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中原,深山之中,一座不知名的大殿。
某處寢宮,戒備森嚴。
此時,黑暗之中,殿內傳來幾句帶着恐畏的夢語,一個守衛面帶疑惑,踏入了殿中。卻見牀榻之上,半月輾轉反側,神志不清,口中喃喃自語。
“殿下?”
守衛低喚一聲,面有凝重。
只見睡夢之中的半月,身軀隱隱顫抖,額間滲出絲絲細汗,神情無比猙獰之狀。無法想象,平日沉穩莊重的聖子殿下,會陷入這般噩夢。
“嘭!”
突然,半月瞬間驚醒,坐立起來。
黑衣守衛被驚得顫了一下,急忙退了幾步,垂頭致禮。
“呼……”
半月並無責怪,似乎還在沉思方纔的噩夢,長舒了一口氣,探手抹去了額間的細汗,面色陰沉。隨即,口中緩緩道出一個奇怪的名稱:
“玄天玉簡。”
……
常州。
午後驕陽盡情地傾灑,鶴鳴峰北面的斷崖之上,那座小院沐浴在陽光之中,閃着奇妙的光輝,清風徐徐,風光大好。
“咻!”
忽而,院前閃出一道強光,刺眼無比。
只見空間彷彿一陣撕裂,露出一個漆黑無比的空洞,深不見底,如同直通幽冥世界,幾分深邃之感。緊接着,兩道身影自那洞中一躍而出,無塵子一手攜着秦川,穩穩落在崖間。隨後,再度一道強光,一切又恢復了原狀。
“?!”
秦川一臉駭然,急忙環視了一週。
眨眼之前,自己還在那鬼谷森羅殿上,如何轉瞬之間,自己就到這鶴鳴峰上來了?世間,竟有如此離奇之事?!
“怎麼?不可思議?”
身旁,無塵子笑了兩聲,撫了撫白鬚。
“師父,這是?”
秦川雙眉一蹙,困惑不已,片刻之後方纔出言問道。
如果所料沒錯,之前,自己定是穿梭了空間,從那幽州鬼谷,生生轉移到了這常州的鶴鳴峰。這種感覺,自己施展憑虛御風之時也曾有過少許,但與此時比起來,無疑是小巫見大巫,不值一提了。
“等你修至了大乘境,自會明白。”
無塵子笑道,“領悟天道規則,穿行宇宙,便是大乘境的神通。”
“穿行宇宙?”
聞言,秦川一臉訝然。時間爲宇,空間爲宙,穿行時間與空間,不是傳說中神仙之類才能做到麼?那等虛幻之事,也能成爲現實?
那自己超脫輪迴……
“說是這麼說。”
無塵子瞥了秦川一眼,自然瞧出了秦川的心思,“修行無止境,我步入大乘之後,方纔發現天道之前,一切皆是多麼渺小。憑我大乘初期的修爲,也不過是在這鶴鳴峰上留下了空間宙洞,僅此一處而已。”
“這麼說,想去別處,便不行了?”
秦川若有所思,反問了一聲。
“不是不行,只是需要花上無數的時間構建宙洞而已。”
無塵子應道,“這鶴鳴峰一處,便花了我十年光陰。不過若是短距離的話,不成問題。你那憑虛御風,便是參悟了大乘之道,才鑽研出來的。”
“?”
忽而,秦川面色一疑,“師父知曉憑虛御風的來由?”
這式憑虛御風,是自己在那空霧谷深潭之內偶然尋得,不同於尋常身法,而是略有穿梭短距離空間之效,玄妙無比。除了自己,前世之中的慕紫涵,也正是依靠這玄妙的憑虛御風,成就了顯赫的聲名。
可是,無塵子如何知曉?
“呼……”
無塵子嘆了一聲,倒未立即回答,拂了拂衣袖,踏入了院中。見得師尊有惆悵之色,秦川也沒有立即追問,而是緊隨了上去。
初秋的山風,十分的愜意。
行至院中,無塵子在那石桌旁坐了下來,方纔答道:
“曾經修至大乘之人,並非只有我一個。伏羲門中,有一個後輩,天資卓越不下於你,當年得我指點,很快便初窺大乘奧妙,鑽研出了憑虛御風。不過,沒多久,那人便不知所蹤,想是隕落了吧。”
“……”
秦川默然。
不過,既得大乘造化,爲何會這般輕易隕落呢?難道,那空霧谷深潭中孤墳裡埋葬的人,便是無塵子所說的那位伏羲門後輩。
“師父,那位前輩是不是空霧谷……”
想着,秦川便出聲問道。雖說是無塵子的後輩,但自己的這位師尊這般年紀怕有近兩百歲,自己稱那人爲前輩,倒也沒錯。
不過,秦川尚未說完,無塵子便頗有遺憾地說道:
“空霧谷我去過了,不過未找到你說的地方。”
“那我們接下來便去空霧谷瞧瞧吧,弟子也正準備去那裡。”秦川說道,本就想着請無塵子一同前往,此番倒是不用多言了。
“也好。”
無塵子嘆了一聲,忽而神情有些低落,“不曾想,如今我又與師門結下了樑子,此番伏羲山之行,可得謹慎一些啊。”
話中之意,自是指鬼谷的那番衝突。
聞言,秦川似纔想到了鬼谷之事,急忙問道:
“師父,那魂殤前輩和鬼幽?”
“放心,鬼幽沒事,縱橫百年的魂殤更不可能栽在這裡。”
無塵子笑了一聲,從懷中取出九曜琉璃盞交給了秦川,繼續道,“你只知鬼谷在那幽州,卻不曾想過,鬼谷實際上是不存在的吧?”
“不存在?”
“鬼術的奧妙,反正我是無法參透。依魂殤所說,所謂鬼谷只是其先人開闢的一處空間,獨立於大千世界之外,只要願意,隨時可以讓他鬼谷之人,連帶着整個鬼谷,徹底消失於人世。”
說着,無塵子也是眸中異色,感到離奇,“他一施法,伏羲門那幾人便會返回到進入鬼谷的那處;這也是我,急忙將你帶到這裡的原因。”
“!”
聽得如此,秦川呆滯了許久。
也不知是感到奇妙,還是震驚了。此番重生,自己見識太多奇人異事了,不覺之間,竟是覺得自己如同一隻井底之蛙。
天道之前,果然如此渺小。
良久,方纔問道:
“師父,鬼術,究竟是什麼來頭?”
“我道法的修行,講究精、氣、神的相互煉化,天人合一。而鬼術,乃是直接以神化氣,以氣固神,並且忽視了精元的修煉。如此,魂殤的肉身,其實是極其脆弱的,這同時也是鬼幽一道魂魄便能修煉鬼術的緣故。”
無塵子搖了搖頭,忽而大笑一聲,“當然,這些都是魂殤與我說的。鬼谷一脈單傳,據說源自上古時期的修羅,有如此神通,也在情理之中了。”
“我看魂殤前輩肉身不弱啊。”
秦川驚訝道。之前見得,魂殤的真身也算強悍,還有那詭異的黑幡法器,粗略一看,都能比得世間無數修爲高深之輩了。
“那是遇到我之後。他,可是從我這習了道法固體之術。”
“……”
秦川訝然。這等高人,果然不是自己能夠理解的……
“對了,可曾見到他那件黑幡?”無塵子忽而問道。
秦川點了點頭。
“那件算不上法器的東西,喚作‘疚瘋’,我也正是從那件東西,確定了西疆你給我看的那石墜,喚作‘星宿劫’。”
“那究竟是什麼東西?”秦川不解。
“上古時期,曾有八件聖物遺留世間。鬼谷一脈單傳,上古的諸多信息保存還算完整,我也是從魂殤那裡知曉的。八件聖物中,已知的只有三件,其一爲疚瘋,其二爲星宿劫,還有一件,喚作帝恨。”
“帝恨?”
“是爲一把長劍,現在在冥教君魔炎的手中。”
“!”
秦川訝然。君魔炎,正是曾經暗黑門冥炎殿殿主,如今的冥教教主。其久居天心崖,近百年間,天下無人見過。
“罷了,與你說這些也是無用。”
瞥了秦川一眼,無塵子哂笑了一番。以秦川此刻的修爲,在普通的層次,勉強還算高手,可是放在頂尖的層次,卻是資格都沒有。想着,問道,“你那星宿劫可莫要宣揚出去……對了,你將其放於何處?”
“呃……”
秦川一時語塞。
自己本以爲那條石墜讓自己突破七星拱瑞境,已算沒有了多少作用,畢竟也算不得一件法器,又如何知曉,竟是上古時期的聖物……
“送人了吧?”
無塵子大笑數聲,也未在意。那件東西留在西疆,也比放在中原的任何一處來得安全,無人知曉不說,就算知曉了,也未必有人敢去西疆找不自在。
“呵呵。”
秦川腆笑了數聲,沒有言語。
星宿劫,的確被自己留給了阿羅葉。不過無塵子未點明,自己自然也知曉了他心中的想法。那東西留在自己的身上,的確也是一個未知的隱患。
別的不說,一把龍脊,已是給自己帶來許多的困擾了。
“歇息幾日,調整你的修爲狀態,我助你煉化了九曜琉璃盞中的元神,便起行前往通州。你的心裡,就是這般打算的吧?”
片刻,無塵子立起了身來,笑道一聲。
“師父英明。”
秦川咧了咧嘴,有無塵子相助,以自己此刻的修爲,煉化元神的難度無疑降低了許多。隨即,見得無塵子朝着裡屋行去,似乎因爲方纔帶着自己穿梭空間而有些疲累,秦川急忙起身行了一禮,頗爲尊敬。
自己這個師尊,還真是強得可怕……
“倒是忘了問鬼谷與伏羲門的恩怨了。”
回過身來,秦川嘟囔了一句,不覺朝着北方大地遙望。那雄偉壯麗的伏羲山脈,曾經,一切開始的地方。
終於,又要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