化。
從這一點來說,不得不說當代國主月落天,是何等的雄才偉略!
而從這個月的通報中,這個喜歡釣魚的青年得知,似乎,天風國那邊,發生了一件大事啊。
有人突破元嬰,且還不是三大宗門之人,或許從此以後,天風國內,便是四大勢力共存的局面了!
但跟他前兩天聽到的消息之後,這個消息又顯得不是那麼重要了。
天滄遺蹟開啓了!
可天風雪寒蒼嶺三國,卻把這個天大的事蹟給瞞了下來,七宗七大元嬰老祖聯手施展封天鎖地,直到不久之前,才把消息放出來!
這讓其他三國自然極爲難堪,尤其是月魔古國,誰都知道月魔古國三千年前的那位,就是憑藉天滄遺蹟起家的,可是此時,山脈另一頭的那三個國家,竟然瞞了他們啊!
雖然過去的終究過去,三國七宗也做出了足夠的賠償,而直到現在也沒有什麼大的事變發生,可終究,隔閡的種子已經埋下,六國的平靜,怕是維持不了多久了。
清塘旁邊的青年暗歎,但這些都是太遙遠的事情,跟他無關,他現在要做的,就是靜心,然後釣魚而已。
可昨天那個教諭講述的消息,卻註定不能讓他再保持平靜了。
天滄石碑之上,排列了築基境內百強的名號,篆刻上了結丹之下,最強十人的不世戰績!
尤其,那位教諭,還提到了幾個,他有些熟悉的名字。
還有,那個小子……
“不過雖然那塊石碑是無上寶物,能鑑定每個人的高下實力,可還是有不屑於爭奪虛名的強者沒有出手的,所以這個排名,只能作爲參考,並不能說明山的那頭那些國家的真正實力。”最後,教諭微微一笑說道,告訴這些孩子凡事不要只以表面看待,也不要愛慕虛榮,隱藏在石碑之外的名字,或許纔是真正的高手。
釣魚的青年靜默,第一次在釣魚的時候走了神,直到教諭講完今天的故事,帶那羣孩童去讀書習字之後,都久久回不過神來。
最後,他那濃重的眉毛微微向下彎了一分,深邃的眼眸閉了起來,腦海中迴盪着教諭所說的那些故事,尤其是一人一獸在石碑之前大戰的境況,不由得有一絲神往之色。
最後,他睜開眼眸,看向平靜的湖面,嘴角微挑,且是向上,風中有着一縷說不清的狂傲緩緩散發。
“哈,古大哥,我給你帶午飯來了,今天怎麼樣,還是沒有釣到魚嗎?”突然,一個輕靈無比的聲音在古姓青年身後響起,隨後一個身着已被洗的有些發白的淺綠色少女,從遠處歡快的跑過來,她的姿容並不是絕世,但卻帶有一抹很乾淨的笑容,彷彿只要看到她笑,這個世界再大的困難,都不再是困難了一般。
花妹妹曲腿坐在青年身邊,拿出隨身攜帶的盒飯,裡面有魚有青菜,青菜是她家種的,可魚,卻不是古姓青年釣的。
因爲這三個月來,這個喜歡釣魚的傢伙,好似沒啥天份啊,竟然一條都沒有釣上來。
不過不在意了,花妹妹不知道其實古姓青年不是喜歡吃魚,而只是喜歡釣魚,所以每晚她都會趁着古姓青年收竿之後,自己到清塘裡摸索兩條魚上來,給她旁邊的這個男人當第二天的午餐和晚餐。
古姓青年看到又是魚和青菜,黑的深邃的眼眸中略閃過一絲無奈,這都三個月了,其實我也是有點膩的啊。
不過卻並不準備拒絕這個善良的女子,因此只是微微一笑便接過來了。
他放下魚竿,開始一口一口的吃着這他本不需要進食,但他卻願意爲之進食的飯菜,速度很是緩慢,吃的時候很是仔細,尤其是那清魚,更是連一縷肉末都不捨得拋棄。
花妹妹看着身旁這個這麼認真的男子,一雙本來就笑意濃重的笑眼,笑的更好看了。
自從古大哥在山裡救了她之後,她便認定,這是她一輩子的男人了。
她不知道她這一輩子有多長,或許有百年,但也可能只有五十年,但是,她卻希望以後每一年的每一天中,古大哥都能吃到她做的魚。
終於吃完一粒不剩之後,古姓青年將飯盒遞給花妹妹之後,溫和笑道:“你給我抓了那麼多條魚,今天,我也送你一條吧。”
花妹妹一愣,心頭突然升起一抹不好的預感,她想拒絕,但最後卻是瞥到古姓青年眼中那縷她雖望,可不可即的溫柔之後,卻是突然沉默了。
然後一雙笑眼笑的愈加好看,好似村頭的那株柳樹上的那些柳葉一般,淺淺的,彎彎的,可卻是紅紅的。
她大聲說道:“好!”
但等她擡起頭來的時候,身旁已是不見人影。
青年早已放下的魚竿,此刻突兀一動,清塘之中,一尾黑鯉隨着餌線躍入半空。
青年叫做古狂,他在釣魚。
而今,他釣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