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蒼看着天殺,本來處變不驚即便被北寒城弟子搶走逆天機緣都能保持淡然的心境的他,此時那座平靜的心湖微起波瀾。
本就是溝壑縱橫的滄桑老臉上,散於眉間的三道深紋,好似更加的緊湊了。
自他閉關失敗以來,便是看透人心,世間幾乎少有他看不透之人。
尤其還是結丹境以下!
但此時,他表示,他真的有些看不懂眼前這個黑衣男人了。
雖然他能感知到天殺的強大,也能感知到天殺隱藏最深的悽清孤傲,但卻永遠也無法知曉,這個男人最深處的想法。
好似總有那麼一抹謎團包裹了天殺的眼底一般,讓任何人都無法穿透迷霧看到他的真心。
周雅不能,叩仙芝不能,鐵蒼更不能!
然後鐵蒼笑了,但卻是苦笑,他深吸一口氣偏過頭來看向正前方,無奈說道:“小友,你可知當你率領這羣人出現在北寒城弟子面前之時,所代表的含義?”
現在的他,又將那種開明通透的心性收了起來,而重回無盡滄桑與衰老的心態。
天殺亦是偏頭,控制住腳下的飛劍和他齊頭並進,看向清冷的遠方淡然說道:“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聽到這句話,饒是早就已經對天殺高看許多的鐵蒼,又忍不住再次偏頭看了他一眼,心頭有着些許鬱悶。
在他看來眼前這個神秘的年輕人應該是知道這個領頭人的含義的,也應該會有某種措施,來針對這種含義的。
可是天殺的冷淡依舊,卻讓他滿心規勸的話語,都只能咽在心裡了。
做這羣散修的率領者,必然會受到格外的關照,哪怕這一次他們真的成功將北寒城壓在腳下,但天殺整個人,將會徹底上了北寒城的黑名單。
在遺蹟之時恐怕還沒有太大的關係,可一旦出了遺蹟,面對結丹無數更是有着恐怖的元嬰老祖坐鎮的北寒城。
他,還能否活過一個月?
法不責衆,但卻一定會針對領頭人!
所以,無論此次天殺是否能成功將北寒城弟子壓制,最終的結果,都難逃一死!
可,即便是如此慘酷的事實,天殺,卻依然,渾不在意!
鐵蒼有意識的落後半步,看着這個月夜下的孤傲男人,喉嚨動了動,忍不住再次說道:“還是讓我來吧,反正老朽也是將死之人。”
這句話,他之前在黑山山脈的時候就曾說過,可是此次,又再次重提。
先不提其他,光是這一句話,鐵蒼那是絕對的好意的,爲什麼那羣散修如此服他?除了威望實力之外,最關鍵的就是這是一個送死的活兒啊!
但卻即便如此,天殺還是緩緩搖了搖頭,說道:“不用了。”
鐵蒼嘆息,眼眸閃過一絲隱藏極深的悲痛,似是爲天殺這樣的天縱人傑,而不值一般。
可卻終究,只能緩緩退後。
他如今所能做的,也只能幫天殺好好管住那羣散修了啊。
一天,不是很長,對於生命皆在兩百載以上,動不動就閉關數月甚至數年的築基修士,更是短的可以。
幾乎不過一睜眼一閉眼的功夫,當東方最深處那絲朝陽升起的剎那,似乎西邊那處紅日,就已然染紅了半邊江山。
又是一夜月圓,月光依舊清冷而孤寂,就如最前方緩緩獨行的那個黑衣男人一般,不可近。
經過這一日的吸引,昨晚黑山之上的隊伍,又再次擴大,幾近達到八百人有餘,在天殺後頭一語不發的跟着他。
他們冷眼看着隊伍最前方的那個身影,雖然在他們的感知中那個傢伙很恐怖,也聽聞最開始的三百散修講過天殺的恐怖實力。
但對於這樣一個不可近的修士,他們是沒有一絲好感的。
如今只是需要一個倒黴鬼來代表他們說話,所以才暫時按兵不動,若是擊退了北寒城弟子,那鬼還會理這個所謂的領頭人啊。
不暗下黑手就已然很對得起良心了啊!
“方圓千里之內,皆屬於我北寒城弟子所轄,閣下何人,還請速速退去!”
當離天滄宮闕分殿只有一百里之距的時候,突然有一聲極爲高傲但卻又帶有一絲恭敬的話語響起。
高傲是因爲他是北寒城弟子,是名門大宗子弟,在散修面前,他們有足夠的資格高傲!
可是恭敬……卻是由於天殺後面那羣黑壓壓幾乎不見盡頭的人羣了。
那個只是築基初期,僅被派來戍守這裡的北寒城弟子,看着這羣幾乎個個實力都在他之上的恐怖散修,他表示他即便是身爲大宗弟子,也是很有壓力的啊。
天殺止步,他後頭的散修止步,八百散修面色不善了,看向從下方一株古樹中跳入半空的北寒城弟子,神色之間皆有玩味。
這樣一個小雜碎,也敢堵爺爺們的路,你是活得不耐煩了吧?
但卻終究沒人動,只是冷冷的看着最前方的天殺,眼神更加玩味了。
朋友,既然你硬是要做我們的領頭人,那現在,這種情況,該怎樣處理呢?
天殺沒有讓他們失望,事實上到了如今這裡他已然不需要領路者,而早已察覺到不遠處那些氣勢磅礴的北寒城弟子的氣息了。
可出於某種原因,他倒是對這個領頭人的位置,還有點喜歡了。
所以,此刻,他冷冷的掃了那個面容清秀的北寒城弟子一眼,然後嘴脣輕吐:“滾!”
北寒城弟子大怒,不過一個小小散修,也敢喝斥我北寒城,這是找死不成?
若是天殺是一個築基大圓滿或許他還會恭敬一分,但不過只是一個煉氣大圓滿,也敢來說三道四,這真的是膽子大了天了啊!
當即一劍斬出,頓時之間半空中生出呼嘯寒風,劍氣未至但那寒意,就已然籠罩了全場,冰封天地,讓天殺身後的衆散修都不禁對那弟子高看了一眼。
身爲大宗門弟子,即便只是初期,竟也有着如此手段啊。
但天殺卻絲毫都不爲之所動,只是眼中的冷漠更深了一分,他看着那個北寒城弟子,輕輕說道:“我說滾,你沒聽到嗎?”
這一句不如之前那句有氣勢,但在他這一句話說出來的剎那,剛剛還爲那個北寒城弟子側目的衆散修,就忽然面色大變,竟齊刷刷的避退數百米開外啊!
他們震驚的看着數百米之外那個彷彿獨立於天地中央的身影,眼神發顫臉色蒼白。
剛剛,那絲,好似將要毀天滅地般的恐怖威壓,真的是那個人發出來的嗎?!
沒有人回答,但卻所有人都知曉了答案。
因爲那個北寒城弟子的劍意與寒意,在剛剛那個剎那之下,轟然消散無間,而本來臉色陰沉怒氣滿天的他,在此刻,瞳孔渙散臉色雪白,竟好似剛從地獄逃出來一般,渾身上下皆沒有一絲人樣啊!
良久之後,當天殺的目光越過他,看向更深處的分殿所在地的時候,這個北寒城弟子,才終於恢復神智。
他身子上下無一塊血肉不在顫抖,甚至就連御劍飛行,都是搖搖晃晃勉強至極。
他震驚的看着那個男人,無法想象這個世間怎麼可能會有如此恐怖的人啊。
這簡直……好似比城裡的結丹長老都更加可怕啊!
天殺眉頭一皺,再次看向他:“你還有意見嗎?”
“沒有沒有,我馬上滾,馬上滾……”這一次天殺沒有用殺意,但這個北寒城弟子卻如驚弓之鳥一般,語無倫次顫聲說道邊說邊逃。速度極快眨眼就不見蹤影,甚至虛空還隱隱有着血色氣味散發……那個北寒城弟子爲了逃離天殺的魔爪,竟然動用了損耗極大的血遁神通啊!
然後天殺轉身看向已經離他有五百米之遠的那羣散修,好奇說道:“你們,離那麼遠幹嘛?”
在他看來的剎那,幾乎是下意識的反應,衆散修又再次心有靈犀的避退百米,隨後才稍鬆口氣的看向那個男人。
聽着天殺的話語,衆人無言,心頭是拔涼拔涼的,特麼的你這麼恐怖,誰要跟你站在一起啊!
剛剛那絲恐怖到極致,好似整個世界整個天地都要寂滅了般的感覺,真的是讓他們有些怕了。
雖然他們很清楚若是他們八百散修齊上,那麼即便是結丹老怪,也必然會砍成渣,而對面那人,顯然還不是結丹!
但他們還是害怕啊,他孃的見過恐怖的沒見過這麼恐怖的,一縷目光讓對面那個只是築基初期的北寒城弟子怕了也就罷了,竟然讓我們八百齊齊都在築基中期以上的修爲的人也一起怕了啊。
而那時候,天殺,還沒看他們……
不過同時,這些散修心頭也浮現了一絲喜悅,散修對戰名門大宗,無論他們有多少人,多少高手,但要說真的穩贏,卻是不現實的,甚至只是壓制住,也有些不可能啊。
但是此時,他們卻不由自主的有了信心了。
有了這樣一個強人帶隊,那些還只是築基的大宗弟子算個屁啊。
唔,即便百里開外也有着八百北寒城弟子在等候他們,也是不虛的……
而此時天殺回首看去,透過暗夜月輝,層層樹影,彷彿好似看到了遠處嚴陣以待的北寒城弟子一般。
他緩緩說道:“就地調整,半個時辰之後,再出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