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井九醒來,水月庵便有了春天

以青山與中州的關係,按照故事的常見發展,童顏應該走不了多遠,便會被趙臘月等青山弟子喊住,然後便是一場轟轟烈烈的故事。但直到童顏的身影消失在塔林那邊,青鳥跟之而去,禪室前始終沒有聲音響起。

趙臘月的想法很簡單,如果需要幫助,童顏會開口。

卓如歲的想法也很簡單,中州派的事情與青山有什麼關係?

柳十歲的想法最簡單,他根本不信。

他對趙臘月說道:“我覺得這是一個陰謀。”

童顏是白真人的親傳弟子,前途無限,尤其是在洛淮南死後,更是下代掌門的不二人選。

當然,如果白早要做掌門的話,他就是掌門夫君的不二人選。

無論怎麼看,他都沒有偷走青天鑑,叛出師門的道理。

柳十歲覺得不對勁,是因爲他有過類似的經驗。

他也曾經被逐出青山多年,而那就是一個局。

“不重要,因爲與我們沒有關係。”

趙臘月說道:“現在重要的是他什麼時候纔會醒。”

禪室裡,神皇依然站在佛像前,閉着眼睛,漸漸要把自己也站成了一尊佛像。

柳十歲望向井九,說道:“我覺得他快醒了。”

牀榻角落裡響起一聲貓叫。

十餘日來,這是白貓第一次發出聲音。

它贊同柳十歲的判斷。

柳十歲看都沒看它一眼。

趙臘月也沒有理它,坐到蒲團上,繼續等待。

卓如歲走到榻前,望向井九的臉,腹誹道睡着了也這麼好看,然後給出自己的權威判斷:“確實要醒了。”

神皇睜開眼睛,望向佛像的右手。

那裡本來應該握着一根金剛杵,現在則是空空如也。

所有人都感覺到,井九有醒來的跡象。

趙臘月對卓如歲說道:“你把白鬼大人抱回青山。”

卓如歲愣住了,心想這是要做啥呢?

在趙臘月看來,井九帶着白鬼大人出山,是防着太平祖師這樣的高人來殺自己,既然它始終不肯出手,那留在井九身邊便沒有任何意義。而且她不想井九醒過來的時候,看到白鬼想起那天發生的事,從而覺得不愉快。

牀榻角落裡再次響起一聲貓叫,有些委屈。

卓如歲走到榻前,把它抱了起來。

白貓抓着他的肩,回頭望向趙臘月,又叫了一聲。

趙臘月坐在蒲團上,看着井九的臉,沒有理會。

卓如歲忽然倒吸一口冷氣,低頭望向刺進自己肩裡的鋒利貓爪,心想這關我屁事呢?

……

……

卓如歲抱着白貓離開後的第九天,井九醒了過來。

一切都是那麼的簡單,彷彿他真的只是睡了一覺,沒有任何兇險。

他看着趙臘月與柳十歲的神情,知道他們在擔心自己,說道:“我不可能醒不過來。”

柳十歲心想那是當然,趙臘月卻說道:“那可未必。”

神皇靜靜看着他,沒有說話。

那尊佛像也在看着井九,沉靜的眼眸裡帶着悲憫。

井九說道:“我做了一個夢。”

這句話很令人吃驚。

修道者不應該做夢,因爲他們道心不移,神魂穩定,睡眠時就算不是空明境界,也應該無思無覺。

井九做夢,難道是他的神魂被那道仙識影響的太過厲害?

“在那個夢裡,我看到了燃燒的星雲,如流星雨般的飛劍。”

說完這句話,他沒有再講述夢裡別的內容。

在那個漫長卻又短暫的夢裡,除了這些記憶深刻的畫面,還有一些人。

不是現實世界裡的人,而是青天鑑幻境裡的人。

在夢裡,他看到張大學士那個不成器的兒子在南方的原野裡,激動地揮舞着雙手,吶喊着什麼,就像是七十歲的老翁生出來了一個兒子。

他還看到了海上的一艘大船,船甲板上覆着厚厚的冰霜,一對男女正在相擁着取暖。他認得那名男子是曾經服侍了自己好些年的太監,他不認識那位女子,卻知道她就應該是那位寫出更無一個是男兒的青樓名妓。

在夢裡他還看到了很多人,最後他看到了皇城外匯聚起來的楚國百姓,對着皇宮跪拜不止,表達着對他的懷念,請求他的歸來,然後他就醒了。

井九望向自己的左手。

仙籙在裡面非常平靜。

那道仙識已經完全消失,只剩下最精純的仙氣。

柳十歲高興說道:“恭喜公子。”

神皇微微一笑,轉身向禪室外走去。

國務繁忙,他在果成寺裡停留了十餘日,早就應該離去。

鹿國公終於再次現身,來到榻前給井九叩頭行禮,然後壓低聲音說道:“您若有時間,還是去朝歌城看看吧,陛下壓力有些大……”

井九望向禪室外。

神皇站在那座小石塔前,不知在想什麼。

……

……

井九讓神皇帶了封信去水月庵,然後開始思考禪子的事情。

幾年前來到果成寺,知道禪子去了白城,他並不如何在意,但現在果成寺發生了這麼多大事,尤其是太平的消息也應該傳了過去,禪子依然沒有回來,那就表明雪原邊確實出了真正的大事。

他讓趙臘月請來講經堂的長老,才知道雪原那邊究竟發生了什麼。

“刀聖當初的判斷是正確的,雪國女王的後代長大成人後,雙方會先戰上一場,就像獸羣裡的領袖一樣。”

講經堂長老臉上的皺紋很深,滿是憂慮說道:“七年前雪原裡便有了動靜,刀聖傳書,禪子便趕了過去。”

井九說道:“母子相殘,與我們何干?”

講經堂長老說道:“不管是何方輸贏都無所謂,如果敗者當時便死的話。問題在於,如果輸者沒有死,而是被驅逐出雪原怎麼辦?”

井九問道:“女王的孩子何時成年?”

講經堂長老說道:“這種事情以前從未有過,誰也不知道需要多長時間,有可能數百年,也有可能就是現在……”

井九心想難怪果成寺遇着這樣的大事,禪子都不敢離開白城。

雪國在朝天大陸的最北方,如果被逐出雪國,便意味着來到人間。

不管是雪國女王還是她的那個孩子,無論是誰來到人間,都意味着人族的大災難。

既然無法判斷那位輸家何時來到人間,那麼曹園與禪子便只能一直在白城盯着。

講經堂長老離開後,井九擺了一盤棋。

柳十歲與小荷回菜園給他熬藥。

禪室裡只有他與趙臘月兩個人。

趙臘月看着棋盤,心想這是在做什麼呢?

棋盤上的黑白棋子並不是天下大勢,也與雪原無關。

雪國女王與她的孩子可能有一位來到人間,即便是他也感到了極大的壓力,但現在他的境界太低,管不了這些事。

這局棋是他在覆盤與師兄之間的這一局。

重生以來,這是他與師兄第一次正面交手。

師兄用了兩位遁劍者以及留在果成寺裡的前緣故人。

他用的也是前緣舊事,比如神皇與青山劍陣。

兩個人都犯了錯。

井九沒有算到他留在果成寺裡的故人是渡海僧。

陰三沒有算到他居然敢把趙臘月當成最後的殺着。

看着棋盤上散亂落着的棋子,井九沉默了很長時間,起身走到禪室外,看着那座小石塔,又沉默了很長時間。

他的身體還很虛弱,站在寒冷的冬風裡,衣袂輕飄,看着有些令人擔心。

趙臘月走到他身邊,扶住他的左臂。

井九的右臂變形嚴重,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復原。

“我以爲你真醒不過來了。”

趙臘月的聲音很平靜,心情卻絕非如此。

井九看了她一眼,才注意到她的頭髮不知何時剪短了,凌亂的厲害。

趙臘月說道:“我覺得自己還是更適合短髮。”

井九知道她明白了自己的用意,用受傷的右手摸了摸她的頭,表示自己很欣慰。

趙臘月接着說道:“只是有些可惜。”

井九說道:“短髮也需要打理,等我手好,再來給你梳。”

趙臘月說道:“那就好。”

柳十歲與小荷端着藥壺回到禪室。

井九知道那些名貴的藥物對自己的傷勢沒有任何好處,但不想拂了二人的好意,主要是解釋起來更麻煩,端過藥壺一飲而盡。

小荷很是吃驚,險些喊出聲來,不是因爲藥汁太燙,而是按照果成寺裡高僧的方子,這可是三天的藥量,您怎麼就一口喝了呢?

柳十歲深知公子的性情,知道他是嫌麻煩,不以爲意,但因爲某些原因,自己卻有些尷尬。

給自己講經的那位前輩是太平師祖,他卻沒有對公子提過這件事情,而且公子的身份……

想着這些事情,他心神微亂,咳嗽了起來。

井九看了他一眼,說道:“真氣衝突的問題更嚴重了?”

柳十歲不敢撒謊,說道:“是。”

小荷很是擔心。

井九說道:“去一茅齋,這個問題總要解決掉,至於你的擔心,只要你不主動生事,布秋霄也不敢如何。”

柳十歲說過嚴書生以及管城筆的事情,當時他想着實在不行,便讓十歲重回青山,看看黑狗的想法有沒有改變。但經過果成寺這次的事情,他已經改變了想法,那條黑狗終究是師兄的狗,十歲還是與它少接觸爲好。

柳十歲知道他的想法變化,不由怔住了,半晌後小心翼翼問道:“這算是……逐出山門?”

被逐出青山這種事情,他已經有過兩次經驗。

放眼歷史,也只有太平真人與他有過這種成就。

如果還要再被逐出青山一次,他實在是有些受不了了。

“任何事情不要多想。”

井九看着他乾淨明亮的眼睛,想着當年的往事,心情有些複雜。

他不希望柳十歲成爲第二個師兄,所以不想十歲與黑狗接觸過多,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十歲與年輕時的師兄真的很像,都是那樣的執着。

果成寺的陣法忽然生出感應。

寒冷的冬風穿行在松林與塔林之間,帶起些微細塵。

一頂青帘小轎從天空裡落了下來。

趙臘月與柳十歲都見過這個青帘小轎,知道是水月庵太上長老的轎子,不禁有些吃驚,心想對方來果成寺做什麼?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更讓他們感到吃驚。

“我在神末峰等你。”

井九對趙臘月說了一句話,走到青帘小轎前,掀開布簾。

簾內沒有人,空空蕩蕩。

他坐了進去。

青帘小轎破風而起,向着東北方向而去。

水月庵就在那處。

看着消失在陰雲裡的青帘小轎,趙臘月沉默不語。

當初井九煉化仙籙的時候,她便覺得有些問題,因爲他顯得很着急。

這時候他剛剛醒來,身體虛弱至極,卻立刻便要離開果成寺去水月庵,還是那般着急。

你究竟在急什麼?竟是一刻也不願停留?

還有就是爲什麼是你在神末峰等我,而不是我在神末峰等你?難道你會比我先回去?

……

……

水月庵也在東海畔,離果成寺不遠。

沒用多長時間,坐在青帘小轎裡的井九便聞到了海風的腥味,片刻後又聞到了桂花的香味。

青帘小轎落在水月庵深處。

他掀開布簾走了出來。

水月庵主正在等他。

這位庵主長相清秀,在與以美貌著稱的水月庵裡,並不如何起眼。

她眼神平靜而清和,給人的感覺就像是個普通的鄰家少女。

水月庵是梅會大派之一,在修行界裡的地位極高,如果有人真以爲這位庵主就是個普通少女,那就是找死。

井九單手行禮。

庵主看着他嚴重變形的手臂,說道:“辛苦了。”

井九說道:“這是我應該做的事情。”

庵主沒有再說什麼,帶着他沿着湖邊向靜室走去。

她清楚師姐這些年熬的如何辛苦,對青山宗與井九自然沒有什麼好感。(統一設定,庵主是三月的師妹……)

湖畔的樹比最開始的時候少了很多,井九不知道與自己的建議有沒有關係。

他不喜歡桂花的香氣,但桂樹枝斜於湖面之上的畫面確實有些美麗。

靜室的牆上開着一個圓洞。

如果從室裡往外看,湖景便成會成爲扇面,如果從室外往裡看,便能看見圓融的禪意。

井九隻能看見沉睡中的過冬。

靜室的門在那邊,他直接從圓窗裡走了進去。

下一刻,靜室裡散放出無數道金光,奪了所有的湖光山色。

水月庵進入了春天。

第八十七章下棋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第四十四章如何安度晚年?第七十四章最後一次朝會第九十四章最難擺脫的不是劍光,而是意外第八十八章喝了杯茶,來了個人第六十四章摸魚的白衣少女第一百一十六章道戰第一想做啥?第二十三章青山來人第二十章會師第五十四章我不孤單,只是有些煩第七十一章慧星消失的那一夜第九章洛淮南之死第六十章我叫曹園,我沒事第三十四章溪石上的兩道身影第九十章尷尬而不失緊張的相見第八十八章某人出關第三十章大道不同第十五章吹飛一根毫毛第二十五章這一切到底是什麼鬼第三十七章故事的本質就是瞎編以及重複第二十三章雪姬現世第八十七章人間最苦是無識第二十一章躍出海面的巨鯨第六十二章面向太陽的佛,不見星海的少年第三十四章參選第一百五十四章飛天的麒麟,醜和尚第九十一章王小明的半生第一百零一章我不要長髮及腰第一百零二章我憐世人憂患多第一章苟第三十六章一茅齋的秘密第四十七章逆光而行的男人第三十三章有聖人出第一百二十四章刺秦第七十九章道理我都懂第一百一十七章你以爲你是誰?第三十八章來自月亮的鐘聲第十六章吾師即是真理第一百三十八章是,師叔第三十三章仙人還是英雄?第六章初露很久不見的單章第十四章最深的白第五十六章山中賊都是青山賊第五十三章山川河流,宇宙萬物,還有你們第五十四章人間不值得第三十二章走火,然後入魔第三十一章亮劍第十八章讓我們一起投降吧第二十五章弱者不得已而爲之?第七十二章匣中之劍第一百一十一章晨光與暮色之間的你在哪裡?第七十三章破海第四十三章知徒莫若師第三十三章天若無情方不老(上)第二十一章離開前的一聲輕嗯第十一章可能成爲物理學家的井九第一百三十八章是,師叔第十七章桃花滄海兩心通第一百四十九章在臘排骨、經聲、帷帽裡尋找答案第五十六章一艦西來第十七章不一樣第二十七章逝者第三十五章喜歡吃烤肉的年輕人第一百一十二章眉頭仍驟滿密雲第五十三章白髮三千第三十九章井九門下大師兄第九章陰鳳大人要的證明第四十九章散會了第六十章我叫曹園,我沒事第一百四十六章風中傳來誰的聲音第一百零六章風雪故人來第九十六章你的名字第三十二章細細的紅線第一百一十三章信自己第四十四章海邊送來了一封信第十三章小荷又露尖尖角第三十三章天若無情方不老(上)第六十九章喪鐘第一百五十章說說當年鎮魔獄的事第四十二章聽碗、玩貓、宣官第五十八章故園鈴聲第七十九章棋枰上的那把火第十章一晝夜太短,只爭萬古第二十九章再至朝歌城第五十八章故園鈴聲第三十八章尋劍第五十四章君不見第十四章又一年第十九章原來不是你第三十六章早有故事在上頭第五十一章讓你先飛會兒第六十二章讓我給你解釋一下爲什麼你打不過我第一百章井九說故事第二十六章見到一雙眼睛第三十五章喜歡吃烤肉的年輕人第三十九章還君明珠第六十六章笑問客從何處來第八十一章尋常無奇連三月第五十九章鎮魔獄裡走了一隻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