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蓮芳死了，自盡而亡。臨死前，他留了一封遺書給趙曜，說他在這個世上已經沒有任何用了，也沒有任何念想，該去找義勇太子賠罪。
幾日前，趙曜跟賀蓮芳說開一切後，擔心賀蓮芳會想不開，再三懇求賀蓮芳不要做傻事。他還派人盯着賀蓮芳，不讓他做傻事，沒想到他最後還是自盡。
雖然賀蓮芳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比如說殺了廢太子全家，逼死三母妃，還有其他的事情，但趙曜並沒有怪他。
賀蓮芳陪在趙曜身邊十幾年，教導他、關心他、開解他……對他來說，賀蓮芳是他的先生，也是他的親人，更是他的朋友。
趙曜明知道賀蓮芳揹着他做了不少事情，但一直沒有戳破，就是不想失去他這個亦師亦友的長輩。
前幾日，之所以把一切都攤開來說，爲的就是讓賀蓮芳放棄起兵造反一事，不曾想卻害死了他。
其實，賀蓮芳早就不想活了。如果不是遇到趙曜，十幾年前他就會自戕。遇到趙曜後，他覺得趙曜很像義勇太子，想再在“義勇太子”身邊，讓“義勇太子”成爲帝王。但，趙曜終究不是義勇太子，不願意當皇帝。
賀蓮芳雖早就知道趙曜沒興趣當皇帝，但他心裡還有一絲僥倖，覺得到了逼不得已的時候，趙曜還是會當皇帝，可沒想到真的到了這種境況，趙曜還是讓魏王做了皇帝。
對於趙曜的這種選擇，在賀蓮芳的意料之外，也在他的意料之中。他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一是因爲趙曜不再需要他的幫忙，二是因爲他活夠了，不想再活了。三是因爲趙曜最終會做皇帝，不需要他謀反。
賀蓮芳的死對趙曜打擊很大。他覺得是因爲他不願意當皇帝，害死了賀蓮芳。
漢王府的隔壁院子裡，趙曜和楚王坐在賀蓮芳曾經住的院子裡，邊喝酒，邊聊天。
趙曜平日裡從不喝酒，即使是重大的節日，他也不會喝酒，但自從賀蓮芳死了後，他每日都飲酒。
楚王知道趙曜是在怪自己，“十弟，你告訴我，你四嫂他們是不是死了？”
正在喝酒的趙曜聽到楚王這句話，手中的動作頓住，臉上的表情僵住。他想開口否認，但看到楚王凌厲的眼神，到嘴邊的謊話沒有說出口。
趙曜的沉默，已經告訴了楚王答案。
“我早就知道了，你不用瞞我了。”楚王的表情非常平靜，語氣也非常冷靜，但眼神卻非常悲痛。“他不會放過我的家人。”
“四哥，對不起，都怪我沒有救四嫂他們。”提到這件事情，趙曜心裡滿是愧疚和後悔。
“這事和你沒有關係，你當初就算救了他們，他日後還是會殺了他們。”來到沼澤府後，楚王原本打算過段時日就偷偷離開，結束自己的性命，去地下陪妻子和孩子們。但，因爲賀蓮芳一句話，他放棄結束生命的想法，願意活下來。
楚王來到沼澤府一段時間後，賀蓮芳曾來找過他，跟他說了些話。
“四哥……”趙曜不明白楚王爲什麼在這個時候跟他說這件事情。
楚王看出趙曜心裡的疑惑，語氣溫和地勸慰他道：“我想告訴你的是人死不能復生，我們都該好好地活下去。”
“四哥……”四哥用四嫂他們的死來勸慰他，他真的是……“四哥，我知道了，我明日就會恢復正常，不會再沉浸悲痛中。”
“十弟，對賀將軍來說，死是一種解脫，你應該爲他高興。”楚王繼續勸說道，“他如今應該已經找到了大伯父。對他來說，回到大伯父身邊，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
趙曜覺得楚王這番話說的很對，微微點了下頭說：“是啊，對二叔來說，回到大伯父身邊纔是最好的。”在這一刻，趙曜釋然了。“四哥，幸好有你在我身邊。”
“你放心，我會一直在你身邊。”楚王說這句話時的表情非常“慈父”。
“四哥，你找到你想做的事情了嗎？”楚王雖還保有親王的爵位，但也只是名稱，沒有任何實權，更沒有封地。可以說，是有名無實的王爺。趙曜覺得如果不找些事情給楚王做，楚王肯定會多想，然後想多了也會想不開。再者，楚王也有本事，不讓他做事，太浪費他的才華。
“我打算去教書。”楚王的身子還非常虛弱，不能做太勞累的事情。再說，他也不會做生意。他想來想去，覺得自己適合做個教書先生。
“你要去太學教書嗎？”沼澤府也有太學，是嶺南最高的學府。
“我打算去免費學堂教書。”太學的學生不需要他教，免費學堂的學生需要他的教導。
“去免費學堂教書也好。”趙曜笑着說，“以四哥的學識，一定能把免費學堂的學生們教導成才，然後各個都考上太學。”
“我不曾教過學生，不一定教得好。”
趙曜指了指自己，“四哥，你忘了你教過我啊，我小時候不喜歡讀書，讀書也讀的不好，是你時常教導我啊。我都能教好，免費學堂的學生那更能教好。”
聽趙曜這麼說，楚王不覺想起小時候教他讀書的情形。
“也是，我都能教好你。”
“四哥，你有耐心，肯定能教好學生的。”趙曜笑道，“免費學堂的學生們能得到你的教導，他們真是八輩子修來的福氣。”
“是我的福氣。”
趙曜跟楚王說了些免費學堂裡學生們的事情。楚王聽了後，覺得自己去教書是對的。
“四哥，我記得你以前會寫書，還會編書，我覺得你可以試試。”
“寫書？編書？”楚王自從成年封王后，就再也沒有寫過書，更沒有編過書。
“我讓翰林院的人編寫有關嶺南各各個方面的書，比如說嶺南語、嶺南的詩詞、嶺南的民謠、嶺南的戲劇等。”趙曜建議楚王道，“四哥，你可以去看看，看了後要是感興趣，你不妨試試。”
“我會去看看。”楚王目光欣慰又驕傲地注視着趙曜，“保護和傳承嶺南的文化，十弟你做的很好。”
“我是覺得每個地方的文化都應該好好保護，也應當好好地傳下去，這樣後世的人才知道他們的家鄉的文化。”趙曜又道，“四哥，你要是對外邦的文化感興趣，也可以去四方館學外語。”
楚王聽趙曜這麼一說，心裡都感興趣。
“有時間，我會去看看。”
趙曜又跟楚王說了不少關於柔佛和暹羅等外邦國家的有趣事情，聽的楚王越來越感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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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倆聊了很晚，才各自回房休息。
趙曜沒有回臥房休息，而是去了書房。
同喜見趙曜雙手手肘撐在書桌上，雙手抱着頭，一言不發，心裡很是擔心。
“殿下，您還好吧？”
“四哥知道四嫂他們出事了。”
同喜大驚道：“什麼，楚王殿下怎麼會知道？”
趙曜搖了搖頭說：“不知道，四哥沒有問我四嫂他們葬在哪裡，我也沒有告訴他，怕讓他傷心。”得知楚王妃他們出事後，趙曜就派人去尋找他們的屍身，之後把他們葬在了梁州。
“這……”
“我現在擔心一件事情。”
“什麼事情？”
“八哥還是不會放過李家人。”趙曜聽到之前楚王跟他說永安帝不會放過他的家人，他就想到了李家人。雖然李家人已經被救了出來，並且都回老家隱居，但並不代表八哥不會再殺他們。
“皇上不是答應您放了李家人麼？”同喜覺得趙曜想多了，“皇上的話，一言九鼎，怎麼可能還會再殺李家人，殿下您就不要多想了。”
“一言九鼎麼……希望是我想多了。”趙曜嘴上這麼說，但是心裡還是一股不祥的預感。他把暗衛甲叫了出來，讓他派人去盯着李家。如果李家出事，也能第一時間拯救。“我方纔的話，你不要跟四哥說，省得他擔心。”
“殿下放心，奴婢一個字都不會跟楚王說。”
趙曜朝同喜揮了揮手，示意他退下去。
“殿下，您該休息了。”自從二老爺走了後，殿下就沒有好好休息過。
“我沒事。”
同喜不敢多說，恭敬地退了出去。
等同喜離開後，趙曜站起身，走到窗邊，眺望着東邊的夜空，嘴裡呢喃着：“八哥，二叔自盡是不是你授意的？”
還有，八哥，你和二叔到底做了哪些交易。
八哥，你是不是看了密旨，是不是知道密旨上寫的是我的名字。
父皇跟二叔的交易，八哥你是不是早就知曉，所以暗中又跟二叔合作。
二叔和父皇執着於讓我做皇帝，八哥你知道卻不阻止，是相信我不會跟你搶奪皇位，還是因爲別的……
父皇察覺到八哥對他下毒，將計就計讓自己中毒，單單只是爲了讓我跟八哥反目成仇，然後讓我幹掉八哥，成功登基？
老頭子雖知道八哥不會下毒毒死他，但他就怕八哥會讓他一直昏迷不醒麼？
以老頭子的陰險，不可能做沒有把握的事情，但他哪來的信心覺得我一定能救好他……等等，如果老頭子等的不是我救他，而是八哥呢？
對了，老頭子和八哥之間有交易。交易中，是不是包括讓八哥登基？
不對，如果交易是讓八哥做皇帝，那八哥爲何要給老頭子下毒？老頭子又何必將計就計？
老頭子、八哥、二叔……他們三割人的葫蘆裡到底在賣什麼藥。
猜猜賀蓮芳跟楚王說了什麼話，讓他願意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