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穆妝被方二姐送回N市的時候,已經是週六夜裡九點了。
這週一定是她活到這麼大,過得最累的一週,穆妝如此想道。
先是副經理爲了趕進度給每個小隊成員佈置了堆積成山的事情,這些事情就像是做不完一樣,似乎只有不眠不休地幹活纔可以完成。
好不容易得到的休息日,又爲了小雅的事情東奔西走。
由於小雅家被炸的案件牽扯了三個城市的人,穆妝不得不從N市到Y市到Z市再到Y市。
連續的舟車勞頓,讓穆妝的身體更爲疲倦了。
再加上剛剛在回家的路上,方二姐一會兒向穆妝問穆毓的近況,一會兒又跟穆妝擠兌方欣雅,讓她原本想要在車上小憩一下的打算全都化爲泡影。
要不是知道方二姐沒有惡意,要不是猜到方二姐對穆毓有意思,穆妝一定會懷疑一向都對方欣雅很好的方二姐今天是不是中邪了。
穆妝到家的時候已經疲勞到了極點,就是個開門她都用了好久。
一進門,連鞋子都沒脫穆妝便飛奔到臥室。
進了臥室,穆妝才用力地把自己的鞋子從腳上踢掉。
還沒脫衣服,她就躺到了牀上,頭剛碰到枕頭便呼呼大睡了起來。
在她的意識進入深眠之前,她忽然意識到自己似乎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沒做,但當她想要細想一下沒有做的到底是一件什麼樣的事時,她已經無法主導自己的意識了。
是的,穆妝已經睡着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穆妝覺得周圍的溫度越來越低,肌膚接觸空氣的地方卻涼颼颼的。
睡覺前她沒有蓋被子嗎?穆妝不僅問起了自己。
她一邊回憶着,一邊伸手往邊上摸,想要將不知被她踢到哪兒的被子扯回來。
伸出的手沒有摸到被子也沒有摸到牀墊,卻摸到了一個又冰涼又潮溼還有點扎手的物體。
那是什麼?
穆妝詫異地睜開眼往手伸出去的地方看去,然而一睜開眼她就被眼前的一片大霧迷住了雙眼。
霧很大,能見度很低,若不把手拿到眼下,她連自己的手都看不見。
這是怎麼回事,她沒有關門窗嗎?
不對,她回家之後就沒有開過窗子,而家裡的門都是在一分鐘之內沒人通過就會自動關閉並且上鎖的。
穆妝很納悶,在一間門窗緊閉的房子裡怎麼會有這麼大的霧,更何況這還是在十幾年都沒有下過霧的N市。
難不成這不是霧而是煙,有地方失火了?
也不對啊,若是失火了,應該會是黑色的煙,而且空氣的味道應該非常嗆人,但是現在房間裡的空氣卻帶着絲絲青草的味道,青草的味道中夾雜着一些露水的味道。
能有如此清新味道的地方已經很少見了,她還是在不久之前並且還是在遊戲中才有過這種體會。
雖然周圍被濃霧包圍着,穆妝什麼都看不清,但她知道這裡不是她的房子。
奇了怪了,她不是應該在自家的大牀上睡覺的嗎,怎麼睡醒了之後就在這裡呢?
難道……難道說!
穆妝想到了一種可能,一種讓她尷尬無比的可能,那便是她昨晚迷迷糊糊之間開錯了門,進錯了房子。
這裡的房子都是採用密碼鎖的,如果昨晚她陰差陽錯地輸對了別人家的門鎖密碼,那麼她還真有可能進了別人的屋子。
神啊,請別讓她的猜想成真吧,假如那真的是事實,也請讓這個房子的主人暫時別回家吧。
穆妝緊張地祈禱着,就在這個時候,一道氣勢磅薄的琴聲從遠處傳來。
琴聲忽高忽低,忽緩忽急,即使是穆妝這種沒多少藝術細胞的人,也能聽出彈琴者想要表達的壯志。
在一聲洪亮的尾音中,高亢的琴聲終於停了下來。
消失的琴聲,讓穆妝想起了自己現在的處境。
有琴聲,代表了房子裡還有其他人在,也就是說她祈禱的那些事都沒有實現。
過了一小會兒,琴聲再次響起,這一回的琴聲不緊不慢宛轉悠揚。
趁着房子的主人在彈琴,穆妝決定偷偷離開。
她摸索着想要下牀,但她的手每摸到一塊地,她的心中就充滿了無數吐槽。
比如,這房子的主人真是個怪人,在一張牀上養這麼多草做什麼啊;比如,這張牀怎麼這麼大,她怎麼摸都摸不到邊,房子的主人難道喜歡在牀上打滾?
突然,穆妝的手觸碰到一個圓柱形的物體。
那是一個不是很硬的物體,她的指甲隨便一刮,就能從物體上刮下幾層皮。
那是一個相當高的物體,即使她在牀上站起來,也摸不到圓柱形的頭頂。
那是一個不算粗的物體,只要她張開了雙臂,就能輕易地將圓柱形整個抱住。
當穆妝跟圓柱形離得很近的時候,她終於知道了那是什麼。
簡單地說,那是一棵竹子。
竹一向是文雅之物,也許這房子的主人是一個文人雅士,所以纔會在家裡面種植竹子吧,但是在牀上種竹子是不是有些雅過頭了?
如果說只有一顆竹子,那麼穆妝會選擇繞開它,然而在這一棵竹子邊上,她又摸到了第二個圓柱形物體,想必那是另外一顆竹子吧。
不想再探究另外一顆竹子的邊上是不是還有第三顆竹子,穆妝決定掉頭換個方向尋找下牀的路。
當她轉身的時候,不知道爲什麼,她忽然覺得房間裡的光線越來越亮,周圍濃霧似乎也在隨着光線的增強而減弱,整個房間的能見度不像一開始那麼低了。
就在這個時候,一陣不大不小的風從穆妝的臉上飄過,將一部分濃霧吹散。
濃霧散去,現在再看整個房間的景色,就像是被人在眼睛處蒙上了一層紗布一樣。
雖然還不能完全看清周圍的景色的細節,但每一件物品的大致形狀穆妝都能看出來,而且遠處的景象她也能看到了。
然而看得遠不代表就能解除危機,或者說看得到遠處的穆妝陷入了危機。
剛剛在大霧中她發現不了,但現在她卻發現自己根本不是在什麼房間裡面,腳下踩着的也不是她所認爲的大牀。
很明顯,這裡不僅不是她的家,也不是她所知道的地方。
這裡是一片竹林,而她在醒過來之前就一直躺在滿是露水的草地上。
她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呢,難道昨晚方二姐沒有把她送回家,而是把她丟在了這裡嗎?
那不可能啊!
如果方二姐喜歡哥哥,那麼她應該是被方二姐愛屋及烏地關心着的,更何況即使沒有哥哥那層關係,她跟方二姐之間也是關係不錯的朋友啊,她完全想不出方二姐會把她放在這裡的理由。
但若不是方二姐做的,她又是怎麼來到這片她從來都沒有見過的竹林的呢?
四周是密密麻麻的竹子,每一棵都是又粗又高,有這麼大一片竹林的地方,她在N市可從來沒有見過,別說是N市了,就是在Y市,她也沒有見過。
穆妝明白,一味地思考很有可能是在做無用功,現在這個時候,最好的處理辦法是找到竹林的出口。
她是如何進來的這個問題,怎麼也沒有如何才能讓她離開重要呢。
身爲一個路癡,穆妝自然不可能在看不到太陽又有大霧的地方,靠自己的經驗分辨出東南西北,她使用了虛擬電腦中的導航功能。
然而當她選擇了查找置身所在地之後,她鬱悶了。
在悠揚的琴聲中,穆妝聽到了一個與此時環境非常不搭的機械女聲。
女聲是這樣說的:“很抱歉,您所查找的地方不在服務區。”
當今世界就連南北極都能收到非常準確的導航信號了,然而現在這個導航系統卻告訴她,她現在不在服務區?
天啊,這片竹林到底是在一個有多落後的地方啊!
既然導航系統也不能用,那就只有靠運氣咯。
嗯,不,也許她可以找認識路的人幫忙,比如那個跟她離得不是很遠的彈琴人。
會在這荒山野嶺的地方彈琴,那人肯定是知道怎麼離開的,當然也說不定就是這片竹林的主人。
穆妝尋着聲音的源頭走了過去。
在路上,她穿過了至少四個看起來一模一樣的岔路口,要不是琴聲聽起來越來越近,她一定會以爲自己在這片竹林中迷路了,一定會以爲自己繞來繞去卻一直都在同一個地方打轉。
隨着聲音的越來越近,穆妝的眼前出現了一個被薄霧籠罩的小房子。
當她走近房子,才發現原來這間小房子使用竹子建造而成的竹屋。
竹屋的門也是用竹子構成的,現在那泛着黃色的竹門是打開着的,就好像房子的主人不怕有人進去偷東西一樣。
穆妝在大開的竹門上敲了敲問道:“有人在嗎?”
過了好一會兒,都沒有人迴應穆妝的話,耳邊的琴聲倒是又換了一個新的曲調。
人,肯定是有的,只是那彈琴者可能專注彈琴沒有注意到她的出現,或者對方不想理睬她這個陌生人。
“很抱歉打擾您彈琴,”穆妝試探着踏入了房門,她一邊左顧右盼地尋找彈琴人一邊解釋道,“您好,我叫穆妝,是一個在這片竹林裡迷路的人。”
迴應穆妝的,依舊只有琴聲。
穆妝不禁嘆了口氣,她扶着額頭苦惱地喃喃道:“到底有沒有人啊?”
隨後,她還特意大聲地喊了幾句,但不管她發出怎樣的聲音,都沒有任何人理睬她。
彈琴人可以說是穆妝離開此地的唯一希望,對方不理睬她,這讓她很是着急。
顧不得隨便進別人家是不是不好了,她在屋內快步行走,把每一間房門緊閉的房間都找了一遍。
讓她失望的是,這間竹屋裡面空無一人。
讓她重新點燃希望的是,打開竹屋的後門,她聽見了更清晰更響亮的琴聲。
琴,原來並非是在屋內彈奏的,而是在屋外。
想到了這一點,穆妝立刻從後門離開了竹屋。
後門外的景象和前門外幾乎沒有差別,都是一大片看不到頭的竹林,只不過從竹屋的後門往外望去,依稀可以看到竹林間有一座竹亭,而琴聲似乎也正是從竹亭那邊傳來的。
穆妝小心翼翼地走了過去,每走近一點,彈琴者的的竹亭內的景象就更清晰一點。
竹林、竹屋、竹亭,青衫、長髮、古琴,這一切都讓穆妝覺得有點熟悉,好像在什麼時候見過又或許是聽說過同樣的場景。
一種奇異的感覺出現在她的心頭,她忽然非常想知道,自己到底是在什麼時候對這樣的場景有印象的。
她一邊想一邊走近竹亭,當她站在竹亭外的臺階下時,她愣住了。
她看到了彈琴人的頭頂文字——【(100)穆毓《神秘人》】,於此同時,她也想起,之前是小翠跟她說了同樣的場景。
如果眼前這個穿着青色長衫的長髮男子,真的是她的哥哥穆毓,那麼這裡,就是《刀劍江湖》的遊戲世界咯?
那現在的她,是以什麼樣的身份進入到這裡的呢,她又是怎麼進來的呢?
穆妝的腦海中充滿了各種疑問,她有些煩躁,下意識地伸手推了推眼鏡,然而當她的手摸到自己的鼻樑時,她再次愣住。
眼鏡,不見了,但她還是能將大霧散去之後的所有景象盡收眼底。
現在的她,是以花骨朵的身份站在哥哥身後的嗎?
“小妹。”琴聲忽然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布料摩擦的聲音和一道男聲。
青衫男子轉過了身,他微笑着看着穆妝說:“好久不見,小妹。”
雖然青衫男子的聲音跟穆妝記憶中穆毓的聲音不太一樣,雖然青衫男子的長相比在病牀上躺了幾年的穆毓臉更成熟更健康,但穆妝不會認錯,眼前的青衫男子,就是她的哥哥穆毓!
終於,她終於親眼見到了穆毓,她終於可以親自跟哥哥說話!
穆妝鼻子一算,頓覺自己的眼眶溼了。
她擡起頭看着天,讓自己的淚水不那麼快流下。
她咬着脣控制着自己的情緒,卻在穆毓張開雙臂的那一瞬間情緒失控。
“哥哥!”穆妝激動地喊着,一個飛撲便撲到了穆毓的懷中。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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