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時日,關於北方的消息陸陸續續送到漢王府。
此時,漢王府的書房裡,趙曜正在看剛剛收到的消息。他看完後,先是皺着眉頭,接着面上露出疑惑的表情,最後表情變得凝重。
賀蓮芳注意到他臉色的變化,關心地問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趙曜沒有說話,而是把手裡的一封密信遞給了賀蓮芳。
賀蓮芳接過信,看了看。等他看完,他的臉上露出趙曜一樣的表情。
“這韓王在打什麼主意?”
趙曜沉吟道:“或許他是故意的,爲的就是忽悠我們,讓我們以爲他一點都不在乎他的名聲,還讓我們覺得他對皇位一點興趣都沒有。”說完,他又加了一句,“最重要的是他想讓父皇覺得他聽話,沒有父皇的命令,他不敢擅自開放幽州的糧倉賑災。”
“不在乎名聲?”賀蓮芳微微挑了下眉梢,“如今韓王在北方的名聲徹底壞了吧,他當真一點都不介意?”
“二叔,名聲這東西並不重要,即使韓王現在他變得聲名狼藉,被北方百姓不喜,但是等他當上皇帝,他過去的壞名聲將會消失,而北方百姓則不敢再對他不滿。”在絕對權力面前,名聲什麼都不是。只要手裡掌握着衆人的生死大權,壞名聲也會變成好名聲。“你看我父皇在乎名聲嗎?”名聲這個東西,有時候的確是個好東西,但是更多的時候是壞事。如果太在意名聲,那麼做很多事情都會受到限制。還有,如果做任何事情之前都先考慮名聲,那麼這件事情的本質就變了。
賀蓮芳覺得趙曜這番話說的有幾分道理,“你的意思是韓王故意毀掉自己的名聲,讓你們不再擔心他?”
趙曜輕輕地點了下頭,道:“嗯。還有,韓王這個人做事一向隨心所欲,從不在乎別人的看法。”
賀蓮芳擡眸,眸光深深地望着趙曜:“在北方,韓王的名聲毀了,但是你的名聲卻傳遍整個北方,北方的百姓們對你充滿感激,你就不怕被人說你是爲了博取好名聲,就不怕被代王他們忌憚?”
趙曜反問道:“二叔,我什麼都不做,代王他們就不防備着我嗎?”對代王他們的戒備一事,他早就不在意了,“如果我是爲了博取好名聲送糧到北方,那我會一路敲鑼打鼓地告訴世人,我趙曜自己自己掏家底和掏腰包弄了一千斤的糧食送到北方,勢必讓他們感恩戴德。我如果怕代王他們,那麼我什麼都不會做。我送糧去北方,只是爲了幫助北方百姓,至於其他的,我才懶得管別人怎麼想。”他做事一向只管問心無愧,不會顧慮其他的事情。
“你是爲了百姓,但是代王他們可不會這麼想。”
“隨他們怎麼想。”趙曜說着,嘴裡發出一聲嗤笑,“就算我了博取好名聲,那又能怎麼樣,朝廷裡那些大臣依舊看不起我這個漢王,他們只會覺得我這麼做是白費功夫。至於代王他們從來沒有把我當做對手,他們是覬覦我的錢財和糧食。他們想盡辦法除去我,並不是我對他們造成了致命的威脅,而是擔心四哥因爲我的幫助,變得強大,讓他們無法再與四哥抗衡。”有一件事情,賀蓮芳一直都不知道,趙曜暗地裡給楚王送了不少錢財。
趙曜是打定主意遠離皇位,也打定主意助楚王登上皇位。他不知道爲什麼皇帝跟賀蓮芳覺得他適合做皇上,但是他覺得楚王比他更適合做皇帝。
他也只是給楚王送了些錢財,其他的並沒有幫助。雖然他有非常強大的情報機關,但是他從來沒有給楚王送過情報。不然,就太對不起魏王了。
賀蓮芳瞥了一眼滿臉不在乎的趙曜,嘲諷道:“你倒是看得清。”
趙曜笑着說:“我一向看得清。”他一向知道自己幾斤幾兩,更知道自己不是做皇帝的料。
賀蓮芳問道:“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
“不怎麼辦啊,我該做的都做了,接下來我什麼都不用做。”
賀蓮芳略微驚愕地問道:“你不管韓王呢?”
“我管韓王做什麼。”趙曜覺得賀蓮芳這句話很好笑,“代王和四哥都在北方,有他們盯着韓王,還需要我做什麼。”
“你就不怕楚王他們奈何不了韓王?”賀蓮芳強調道,“韓王一直隱藏的很深,楚王他們不一定是他的對手。”
趙曜輕笑道:“二叔,你太高看我,也太小看我四哥了。”
賀蓮芳擰了擰眉,問道:“什麼意思?”
趙曜沒有回答,而是問道:“二叔,你就這麼相信我能挖出韓王真正的面目?”
賀蓮芳沒有說話,而是給了趙曜一個眼神。
“二叔,被你這麼信任,我還真是高興。”趙曜朝賀蓮芳俏皮地眨了眨眼,“我能發現的事情,四哥肯定也能察覺。如今四哥就在韓王的面前,你真的認爲他什麼都查不出來嗎?”
“當初發現韓王隱藏的很深的人是你,並不是楚王。”
“的確是我,但是並不代表四哥奈何不了韓王。”趙曜對楚王充滿信心,“當年四哥可是憑一己之力找到前太子和前鎮國公他們藏銅的地方。”
賀蓮芳聽後,半晌沒有說話。
“韓王能騙過代王,但是絕不能騙過四哥。”趙曜信心滿滿地說道,“最重要的是四哥發現了韓王真正的秘密,而韓王卻毫不知情。”
“你當韓王是傻的。”
“韓王當然不是傻的,但是他自負,只怕他到現在都認爲他的秘密沒被人發現。”趙曜又道,“韓王會提防四哥,但是四哥有自己的法子查到他想知道的一切,並且是不動聲色,不會讓韓王察覺。”
“你還真是相信楚王。”賀蓮芳卻不這麼認爲。
“我從小就相信四哥啊。”趙曜早就看出來賀蓮芳看不起他的皇兄們,覺得他的皇兄們都不及他。“二叔,你就等着看吧。”
“我拭目以待。”賀蓮芳並不相信楚王能查到韓王的秘密,“楚王查是楚王的事情,你查是你的事情。”
“二叔,有四哥查韓王就夠了,我就不用再查了。”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沒那麼多閒工夫一直盯着韓王。
“你別忘了韓王跟匈奴不清不楚,你真的不繼續追查下去?”
趙曜搖搖頭說:“四哥會查清楚的,我就不插手了。”
見趙曜對楚王這麼信任,賀蓮芳心裡很是無奈。他知道趙曜心意已決,便沒有再勸,轉移話題說起別的事情。 等說完事情,賀蓮芳便回到自己的院子。
一直在暗中跟在賀蓮芳身邊的某個人的身影出現在陰影中,語氣很輕地說道:“你有煩心事?”他的聲音很小,如果不仔細聽,不會發現房間裡還有一個人。
賀蓮芳沒有說話,但是他的眼底劃過一抹殺意。
陰影中的某個人感受到他的殺氣,問道:“你想殺誰?”
賀蓮芳對陰影中的人擺了擺手,隱藏在黑暗中的某個人瞬間從房間裡消失。
就在方纔,賀蓮芳對楚王起了殺心,但是他很快就恢復理智,因爲他知道不用他出手,代王、景王、韓王和魏王都不會放過楚王。等到楚王和他們斗的兩敗俱傷的時候,他再出手除掉楚王也不遲。
賀蓮芳推着輪椅走到書桌前,拿起筆開始寫信給遠在京城的皇帝。
趙曜則不擔心賀蓮芳會對楚王怎麼樣,因爲他知道賀蓮芳不會在這個時候除掉楚王。以賀蓮芳的性子,他會在最後動手殺了楚王。不過,等到那個時候,他一定會阻止。
這時,同喜走了進來,向趙曜稟告道:“殿下,裴大人求見。”
“定遠?”趙曜有些意外。他訝異的不是裴定遠來見他,而是在這個時候,畢竟已經很晚了。“讓他進來。”定遠這個時候來找他,肯定是有急事。
須臾後,同喜領着裴定遠走了進來。
趙曜看了一眼同喜,同喜恭敬地退了出去,並站在門口守着,不讓其他人靠近。
裴定遠行完禮後,滿是愧疚地說道:殿下,抱歉,這個時候打擾您。”
“無礙,你這個時候來找我,肯定有事。”趙曜溫聲道,“發生了什麼事情,讓你這麼着急地來找我?”難道吏部出了什麼事情?
裴定遠沒有遲疑,開門見山地問道:“殿下,您可知道南魏人?”
聽到裴定遠這個問題,趙曜的面上露出一抹驚詫的神色。
看到趙曜這個表情,裴定遠就知道他是知曉的。
“殿下,您知道南魏人啊。”
趙曜微微頷首道:“我一直都知道,倒是你怎麼得知南魏人的?”說着,他微微眯起眼道,“你劍過南魏人了?”
“不瞞殿下,就在前段時日有人找上我,說是跟裴家有關係的人,還說他知道當年裴家滅門的真相。”這些年來,裴定遠陸陸續續地想起小時候遺忘那段記憶,但是並沒有徹底想起來。他回想起來的那些記憶裡並沒有跟裴家當年滅門有關的內容。他只想起自己的確是裴家人,知道他的祖父當年僥倖地逃過裴家滅門。
趙曜一聽這話,坐直身子問道:“他跟你說了什麼?”
“他說裴家當年是被冤枉的,害裴家被滿門抄斬的正是袁家,這跟您當初告訴臣的一樣。”裴定遠早在幾年前,就從趙曜這裡得知害死裴家滿門的罪魁禍首是袁家。“他還說裴老夫人,也就是裴貴妃的祖母是南魏人。袁家當初陷害裴家,爲的一樣東西,這樣東西只有裴家人知道在哪裡。”
趙曜聽了,面上沒有任何吃驚的神色,因爲他早就清楚。
裴定遠見趙曜臉色平靜,彷彿早就知道這件事情,面上不覺露出震驚的神色:“殿下,您知道?!”
“我曉得的事情比你的多。”趙曜沒有多說,而是把話題扯了回來,“他還跟你說了什麼?”
“他還說當初裴家只是普通人家,並不是什麼世家,是因爲南魏人的幫助,裴家纔在前朝慢慢成爲世家,裴家人也才能在朝中擔任要職。當時,裴貴妃能進宮獲寵也是他們的手筆。”裴定遠繼續說道,“他還說當年裴家沒出事,坐上皇位的就是裴貴妃的兒子,可惜夏靈帝聽信了讒言,把裴貴妃和她所生的皇子打入冷宮。裴貴妃母子倆被關入冷宮沒多久,裴家被污衊通敵叛國,滿門抄斬。接着裴貴妃的兒子病死,不過裴貴妃還活着,南魏人一直想辦法救她,但是並沒有成功。”
趙曜想到裴貴妃所在冷宮裡的那條密道,估計就是南魏人挖的。密道挖通了,並且直通裴貴妃所在的冷宮,爲什麼南魏人沒有成功帶走裴貴妃?難道是裴貴妃自己不願意逃?
“他告訴你裴家寶藏的地點了嗎?”
“沒有,他並不知道寶藏在哪,但他說裴家人一定知道。”這麼多年來,裴定遠至今沒有想起有關裴家寶藏一事。“他覺得我應該知道,但是我告訴他,我小時候因爲發熱燒壞了腦子,並不記得小時候的事情,所以也不清楚裴家的寶藏在哪裡。”
“他相信了?”
“我覺得他應該相信了,他說他會想辦法讓我想起小時候的事情。”裴定遠並不覺得南魏人能讓他恢復小時候的記憶,“他還說裴家的寶藏是南魏人的,他必須找到,又說寶藏裡有一個非常重要的東西,事關南魏人的命運,所以讓我一定努力想起小時候的事情。”
趙曜聞言,神色平靜地說道;“跟我猜測的差不多。”
“我問他那東西是什麼,他不告訴我,殿下您知道是什麼?”
趙曜輕搖了下頭說:“我並不清楚。”不過,他倒是有幾個猜測。
“其實,我覺得我就算想起小時候的事情也沒用。”裴定遠道,“如果我沒猜猜,我祖父應該是裴家一個不起眼,還是一個身體不好,被送到道觀裡的庶子。裴家寶藏這麼重要的事情,怎麼可能告訴他。”也正因爲他的祖父從小被裴家送到道觀,所以很少有人知道裴家還有他祖父這麼一個人。當年,裴家滿門抄斬,漏掉了他祖父。
“如果讓南魏人得知你並不知道裴家寶藏的地點,那麼你就危險了。”這些年來,趙曜一直暗中調查南魏人,對南魏人的性子還是有些瞭解的。“南魏人不會輕易暴露在人前,他們來找你,主要是想通過你找到裴家的寶藏。如果你不知道,那他們便會覺得你沒用。再者,你得知了他們的存在,那就更不能留你在世上了。”
裴定遠一臉驚駭:“他們會殺了我?”
“會,不過也有可能不會,畢竟你體內也流着南魏人的血。”
“殿下,南魏人到底是什麼人?”裴定遠直覺覺得南魏人不是什麼好人。
“不是什麼好人。”趙曜滿臉嫌惡地說道,“一羣想要恢復南魏的瘋子,他們不擇手段,什麼事情都能做得出來。”
“果然是這樣。”裴定遠很聰明,從南魏人的話裡,推測出很多東西,“殿下,南魏人急着找到裴家寶藏,主要是爲了那個東西,那東西是不是事關南魏復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