涌長的白浪河,在歲月中流淌着,它的身體之中有來自****的水滴,見證過無聲的歲月沉浮……
司辰站在高坡之上,感受着溫暖的陽光。
風狸安靜的坐在高坡之上,他的目光投注在一茬一茬瘋長着的蘆葦之上,心卻在更遙遠的地方。
御靈族的紛亂,說來,應是御歆的劫!
那時的非棤已無退路,他從最開始欺騙御歆,便已經預示着他們二人已再無可能!
說來可笑,明明非棤給予御歆的,除了欺騙,便沒有更多的東西,明明應該被痛恨的非棤,卻一直是御歆不忍傷害的存在。
在風狸看來,非棤是利箭,是能殺死御歆的利箭。
可是,癡傻的女孩兒啊!她的內心不夠狠毒,便只能自食其果!
御歆的天賦除了眼睛可以窺探人心之外,她最得意的天賦便是可以操縱人心和人的情緒。
御歆不忍自己的父親被族長欺騙,御歆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的父親與和藹可親的族長之間的關係。
非棤欺騙了御歆,御歆釀成了大錯。這一切都似乎像是一個輪迴,非棤爲自己的欺騙付出了代價,御歆爲自己的任性獻祭了血肉之軀!
那時,御靈族剛剛解決的駿偲那個禍害,正值百廢待興之際,非棤的陰謀和算計,對御靈族而言,無疑是致命的傷害!
御靈族族長的意圖,不過是想要挽回離去的民心,可是,御靈族的族長以爲自己利用了非棤,殊不知自己纔是非棤棋盤上的一粒棋子!
風狸記得,他和御歆分別之前,溪容,那個同樣驕傲的女子,來見御歆,挑釁無比,姿態高昂,就像一隻勝利的花孔雀一樣,炫耀着自己美麗的毛羽一般!
果然是來自不善,但見她妝容精緻、氣質出衆,而且還穿着昂貴的衣裳,戴着華麗的珠飾,讓人一看便知不是一般人!
溪容猖狂至極,她對御歆說道:“御歆,從前,你總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瞧瞧你如今的可憐模樣!非棤不愛你,你的哥哥御謹也是愛着我的!很快,御靈族就要變天了,你再也不是天知之女!”
“哈哈哈哈……”溪容譏笑着御歆,“御歆,你去地獄吧!”
風狸漠然的看着這一切,發生在自己的眼前,可是,他只是想讓御歆頓悟,卻沒有想到,讓御歆踏上了不歸路!
溪容走後,御歆突然瘋魔了一般,她指責風狸,她將滿腔的幽怨和怒火都發泄在風狸的身上!
如她所願,風狸被逼走了!
而落寞的走在離開術州的林間小路上的風狸,回想着御歆決絕的神情,傷人的話語,他突然止住了腳步,他心慌不已的展開翅膀,朝着御靈族的方向飛去。
他覺得,御歆是故意惡語相向,目的是爲了逼走他,風狸突然十分的害怕,他覺得御歆在做一件極其危險的事情。
在非棤與溪容大婚之時,御歆操縱了御亦和溪席,舉兵圍攻御靈族族長,族長之子溪靖一舉擊殺溪席,也因此被自己的叔叔溪峰所痛恨,在御靈族族長身死之後,溪峰便將溪靖趕出了御靈族。
而等風狸趕回了的時候,御靈族的亂局已然形成。
御謹爲了保護溪容,爲她擋下了御融的雷霆一擊。
在御靈族大亂的日子裡,御融作爲大司主爲平亂而死,御靈族少主雖有少主之名卻被驅逐,光鮮亮麗的御靈族大司主少公子御謹也因忤逆自己的父親而被族人所唾棄。
御融死後,他的妻子也便隨他而去,御歆親眼看着自己的母親自殺在自己的面前,哀痛欲絕,抱頭泣血。
或許,經歷了離別之痛,便能讓人迅速長大。
風狸趕回御靈族的時候,時機已經晚了,他沒有真正的見識御靈族的那場亂戰,卻真正的見識了那場亂戰,令人沉痛的結局……
御靈族的動亂,一息之間終於平靜,御靈族大司主御融及其妻子雙雙殞命,曾經驕傲的御靈族長也身死神隕。
風狸看着面色蒼白的御歆,可是因爲“暗幽八子”,他被牢牢的禁錮在喜堂之外,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喜堂之上,發生的一切!
御歆的看着身着紅色喜服的非棤,又看了看站在御謹身後身着紅色嫁衣的溪容,尤其溪容眼中的那一絲嘲諷,讓她憤恨不已。
御歆看着那羣可笑的自以爲勝券在握的人們,她的神情彷彿是將一切瞭然於胸!
風狸心慌不已,他擔心事情遠遠還沒有結束。
很久以前,風狸便知道,御靈族的族民們,生來奇異,都是因爲世代依靠天知血脈之力的養護,而御融已逝,天知傳人卻未選定,沒有來自血脈的渾厚之力,御靈族的世代生存的山林必將摧枯拉朽,不復存在。
一方水土養護一方人,沒有御靈族人世代依存的家園,世間便再也不會身懷異術的御靈族人降世!最終,可想而知,御靈族便只會消失在記憶的長河之中。
而後,溪容看着渾身浴血的御歆,突然對身後的家僕吼道:“御融之女,意圖謀逆,大逆不道,殺!”
御歆露出不屑而又陰險的笑容,血紅色的眼眸透着詭異的光芒,溪容在她的注視之下,一下子變得魂不守舍。
“呵……”
一聲空洞的笑聲從御歆的喉嚨裡發出,接着溪容面色陰鬱,突然抽出御謹的腰刀,狠狠的插進自己的胸膛。
兩個跪立着的人,一人眼中飽含悔意,一人眼中恨意盡顯,四目相對,便是電光火石,雷霆萬鈞!
非棤痛苦的看着御歆,“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傷害你,傷害你的親人……”
御歆推開非棤用力抓着自己肩膀的手,嗤笑着說道:“我的父親是天知,他怎麼會不知道你的狼子野心!”
御歆的嘶吼,讓非棤感到無力和無措,一切都脫離了他的掌控,他很想告訴御歆,這裡發生的一切都不是按照他預想的軌跡發展的!
“嗖!”
一支羽箭破空而出,狠狠的扎進御歆的後背,穿透了她的胸膛……
悲痛在風狸的心中蔓延,將他的心紮了一個窟窿!
那一刻,風狸覺得自己瘋了!
而第一人卻在他的耳邊悠閒的說着:“八弟,你終於可以取回被偷的神弓了……”
風狸麻木的看着第八人,這個不敢顯露真容男子,活的就像臭水溝裡的老鼠,竟然因爲御歆拿走了他的破弓,竟將羽箭射入了御歆的胸膛……
恨意在風狸的胸膛逐漸龐大起來,風狸嘶吼一聲,掙脫了“暗幽八子”的束縛,他這種損敵八百,自傷一千的打法,最終他還是被“暗幽八子”擊倒……
看着御歆,絕望在風狸的眼睛裡匯聚着,他掙扎着,可是他的努力被第一人踐踏在腳底!
風狸看着血跡從御歆的嘴角溢出,看着非棤雙手顫抖着握着插在御歆胸膛的羽箭,可笑的是,那是非棤最熟悉不過的羽箭,那是暗幽八子第八人的羽箭!
“不!”
非棤那聲淒厲的嘶吼讓堂上衆人全都感受到了畏懼。
御歆就像瘋魔了一般,看着胸膛的箭矢,又看向手足無措的非棤,哈哈大笑:“非棤,你可體會到了,曾經擁有的東西被奪走……再也回不到原來沒有……那種東西的時候的從容……這種絕望了,你可以牢牢記得!”
非棤抱着無力的御歆,他的心就像是被利劍磨了千萬刀一般,他咬牙切齒的說道:“我不會讓你死的!你不要妄想擺脫我!”
御歆意味不明的看了一眼非棤,而非棤和御歆最可悲的便是一個以爲自己已經解脫,一個卻固執的不可放手,那些甜蜜的記憶纔是他們可悲的源泉。
非棤緊緊的抱着羸弱的御歆,顫抖的說道:“我天真的以爲,忘記一個人只需要兩樣東西,時間與新歡。我選擇了新歡,也選擇了時間……歆兒……你一定是怨恨我的……”
御歆眉頭微微皺了一下,嘴角掛着一絲嘲諷。
那一刻,風狸心神俱顫,沉痛如洶涌的河水,淹沒了他,他就像一個溺水的人,無法呼吸!
御歆的神情,風狸全都看在眼中,而非棤也全都看着眼眶之中,可是非棤卻選擇了熟視無睹,非棤對御歆說:“你一定是怨恨我的……纔會這樣折磨我!我的新歡被你斬殺,我的餘生不得好過……爲何你還有離開我……”
豔紅的喜堂本應該一片喜慶,卻別血色浸染,寧靜的詭異。
風狸知道御歆真的命不久矣了,可是御歆沒有看向他,她的最後一眼留給了非棤,她深深的看了一眼非棤,卻不知道那眼中飽含的是愛,還是恨呢?
御歆的意識慢慢渙散,那支第八人的羽箭是承載了滅魂的神符,那支深深插在御歆胸膛的羽箭是爲了奪她性命來的!
只是可笑,明明要她性命的人,作何如此傷心模樣!
一口鮮血從風狸的口中吐了出來,他無聲的叫着“御歆”,一遍又一遍,可是御歆卻沒有迴應他……
一切都結束,一切都沒有結束!
御歆嗤笑一聲,鮮血便也止不住的從她口中噴涌而出。
已然將死,御歆到底不忍心,讓世代榮昌的御靈族沒落。她便是天知的血脈,她是最具天賦的天知傳人,這一次,她還是選擇走上了不歸之路。
察覺到了御歆的意圖,風狸嘶吼着“不”,聲音裡都是泣血的氣息!
可是,喜堂之上,誰也聽不到風狸的呼喊!而喜堂之上,所有的動靜,風狸都聽得清清楚楚!
御歆悲傷的目光裡是散不盡的悲傷,她吶吶低語:“母親……若有來世,我一定按照你的意願……好好活着,不悲不鬧……”
御歆屏息凝神之時,天地一片昏暗,非棤心中一片驚慌,而一切他顯然無力阻止,風狸心神俱焚,他知道御歆想要打開天知之路,可是她的一身血肉又怎能支撐一族長榮!
經歷歲月長河,走遍萬里山河,最難忘的那一人,還掛念在心中,從始至終,只是不如意的感覺,在午夜夢迴的時候,總是親吻着風狸脆弱的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