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天後。
當壽郢還在熱議鶡冠子師徒的時候,宋國重臣臧信帶着一衆隨從大張旗鼓的進入壽春城。
接着,臧子一進入壽春城賓館,便通過正常渠道求見楚王,然後不等楚王回覆,又連忙派人傳訊宋夫人,希望能通過宋夫人的渠道,請求面見楚王。
宮中。
熊槐正與宋夫人逗着公子憲章,此時,一個侍者走過來道:“大王,夫人,剛剛宋國使者臧子來楚,並送來宋太子給夫人以及公子的禮物,還請大王夫人一觀。”
熊槐聞言,心中也是微微一驚,沒想到宋使這麼快就來了,而且來的還是宋太子的心腹重將臧子,看來宋國上下是真的急了。
想着,熊槐不等宋夫人開口,便笑呵呵的對宋夫人道:“既是太子送給夫人與憲章的禮物,那夫人自去便可,寡人就不去了。”
“謝大王!”宋夫人歡快的應了一聲,然後充滿期待的走出去,想要看看自己父親給自己以及自己的兒子送來了什麼禮物。
須臾。
宋夫人帶着淡淡憂色走進來,來到熊槐身邊,輕喚道:“大王···”
但話剛起了一個頭,她見熊槐正一心一意逗着公子憲章,尤其是看到公子憲章稚嫩的笑容,不禁又沉默了下去。
熊槐聽着宋夫人輕喚了一聲,然後又沒有了其他言語。
擡頭一看,卻見宋夫人站在不遠處,露出一臉爲難的樣子。
熊槐見此,笑了笑,伸手將宋夫人拉入懷中,問道:“夫人,可是太子有事相求?”
“嗯。”宋夫人輕輕點了點頭。
“何事?夫人儘管道來!”
宋夫人在熊槐懷中沉吟了一下,然後仰起頭,看着熊槐嘆道:“剛剛宋使臧子傳訊,希望大王能見他一面。只是,臣妾知道大王現在甚少理事,是以不願用此事打擾大王。”
“嗯?”熊槐一怔,詫異的看了一眼宋夫人。
若是以往,一旦宋國使者相求,她可是不遺餘力的幫忙的。
撒嬌,賣萌,枕頭風等等,所有手段都會使出來。
但現在···她卻遲疑了。
熊槐心思一轉,便知宮外關於自己以及太子橫的謠言都傳到她耳中了。
想着,熊槐伸手勾起宋夫人的下巴,調笑道:“夫人,婦人是不是都是有了兒子後,就會忘記爹?”
宋夫人一僵。
熊槐笑了笑,道:“好了,既然臧子都求到夫人面前,那寡人也不能不給夫人面子,寡人明天就在大殿上匯聚羣臣,然後當着羣臣的面召見臧子,看看太子所求何事。”
宋夫人一聽,僵硬的身軀頓時一軟,喜道:“謝大王!”
熊槐笑而不語。
事後,熊槐又秘密傳令給陳軫,然後讓陳軫去找中大夫左成。
次日。
大殿上,臧子獻上國書後,拜倒:“大王,寡君聽說楚國左大夫賢明,心中仰慕,是以特派臣來楚,獻潁東蒙城等城十座,加黃金五百鎰,駿馬百匹,美玉十對,願聘左大夫爲相。”
說完,臧子再拜道:“還請大王恩許,以全敝國之願!”
此言一出,殿中羣臣一片譁然。
十座城池,殿中絕大部分的人,努力一輩子,可能都不能爲楚國奪取十座城池。
但是,現在宋國爲了區區一箇中大夫,就願意送十座城池,甚至還額外贈送黃金萬金,百匹駿馬。
這等代價,都足夠請楚國的令尹去宋國爲相,更何況是區區一箇中大夫。
一時間,許多大臣看向中大夫左成的目光,充滿了懷疑與震驚。
這代價···左大夫真值這個價嗎?
莫非左大夫是深藏不露的大賢?
熊槐不知道此時殿中羣臣是怎麼想的,但是他聽到宋國的價碼後,也大大的被震驚了一下。
十座城,還加上萬金,這樣的求相重禮,簡直前所未有、聞所未聞。
萬金加十城,若是往常時候,這樣的代價已經足夠楚國出兵爲宋國抗住齊國了。
但現在···熊槐打定主意用宋國去釣齊國了。
所以···
熊槐看了看令尹昭雎,然後突然將目光轉移到太子橫身上,問道:“太子,你監國已久,不知此事你怎麼看?”
太子橫正被十城萬金震的暈暈沉沉間,猛然間聽到父王開口詢問,頓時微微一愣。
接着,太子橫看了看王位上正看着自己的父王,想起自己父王最寵愛的宋夫人,正是宋太子的女兒。
父王不僅與宋太子交好,而且對宋夫人也是有求必應。
或許,即便沒有這麼重的禮,父王也會答應宋國的。
而後,太子橫又想起遷都時父王告訴自己的計劃來。
楚國未來的目標可是齊國,而要想破齊乃至滅齊,這就需要交好其他國家甚至是其他國家協助。
宋國實力不弱,正可作爲羽翼附庸。
現在宋國主動請求楚國派出大臣擔任宋相,這正中楚國下懷。
若是齊國伐宋,也正可讓左成用宋國消耗齊國。
甚至,楚國還可以趁齊宋兩國兩敗俱傷,坐收漁翁之利。
想着,太子橫心中一定,然後拱手應道:“父王,楚宋兩國多年交好,現在宋國求相,我楚國理應答應下來。”
此言一出,殿中的鶡冠子頓時一愣,要知道他不久前才獻策楚王,要把宋國賣給齊國的。
怎麼太子會說出這話呢?
鶡冠子看了看太子橫,然後又看了看楚王,並沒有說話。
而大殿中間的臧子,卻是露出了喜色。
另一邊,熊槐聽到太子橫的話後,不禁在心中默默一嘆:“太子果然還是那個太子,不提點他,他就只能看到眼前,一個只顧眼前的人,一定會目光短淺,利令智昏。
堂堂楚國太子,竟然被區區十座城池晃花了眼,要知道,寡人要的可不是區區十座城池,寡人想要整個宋國,還想要大半個齊國。”
想着,熊槐面不改色的點頭道:“嗯,太子言之有理!”
太子橫聞言,以爲自己說中了父王的心思,頓時露出喜色。
但笑容纔剛剛在臉上浮現,他就見自己的父王將目光轉移到令尹昭雎身上。
“令尹,你以爲如何?”
太子橫見此,笑容頓時僵住,以他對自己父王的瞭解,他知道自己剛剛又說錯了。
另一邊,昭雎聽到楚王詢問,知道楚王已經決定採取柱國唐昧策略的他,只是在心中默默爲太子一嘆,然後應道:“十城萬金求相,禮太重,臣不知宋國所求,是故,此事還請大王可自決。”
殿中羣臣聞言,紛紛側目,十城萬金竟然都沒有打動令尹昭雎,反而讓令尹懷疑宋國的用心。
難道宋國有詐?
此時,熊槐依舊點頭道:“令尹所說也有道理。”
說着,熊槐看向柱國唐昧,問道:“柱國以爲如何?”
唐昧聞言,完全不像昭雎那麼遮遮掩掩,而是直截了當的道:“大王,臣以爲不能答應宋國之請。”
唐昧話音一落,羣臣還來不及震驚,那邊,還沒有被楚王詢問的屈原,便主動開口了:
“大王,令尹柱國言之有理,臣也以爲不能答應宋國的請求。”
屈原話音一落。
此時,羣臣之首的太子橫,聽到昭雎三人全都反對後,渾身一僵,心中止不住的悲嘆道:“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