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蕩仔細打量着眼前的陳軫,沉默了許久,開口問道:“陳卿以一個秦人的身份求見寡人,不知有什麼要向寡人說的嗎?”
“回大王。”陳軫答道:“臣聽說先王駕崩,心中難過萬分,特意求得寡君准許,才能以楚使的身份出使秦國,此來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希望大王准許,能讓我前去先王的陵寢之所拜祭先王,以盡昔日先王與臣的君臣之情。”
秦王蕩點點頭,不置可否,接着問道:“卿是楚國使者,前來憑弔先王,自然也是應該的,爲何還要獨自在宮外求見寡人,請求前去陵寢拜祭先王?先生的要求,寡人很爲難,這不合禮節!”
陳軫長長一嘆道:“大王,前來憑弔先王的乃是楚臣,現在請求拜祭先王的乃是秦人。楚臣自然不可進入先王宗廟,但是秦人卻是可以的。”
秦王蕩一怔,沉默了。
陳軫見狀,立即露出哀傷的神色:“想當初,臣離開齊國,前往各國遊說,是先王從衆多賓客中提拔了我,這份知遇之恩,臣一直默默記在心中,時刻銘記於心。”
“所以,當年秦國遭遇挫折,臣奉先王之命遊走天下,往齊訪楚,正是爲了報答先王的恩情。”
“雖然,後來臣愚鈍,沒有理解先王的深意,以至先王對臣失望,最後只能遠走楚國。但是,臣在內心,一直把秦國當作自己的故國,一直把先王當作···”
說到這,陳軫突然長拜道:“請大王准許,讓臣以一個秦人的身份,去拜祭大王!”
秦王見陳軫長拜不起,又想起昔日陳軫爲秦國立下的汗馬功勞,退齊,退楚,功勳顯著,最後嘆氣道:“也罷,陳卿昔日也爲我秦國立下大功,拜祭先王的事情,於情於理都不過分,寡人就答應了。”
“傳令,讓將軍烏獲調集一隊人馬,隨寡人出宮!”
張儀府中。
張儀正在與靳尚暢飲,數杯酒下肚,靳尚漲紅了臉,看着容光煥發的張儀嘆氣道:“相國,想當年,你我在楚國相識之時,你是落魄說客,而我還是貴族子弟。”
“唉!”靳尚長長的嘆了一口氣道:“不想,一晃多年,你早已成爲秦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相國,而且現在還貴爲秦王相父,可謂貴極人臣。而我,數年前就是楚國的下大夫,現在還是楚國的下大夫,如今我夙夜難寐,想要更進一步,卻遲遲看不到出頭之日啊!”
靳尚心中憂憤,說完就拿起酒壺,給自己的酒杯倒滿,然後一飲而盡。
張儀見靳尚連飲三杯,慢慢的搖頭道:“那麼這次大夫前來我府上,那就是專門來向我訴苦來了。”
靳尚聞言笑道:“相國見笑了,我怎敢向相國訴苦,這次我在楚王面前求得副使之位,是特意來給相國送禮來了。”
說着,靳尚從衣袖中拿出一對精美的玉璧,輕輕的放在桌上,然後緩緩地推向張儀。
張儀看了看一臉笑容的靳尚,接着又看了看這塊十分精美的玉璧,接着莫名想起公孫衍來。
當年公孫衍就是因爲接受魏國的賄賂,而被先王驅趕的。
想着,張儀一手按在靳尚的手上,搖頭道:“大夫,儀也想幫你,只可惜,我是秦國相國,你是楚國大夫,而且秦楚兩國眼看就要交戰了,我擔心我幫不上忙啊。”
靳尚笑道:“相國,尚也不會讓你爲難,只是一個小忙罷了。”
見張儀不爲所動,靳尚笑道:“想必相國也知道,不久前秦公主爲楚王產下公子,楚王大喜,特意封公主爲夫人。如今秦夫人在楚國極爲受寵,楚王時常留宿秦夫人宮中,這就是明證。”
張儀一怔,靳尚只是開了一個頭,就知道他想說什麼。
果然,就聽着靳尚意味深長的道:“尚只想請相國幫一個忙,請相國在我返回楚國的時候,派遣一位使者與我一同前往楚國看望秦公主。”
張儀啞然,狗改不了吃屎,這個靳尚又想走夫人路線,之前是鄭夫人,現在則是秦夫人麼!
不過······
這種忙倒是可以幫的。
張儀默默的想到。
楚國軍隊這一次的進攻的方向是武關與函谷關,面對這兩個雄關,恐怕楚國上下也不會抱有什麼希望的。
早在五國調兵的時候,張儀就分析過各國的目的。
齊國的目的是最簡單的,從齊國分兵的動向,就可以看出齊國只是想拉攏趙魏兩國,分化楚國與合縱國的關係,趙魏兩國倒戈,韓國自然也跟着倒戈,這與秦國的目的一至(如果齊國不是通過打擊秦國的話)。
其次是楚國,攻打函谷關對楚國來說毫無利益可言,真正對楚國有利的是攻打武關,不,應該說是於中。
三晉圍攻秦國的態度最堅定,這與三晉的地理位置有關,尤其是齊國被削弱的情況下,現在的主要目的就是削弱秦國,之後···
想着,張儀點點頭:“聽大夫一說,儀到時想起來,不久前秦王也提到了自己的妹妹。”
說着,張儀看着靳尚笑道:“我秦國使者到時會有一份大禮送給楚王,希望楚王到時能笑納。”
靳尚聞言大喜,立即拱手道:“多謝相國,多謝相國。”
接着靳尚給張儀滿上,然後又給自己滿上,舉杯道:“來,相國,爲秦王壽!”
張儀舉杯一飲而盡,而後看着靳尚滿臉通紅,興奮不已的樣子,不解地問道:“大夫,儀倒是有一件事頗爲好奇,你是楚國的大夫,而陳軫卻只是楚國的樂官之首,哪怕大夫失去楚王的寵幸,按理來說,地位也比陳軫高,爲何會充當陳軫的副使。”
靳尚搖頭道:“相國有所不知,這次楚國正使的人選,楚王根本就沒有與大臣商量,直接指定陳軫了。”
“即便我向大王請求出使秦國,結果也只是被安排了一個副使的身份···”
靳尚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見馮喜急匆匆的走來進來。
馮喜進來後看了靳尚一眼,走道張儀身邊,輕聲道:“君上,方纔楚國使者陳軫求見大王,大王接見了陳軫後,不知與陳軫說了些什麼,現在大王帶着親隨在烏獲的護衛下,與陳軫一同出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