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
葉秋奇忽然哼了一聲,竟是緩緩閉上了雙眸。
竟是,有幾分輕蔑。
是這所謂的九幽汲魂陣,在他玄天玉簡之力的面前,沒有半分威脅麼?或許並不是,此時此刻,葉秋奇甚至沒有生出半分反抗之心。
因爲他察覺到,秦川來了。
……便夠了!
“轟!”
突然,葉秋奇的前方,湖水之下忽然一股暗流劇烈地涌動起來,瞬息之間,竟是攜帶着湖水,宛若一條水龍一般,直衝天際。卻是一式十步一殺,極其精準地找到那冥教殺手的藏匿之處,一舉轟擊致命!
秦川的身影,扶搖而上。
只隱約見得龍脊劍鋒之處,那殺手生生灰飛煙滅,屍骨無存。
“撲通!”
緊接着,另一側略微上空之處,驟現冥教殺手的身形,卻是早已斷了氣息,變成一具屍體直直地墜入湖中。
上官瑤,隨之緩緩落了下來。
與此同時,最後一個地方,莫名一陣龍捲風呼嘯而起,瘋狂地撕扯着空間,將藏匿其中的冥教殺手逼出了身形,隨之又凌厲之勢不減,居然生生將一個活人絞殺至死,變成一團慘不忍睹的模糊血肉。
最後隨着那陣龍捲風,鑽入了湖底深處。
只有咕嚕不斷的溯水之聲,迴盪在這雲夢大澤之上。
那三條結成九幽汲魂陣的血紅色虛無鎖鏈,自是早已黯淡而去,還未結成,便因結陣之人人神俱滅,徹底地消失在虛空之中。
“葉家主可有大礙?”
隨後,龍捲風匿去之處,慕容千陽也現出了身形。
此刻,秦川也落了下來,與衆人一起踏立在這湖面之上。看見葉秋奇,不由長舒了一口氣,又見得葉秋奇閉目等候,隨即笑了一聲。
“嘿嘿!”
果然,葉秋奇強顏嬉笑一聲,對秦川二人倒無過多禮節,只回了慕容千陽一禮,笑道,“慕容閣主既然來了,如何還會有大礙?”
“不過……”
說完,葉秋奇面色又一沉。
秦川、上官瑤、以及慕容千陽,隨即也側目過去,朝着那一座紅光籠罩下的湖中小島瞧去。各自的神情,也如葉秋奇一般,浮上了幾分凝重。
暗夜之下,湖水透出的顏色,顯得幽深無比。
直若那幽冥地獄!
……
天心崖。
清脆的滴水聲,不住迴盪在空曠的殿中。
只有昏暗的燭光,映着殿外渺茫的月色,一片深邃的黑暗。直讓人難以分辨的清,那滴滴落下的,是水,還是血。
司空寂坐在殿中的石椅上,面容一片慘白。在之前與秦川三人的交鋒中,他受了極重的傷勢,經脈俱毀,五臟殘損,若非君魔炎及時將他救了下來,恐怕早已沒有半分氣力,來應對葉秋奇那可怕的血脈之力。
結局,也許只有一死。
他垂在椅上的一隻手臂,不住顫抖,竟有幾分不安。
“嗒嗒……”
沉重的腳步聲,適時在殿中響起。
司空寂頓了一頓,終是將不住端詳手中那支墨筆的目光移了開,揚起眉來,便朝着殿外望去。一道長長的黑影,緩緩行了進來。
越拉越長。
“嘭!”
頃刻間,大殿上方一根懸立的石柱,猛然墜落下來,正好砸在前方來人行進的道路上。漫天飛落的石屑,捲起塵土飛揚,再度撲騰而開,讓這本就昏暗的大殿,更顯得詭秘十分。一股,令人窒息的氣氛。
“你,卻是想如對聞人醉那般,來對我麼?”
一句冷聲,從司空寂的口中發出。
隱隱中,更蘊藏着無比凌厲的殺意。
“你與她不同。”
塵埃緩緩落下,終於徹底露出了昏暗之中來人的面目。一件陀羅尼樣式的紅色長袍,本是陀羅尼教中最爲聖潔的存在,此時此刻,卻只有一股邪戾之氣。君魔炎停下了腳步,面容之間,倒無半分暴戾之色。
“與你相鬥,只會兩敗俱傷。”
君魔炎淡淡說道,“可還記得當年你我初遇,你犯下弒師之罪,遭到儒園乃至全天下的通緝。你本無罪,卻,被這天下推入了深淵。”
“你錯了。是我,選擇了這深淵。”
“也是。”
隨即,君魔炎應了一聲,“若非如此,當年,我也不會帶着冥炎殿,背叛了老怪物,而自立冥教,來與你共謀這所謂‘深淵’。”
“你卻是說,是我蠱惑了你?”
“不,我只是在說,當初,是我,跟隨你踏入了這深淵。”
“……”
司空寂不語。
他端坐椅上,泰然地坐在天心崖本是屬於君魔炎的座上,上下端詳着站在殿中與他直視的君魔炎。像是,在互相揣測對方的內心。
沒有人會想到,當年冥炎殿脫離暗黑門自立冥教,會是受了司空寂的指引。也便是說,這驚天下之大聞的邪惡教派,其背後真正的主人,卻是這出自儒園、與當今儒園門主山陰居士同門的一代高人,司空寂。
與光明相立,謂之黑暗,是爲冥;
與正相悖,是爲邪。
“今日,我只來帶給你最後一次選擇。”
迎着司空寂的審視,君魔炎面容平靜,忽而揚起手來,將不知何物拋至了司空寂的手中。他轉負着雙手,隨即說道:
“那白色的藥丸,食之長眠三日,無痛無苦,三日之後,便人神俱滅,三魂七魄往生於三界輪迴之中;而黑色的藥丸,將令你傷勢盡愈,並且功力大增,但同樣也是三日之後,你便魂飛魄散,世間,再無你司空寂。”
說罷,君魔炎一個凝視,卻也不再多言。
緩緩地,瞥了那方纔被司空寂生生用功力震碎的石柱一眼,面無神情,轉身繼續負着雙手,一步一步,走出了大殿。
月光,更顯深邃。
殿中,司空寂沉默着,只看着手中那一黑一白的兩粒藥丸。
“我,不需要輪迴。”
忽而,一句淡淡的自語,從司空寂的口中傳出。只見他手中那粒白色丹藥,頓時騰飛而起,生生化作飛煙碎末,逐漸飄散而去。
大殿之中,唯有黑暗!
……
一輪殘月,倒映着雲夢澤中,隨波盪漾。
寒風不止。
化屍池中,直若天下間最污穢之物,盡集於此,濁綠的噁心液體,不斷有氣泡冒出,破裂之後,又化作血紅的霧氣,飄入空氣之中。彷彿便是匯成了那道紅色的光柱,直衝往雲層之巔,九霄之外。
天地爲之驚變!
秦川立在風中,眉間怒容,又有幾分別樣的悽色。
那最上方的化屍池,一件紅衣已被浸透,再無半分屍骨殘骸。當初蕭如白抱着聞人醉……不,抱着沐青婉跳了懸崖,雙雙殉情。
……本以爲是最好的結果。
卻沒想到,最終殘骸,卻是被用來施如此邪惡之術。
“塔納羅,你今日必死!”
秦川怒道一聲,狠狠地朝着前方一瞥。
此刻,塔納羅立在那孤島之上,卻也是一臉怒容地仰視着上空的秦川數人。他的身後,數名西疆帶來的跟隨者,依然在結印唸咒,似是繼續維續着這萬蠱噬心陣。四方哨崗上的冥教護衛,也早已被解決了乾淨。
然而,他竟如此有恃無恐。
“秦川,昔日恩怨,我也早該與你了結了!”
“塔納羅!”
猛然,秦川厲叱一聲,“當初放你逃去,本可免你一死。但你不知悔悟,勾結了君魔炎,行此逆天駭聞。你即將迎來的,是整個中原的罰怒!”
說罷,秦川的身後,數股氣息爆涌而出。
上官瑤、葉秋奇、慕容千陽,皆是各自運起了真元,凌厲之勢大盛而起。如今,早已不再是西疆內部的紛爭了,塔納羅施萬蠱噬心陣,勾結冥教欲謀禍害天下蒼生,這,已然變成了全天下的事情。
浩劫將至,誰能無憂?
塔納羅,早已是與這全天下爲敵!
“哈哈!”
霎時,塔納羅放聲狂笑,竟是肆無忌憚。
“可笑,你等無知之輩,死期將至還不自知。既然如此,我便讓你等,先行嘗試嘗試,我萬蠱噬心的厲害!”
“轟……”
說罷,那化屍池上匯聚的血霧,猛然爆發而開。
一股淡淡的紅色氣霧,伴隨着西疆巫術的唸咒之聲,一時瀰漫而起,擴散至了這孤島十里範圍之內,不斷地浸入湖水之中。
頃刻間,劇變徒生。
只見原本被葉秋奇斬殺落入湖中的冥教殺手屍體,宛若驚起一般,竟是突然活了過來。如同外面染上了毒疫的那些人,模樣奇特,行爲古怪。卻是相繼從水中躍出,攜帶極度兇狠殘戾的氣息,直衝上空的衆人而來。
殺意大盛!
甚至,經這萬蠱噬心陣的禍亂,修爲實力離奇地強盛了許多。不畏刀劍與生死,只如沒有靈智的行屍走肉,瘋狂地發起了攻擊。
“鐺……”
一聲劍鳴,劃破長空。
如此驚變,自然也沒有嚇到秦川衆人。隨着秦川真元驟起,衆人也相繼結印施咒,殺氣紛起,與這些“死而復生”的殺手交鋒在了一起。
雲夢澤上,激烈的廝殺,再度展現。
“九宮,凝!”
驟然,秦川眉目一沉,九宮卦爻閃現而出。
對待這些本就是冥教殺手的喪屍,自然用不着留情。甚至,以自己這邊此刻的陣容,只要君魔炎不出面,實際上斬殺塔納羅、破除萬蠱噬心陣,也不過只需要一些不長的時間而已。唯一擔心的是……
不由,秦川心中一沉。
君魔炎,會來這裡,還是那另一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