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就跟你想的一樣!”龍舒君看着鄢陵君震驚的臉,譏笑道:“整個楚國之中,除了大王以外,還有誰有能力有膽量,敢將百姓放在令尹的封地中。”
鄢陵君聞言,臉色頓時快速變換,接着,他瞪圓着眼睛,盯着龍舒君道:“龍舒君,你可有證據,誹謗大王,這可是死罪。”
“死罪?哈哈哈~~”龍舒君大笑道:“你以爲我還會在乎這個嗎?”
鄢陵君看了看癲狂的龍舒君,臉色一正,語氣沉重的道:“龍舒君,我知道你對大王處死你的族人而心懷怨恨,但這並不是你可以誣賴大王的理由。
若是你沒有證據,那就休怪本君不客氣了。”
說話間,鄢陵君右手移到劍柄上,然後雙目死死的盯着龍舒君,彷彿下一刻便要拔劍相向一般。
“證據我當然有!”龍舒君語氣冰冷的道:“我得到陰陵百姓去了射陽之後,便親自去走訪射陽大澤周圍,然後終於在射陽大澤的東部發現一個大量行人路過的痕跡,然後我又沿着那條路徑,在東部五十里的地方發現了一個偏僻的山谷曾有大量的人居住在那。
雖然,我未曾在山谷周圍發現有人耕種的痕跡,但是我卻在山谷周圍發現大量樹木被砍伐的痕跡。
而經過我對那些被砍伐的樹木數量以及新舊程度進行推算,這些被砍伐的樹木最早最多就出現在陰陵慘案發生前後,且能滿足數萬人所需,然後被砍伐的樹木逐漸變少,直到最後再無樹木被砍伐。
要知道,射陽之地,歷來人口稀少,又大多分佈在射陽大澤以及射陽河周圍,那麼偏僻的山谷,根本就不會有百姓去定居。
最重要的是,沒有耕種,卻需要大量柴薪,並且還逐漸減少柴薪數量,鄢陵君你說,這是什麼情況?”
鄢陵君聞言,心中略一沉吟,便將定居的百姓與臨時駐紮的軍隊排除在外了。
因爲百姓不可能不耕種,而軍隊不可能逐漸減少,如此一來,那地方最大的可能便是臨時居住,然後分批離開。
想着,鄢陵君心頭一震,然後右手不知不覺間鬆開了劍柄。
頓了頓,鄢陵君十分沉重道:“就算那羣臨時居住射陽的人,就是陰陵百姓,那也不能說這事是大王主使的。
也有可能是朝中某位諸公,眼熱陰陵財富與百姓。甚至,也有可能是其他見楚國混亂,想要擾亂楚國。”
“對。”此時,鄢陵君眼睛一亮,心中一鬆,又頗爲興奮的道:“當時正值六國伐秦,而我楚國未動,說不定就是六國或者某國擔心我楚國攻擊他們的後路,所以才策劃了陰陵之事。”
龍舒君一聽,立即十分肯定的搖頭道:“這絕不可能是其他國家做的。”
“絕不可能!你爲何肯定?”鄢陵君一怔,然後十分警惕的看向龍舒君,問道:“那告訴你夜間用船轉運百姓的,究竟是那個國家?是宋國?還是齊國?亦或者是其他國家?
還有,你現在是不是已經投靠了哪個國家?徹底背叛了我們楚國?”
“···”龍舒君沉默不語。
“你果然背叛了楚國!”
“是大王先背叛了我!”
“···”二人無言以對。
頓了頓,龍舒君再此開口道:“鄢陵君,我這次來就是向你示警的。
正如百年前吳起所說,楚國大而不強的根源,就在於封君太衆,貴族太多。大王一心變法強國,兩次啓用屈原變法,其目的都是打擊封君貴族,然後將國家的所有大權全都集中在自己手中。
因爲這,江漢貴族死傷慘重,甚至大部分的封君,都失去了大部分的職權。因爲這,我們江淮貴族起兵謀反,然後死傷慘重。因爲這,大王遷都壽郢,已經脫離了你們的掌控範圍。
雖然現在的新法還沒有直接針對貴族,但是,我可以確定,一旦現在的新法深入人心後,大王一定會推動直接針對貴族封君的新法的。就比如,吳起說,君子之澤三世而斬,又比如,那屈原嚷嚷的,君子之澤兩世而斬。
到時,不知你們如何自處?”
說完,龍舒君見鄢陵君沉默不語,又開口道:“我聽說,大王在遷都的時候,太子曾明確表示反對,爲此,太子還被大王緊閉兩月。
不久前,我曾與太子語,太子溫文儒雅,仁和非常,乃是一個值得託付天下的人。
若是···若是你們不想成爲大王與屈原的魚肉,那麼太子乃是你們唯一的選擇。”
說罷,龍舒君拱了拱手:“言盡於此,還望君保重,告辭。”
龍舒君離開後,鄢陵君站在大廳中,久久不語。
雖然他一直在心中告訴自己,陰陵一事是其他國家針對楚國的陰謀,但···內心深處,他自己也不相信這事是其他國家乾的。
可能是朝中某位重臣乾的,也有可能是某位重臣聯合其他國家乾的。其目的就是逼反龍舒君他們,然後趁機給大王施壓,並罷黜乃至···將令尹昭雎、左徒屈原等人滅族。
當然,也有可能···
想着,鄢陵君心中一緊。
半月後,太子橫從宗廟中反省出來,一出門,便見將軍潘信一臉喜色的站在門外等候。
見此,太子橫臉色一沉,訓斥道:“將軍,宗廟乃是莊嚴之所,應該保持莊重,何以嬉皮笑臉。”
潘信一聽,勉強保持莊重,但眉目間還是有些喜色的道:“太子,州侯與家兄來信,不久前,趙國的消息傳到壽郢,大王召集羣臣議事。
接着,議事中,令尹當着羣臣的面,向大王進言,說趙國的衰敗,其根源就在於趙主父廢長立幼。
是以,令尹請大王引以爲鑑。”
說到這,潘信笑道:“不僅是令尹開口,當時柱國還是公子富,全都以此勸諫大王,而其他大臣全都沒有反對。
是故,州侯說,太子深得人望,地位穩固,可以不用擔心了。”
太子橫聞言,心中大喜,然後連忙問道:“令尹他們真的這麼向大王進諫?”
見潘信點頭,太子橫又期待問道:“那大王是如何回覆的?”
“大王說,太子久在國都之外,於國不利,所以讓太子儘快返回壽郢。”說到這,潘信滿臉喜色的道:“自從太子進入宗廟後,大王已經先後兩次發來詔書,讓太子從宗廟出來後,儘快返回壽郢了。”
“先後兩次!”太子橫一聽,頓時大喜道:“對,孤應該儘快回都纔是。”
正說話間,一個官員走到太子橫身側:“見過太子,臣奉右司馬之命,請太子前往郢都。右司馬說,他已在郢都爲太子安排好酒宴了。”
太子橫一聽景陽相邀,沒有拒絕,當即應道:“善,孤稍後就去郢都與右司馬一會。”
當日,太子橫回到郢都,與景陽一起,狂歡到深夜。
次日,太子橫日中才起來,剛出門,就見將軍潘信稟報道:“太子,鄢陵君等二十位封君投帖請求太子接見。”
太子橫一怔:“鄢陵君他們不再自己封地帶着,怎麼跑到郢都來了?這可不合規則啊!”
“回太子。”潘信應道:“鄢陵君他們乃是爲了押送獻與大王的供奉,才齊聚郢都的。而且,他們也想問問右司馬,來年獻與大王的錢糧,是送到郢都這,還是送到壽郢去。”
“原來如此。”太子橫點了點頭,然後沉吟道:“如此多的封君前來拜見,孤單獨接見不妥。故,孤打算今夜設宴接待他們,請他們今夜務必來會。”
“諾。”
當夜。
太子橫與諸君會,甚歡,深夜,酒酣,醉。
鄢陵君帶着醉意從自己的桌旁走到太子橫身側,敬了一杯酒後,半醉半笑着問道:“太子去了壽郢一年有餘,不知壽郢比之郢都如何?”
太子橫半醉半醒之際,笑着道:“淮水滔滔,不如江水浩浩,壽郢雖好,不如郢都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