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離開青山的第一天

不得清靜,那是小事,關鍵是別的問題。

井九覺得自己還是青山掌門,不代表別人也會這樣認爲。

相信過不了多長時間,整個修行界都會知道、認爲他被逐離了青山。

元騎鯨在時青山宗不會對他做什麼,但沒有青山宗的庇護,一個揹着謀害景陽真人罪名的妖物會面臨什麼?

趙臘月等人擔心的視線落在了井九的臉上。

井九彷彿無所察覺,問道:“輸了?”

在這種時候居然關心的是這種事情,卓如歲有些錯愕,柳十歲卻覺得很自然,有些羞愧說道:“出手是一名崑崙派的長老,我境界差的有些遠,應付不來。”

誰都知道柳十歲與井九與青山之間的淵源,更何況他還是布秋霄最看重的學生,崑崙派不會做的太過分。

井九說道:“遇着了,我給你打回來。”

柳十歲說道:“好。”

像這種小孩子打不過就搬家長的事情,在很多人看來很可笑,井九卻說的理所當然,柳十歲應的也是理直氣壯。

卓如歲打了個呵欠,再次確認最受寵的還是趙臘月與柳十歲。

元曲則還在想着神末峰重新排序的事情,心想柳十歲也回來了,那到底誰纔是首徒?

井九說道:“太麻煩,就按以前那樣。”

趙臘月想了想,說道:“好的。”

顧清無所謂,元曲鬆了一大口氣,覺得這樣舒服多了。

柳十歲根本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

真正高興的另有其人,卓如歲心想好險,差點兒就變成了這些傢伙的晚輩,那怎麼能行?

……

……

井九說要歇會兒,繼續躺在竹椅上,其餘的人都走了出去。

這片宅院極大,至少有二十幾個單獨的小院,怎麼分配自然不是衆人關心的重點。

“你早就知道了?”卓如歲看着趙臘月問道。

趙臘月輕輕地嗯了一聲。

卓如歲問道:“什麼時候的事兒?”

趙臘月說道:“很多年了。”

確實是很多年了,雖然從來沒有挑明過,但井九也沒有瞞過她。

無論是與陰三有關的事情,還是說起那些青山往事的時候,他都是用景陽的身份在與她說話。

顧清與元曲的視線都落在了她的身上,有些羨慕。

柳十歲卻是同情說道:“壓力很大吧?”

“還好。”趙臘月說道。

過去的這幾十年裡,只有她知道井九的真實身份,確實有壓力,更多的卻是小女孩藏糖果的樂趣與驕傲。

卓如歲沉默了會兒,忽然說道:“其實你們有沒有想過……”

這句話沒有說完,所有人都知道他的意思,於是溪畔變得安靜起來。

方景天說的那些話,泰爐真人的指證,尤其是那個藍衣童子……直到最後井九也沒有拿出承天劍。

他們隨井九離開青山,但那些疑問始終還在,就像一座山般壓在心頭。

“我最想不明白的是,師叔……叔爲什麼就不願意踏劍而行呢?”

元曲不停地撓着頭,愁苦至極,指間彷彿有火花生出。

不管是那對招風耳,還是身體的特殊性,都可以用轉劍生來解釋,然而不願意踩劍……這明顯是意識方面的問題。

“當初他選中莫師兄的劍,就是看中宇宙鋒足夠寬大,可以坐。”

趙臘月走到溪畔的石頭上坐下,看着溪水流向的遠方,說道:“站着當然不如坐着,坐着不如躺着。”

衆人想着神末峰頂的那把竹躺椅,心想確實如此,如果不是姿式太過不雅,他還真可能成爲世間第一個躺劍遊的人。

卓如歲也覺得很有道理,接着說道:“還有最後一個問題,萬物一劍是天寶,自有真靈,如果師叔祖是借用了劍身,而並非妖劍本身,那麼萬物一劍的劍靈去哪裡了?”

“我沒有問過,他沒有說過。”

趙臘月收回視線,看着溪水上飄來的一朵海棠花,說道:“也許是飛昇的時候,被白刃擊散了。”

溪畔又安靜了會兒,可能是因爲白刃這個名字。

“如果不是呢?”

卓如歲盯着她的背影說道:“如果他真的是萬物一劍,只是不自知呢?”

溪水緩緩流淌,發出輕柔的聲音,就像是無數聲嘆息。

元曲撓着頭說道:“這重要嗎?”

柳十歲說道:“我不在乎。”

對他來說,公子就是公子,至於公子到底是景陽祖師還是所謂劍妖,真沒什麼區別。

卓如歲還是沒有放棄,看着趙臘月隨溪風微飄的黑髮,說道:“如果他真的是景陽師叔祖,爲什麼四年前要這樣安排?”

是啊,如果井九就是景陽,爲何會思退?

他們這些晚輩弟子都知道,井九向來信奉一句話——以退爲進是弱者不得已而爲之。

顧清說道:“師父應該是算到了方景天會離開隱峰,青山不能內亂,纔會做此安排。”

卓如歲望向溪水裡的一塊青石,若有所思道:“他提前把廣元師叔調去了西海,也是免得出事?”

顧清幽幽說道:“當然,師父也是覺得當掌門有些煩,乾脆避出山來躲清靜。”

卓如歲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聽你這麼一說,我終於信了他就是景陽師叔祖。”

“你剛纔說的白刃,就是中州派那位先人?”

柳十歲走到趙臘月身邊,看着她認真問道。

卓如歲、顧清與元曲也很關心景陽真人爲何會飛昇失敗,只是想着事情可能太隱秘,趙臘月不方便說才忍着沒問。

柳十歲纔不會忍。

趙臘月把景陽飛昇後發生的事情簡單說了幾句。

溪畔再次安靜。

年輕的青山弟子們沉默了很長時間,感受到了更大的壓力。

如果真是這樣,那青山宗與中州派終有一戰,怎樣都無法避開。

趙臘月起身離開溪邊,說道:“抓緊時間修行。”

卓如歲看着她的背影喊道:“那得請師叔祖先修啊……”

趙臘月擺擺手,沒有理他,向着溪水上游走去。

溪水裡一直有海棠花飄來,那麼上游自然有一棵海棠樹。

她走到那棵海棠樹下,看着樹下那個白衣女子說道:“如果你想進去,我讓顧清把陣法打開。”

白早看着山下那片被霧氣籠罩的莊園,說道:“我來是想與他說幾句話,不過你轉達也好。”

趙臘月說道:“也好。”

“我想說的是……今日你可能有些心累,但我卻有些歡喜,因爲你可能不是景陽。”

白早沉默了會兒,輕聲說道:“如果你真是劍妖,被逐出青山,那我就更歡喜了。”

這兩句話無頭無尾,聽着有些費解,趙臘月卻明白她的意思。

如果井九真是景陽真人重生,白早便會斷了心思,因爲無路可近。

如果井九是隻被逐出青山的劍妖,這位道心堅定的姑娘便會毫不猶豫地靠近。

wωω _TтkΛ n _c o 就像柳十歲一樣,她也不在乎他是誰,在乎的是他是自己的誰。

說完這兩句話後,白早收回視線,望向趙臘月說道:“當初在神末峰頂,你對我說過同行的話,我當時不是很明白意思,現在懂了,我真的很羨慕你,也很佩服你。”

她是中州派未來的掌門,白真人的獨女,白刃先人的後代,即便只想與井九同行一段時間,也無法做到。

趙臘月有些同情她,想了想,伸出右手摸了摸她的頭。

這不是摸阿大,她又不是井九,所以動作顯得有些笨拙。

白早微微一怔,然後微微一笑,說道:“幾年後再來看你們。”

趙臘月說道:“你也好好保重。”

……

……

整片宅院都在陣法的保護下,顧清設置的陣法可以遮風蔽雨,可以隔絕視線與氣息,可以令山間四季常春,花樹不敗,卻阻不住海棠花瓣隨着溪水流了進來,在宅院裡繞了十幾個彎,再流了出去。

在第七個彎的地方有道折廊,檐角伸向水面,在這裡要以聽雨,聽水,賞花以及小睡。

井九躺在竹椅上,手裡拈着一粒細沙,思考應該放在瓷盤何處。

這個遊戲他好些年沒有玩了,表明他這時候確實難得的擁有了一片清閒時光,當然也是因爲他這時候有些疲憊。

握着冥皇之璽,一拳轟殺泰爐師叔,讓他有些累,真正的心累還是在於要應付這麼多人,尤其是寫信的太平真人。

“白早來了。”趙臘月走到他身前說道。

井九沒有擡頭,嗯了一聲表示知道。

“那年她來青山提親的時候,我就覺得她很可憐,想摸摸她的頭來着,但覺得不妥,就只拍了拍肩。”

趙臘月說道:“今天她很高興,但我覺得她更可憐,所以沒忍住,還是摸了兩下。”

井九擡起頭來,看了她一眼,問道:“幾下?”

趙臘月想了想,說道:“三下。”

井九說道:“別學我,會多出很多事來。”

趙臘月知道他心情不好,雖然是順勢而爲,終究是被逐出了青山,誰會真的全無情緒呢?

“我確實有些心生倦意,從西海的時候開始,柳詞的選擇讓我很失望。”

井九知道她在想什麼,說道:“這些年,元騎鯨一直沒把青山大陣給我,也算是個原因。”

倦意便是這一切的開端,或者說讓他開始思考怎樣應對。

師兄羽化成功,必然不想他再留在青山。他主動離開避免青山分裂,殺了泰爐師叔除卻內部最大的隱患,再加上方景天成功通天,現在青山宗明顯要比今日之前更加安全,有了更充足的底氣面對中州派的壓力。

至於他自己。

離開就離開好了。

何處青山不養人?

趙臘月沒有再說什麼,在竹椅末端坐了下來,安靜地陪着他。

……

……

因爲南忘的緣故,井九的隱居生活還沒有正式開始,便已經成了世人皆知的秘密。

這是他離開青山的第一天,雲集鎮外的這片院落便迎來了很多客人,真是有些荒唐。

南忘之後是柳十歲,接着是白早,再然後便是瑟瑟、雀娘以及水月庵的甄桃聯袂來訪。

她們都代表各自宗派的態度。

就像卓如歲在某種程度上也代表着天光峰與兩忘峰的態度。

都說井九是劍妖,可萬一他就是景陽真人,那怎麼辦?

所以懸鈴宗、鏡宗與水月庵來的都是晚輩弟子,而且都是與井九相識的姑娘,宗主這種級別的人絕對不會出現。

瑟瑟、雀娘與甄桃被顧清帶到廊下,看着竹椅上的井九,生出強烈的陌生感與畏懼感,低着頭不敢說話。

便是連瑟瑟都沒有半點平時的得瑟小模樣,乖巧老實地像何霑看中的魚。

景陽真人……就是景陽真人。

不需要加任何前綴與形容,不需要任何解釋,只憑這個名字就夠了。

這可不是撒撒嬌,耍耍賴就能拉近距離的對象。

“告訴你們師長我知道了,回吧。”

井九接着望向雀娘,想說些什麼。

顧清等人知道雀娘是他在鏡宗收的學生,心想莫非要把她留下來?

他們哪裡知道,井九是想到童顏還在隱峰裡。

……

……

被南忘這麼一鬧,清靜自然成了不可得之事。

不知道有多少宗派都留下了弟子在雲集鎮,關注着那片霧氣裡的動靜,待他們看到瑟瑟三人走進那片霧裡,青山宗並未作任何阻攔,頓時動了很多心思。

大澤、寶通禪院等十餘個宗派,稍一商議後,也派出了年輕一代弟子前去拜訪。

井九不會所有人都見,自然由顧清接待。

他熟練地一一應下,表示明白對方的意思,一定會轉達給師父,再一一送走,似極了一名清客或者管家。

過了數日,顧清以爲差不多了,誰曾想到來到雲集鎮的修行者竟是越來越多。

霧氣繚繞的小鎮裡,到處都是戴着笠帽的苦行僧、神情傲然的散修、小宗派的長老,甚至還有幾名氣息非正非邪的人物,數量竟是比普通人還要多,鎮上居民早就覺得不對勁,紛紛閉上門戶,不敢出來。

那片院落被濃霧籠罩,凡人無法接近,修行者也無法進入,甚至連數丈外的風景都無法看穿,他們只能跪在霧外,或者盤膝坐在霧外,老實而緊張地等待着霧中人的召見。

還有幾個自命天賦不凡的修行者,舉着雙手,對着那片濃霧不停地高喊。

“吾乃高陽天才,真人若肯見我一面,或能再窺劍道真義!”

“真人若願收我爲徒,我必能將青山劍道發揚光大!”

“景陽真人,你若真如傳聞裡那般厲害,何不一道雷把我劈死算了!”

第六十三章一串香蕉第七十六章浪花只開一時第二十二章寒沙四面平,飛雪千里驚第四十四章一劍,好久不見第三十五章血海鐘聲第五十七章蓋棺第一百一十三章信自己第一百二十章此事無關真假第三十六章怎麼點燃那些星星?第二十三章承天不是劍第三十七章少年你意欲何爲?第十九章我見天地第一百三十三章神使現身第一百零六章風雪故人來第八十一章萬物如棋第十八章回憶殺第五十九章劍不及人,請學會閉嘴第六十三章斬首第十七章我能想到最簡單的事第一百一十八章青山大會又開第五十三章白髮三千第一百一十八章不恕第九章在冷清的街區裡搶錢第一百一十三章在遮陰的慄樹下第四十四章如何安度晚年?第五十五章白露早爲霜第三十一章劍行無彰第七十八章棋盤上有些灰第九十八章那就今天吧第二十六章再至三千院第一百三十章十年之後殺了洛淮南?第十六章第一天第八十五章還有她的殘忍第二十二章人類的本質就是努力第七章總有很多事逃不掉第三十二章走火,然後入魔第七章全世界向她投降第五十九章吾乃騎鯨樂浪人第八十五章還有她的殘忍第二十七章破繭第九十四章最難擺脫的不是劍光,而是意外第二十四章我見青山第一百零三章一夜長如歲第一百三十七章意難忘第二十二章積沙成塔第五章重回人間,爲君開鋒第九十八章兩小兒辯日第二十九章驚雷第四十六章造物主最偉大的作品第四十二章醉裡挑燈背書第五章後仰便是君臨第一百零一章不死萬萬年第十六章關於流程這種事情……第五章青山的未來第二十七章童顏的太空漫遊第四十四章撲扇第五十二章梅園凌寒臺第十二章太陽系是一座劍陣第三十一章這樣和那樣的人第二十四章沉思者第四十三章李子紅了第一百零二章我憐世人憂患多第五十一章七二零守衛戰第二十章傳經第四十九章噫,南忘!第六十六章看井第八十八章某人出關第五十八章幾十萬年後,此地又有煙花第八十九章有人想見趙臘月第十八章回到各自的位置第三十一章都是皮囊第三十章皇位繼承的問題第二十八章真如一人第四十八章我是我之因果的所有指向第二十九章且看山道來一鬼第二十八章仲捉棋?第二十六章再至三千院第四十八章存在的意義第十六章關於流程這種事情……第九十二章天下三懶第八十一章萬物如棋第二十五章弱者不得已而爲之?第三十四章地心遊記第八十六章黑,真黑第六十五章平詠佳出關!第四章談第七十章雲遊第四十三章劍妖現世?第三十三章第二次夜奔第二十八章臨兵鬥者第四十五章夜色裡的線第二十二章回來吧,回來喲第八十二章讓我們忘了那片海第十章一晝夜太短,只爭萬古第八十七章下棋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第五十七章牽手,你便是我的劍第八十三章 勸你睜開眼第一百零四章顧清的故事第五十章多話的柳十歲第二十八章仲捉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