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雨後,三年一次的會試開考。
雖然皇帝沒有給趙曜安排跟會試有關的差事,但是他天天跟着楚王去貢院監考。不過,他這個監考非常懶,每天去貢院逛一小會兒就離開了。
會試的第三天,趙曜跟着楚王去貢院走了一圈,裝模作樣地監考了一會兒就走了。出了貢院,轉身就跑去找賀蓮芳。
趙曜這個十皇子整日無所事事,每天上完早朝後,就四處閒逛。他每天都會來賀蓮芳這裡坐坐,跟賀蓮芳聊聊天。
賀蓮芳宅子的管家見趙曜來了,忙端出方纔煮好的糉子,是趙曜愛吃的肉糉子。雖然離端陽節還有一段時日,但是不少人家已經提前開始吃糉子了。
趙曜邊吃着糉子,邊吐槽今年的會試。
“嶺南依舊沒有一個學子來參加會試。”
“據我所知,嶺南那邊至今爲止連一個舉人都沒有。”別說舉人,就是秀才,嶺南那邊也寥寥無幾。從這點就能看出來,嶺南那邊的讀書情況非常糟糕。舉人都沒有,怎麼可能有人來京城參加會試。
“前朝那些流放犯是不是該解除他們的罪籍?再說,有不少人是被冤枉的,就比如說林家,我覺得林家人要是參加科舉考試,肯定能考中幾個。”嶺南那邊考中秀才的學子少,一方面是因爲嶺南那邊的教育不行,另一方面是讀書人不多。
嶺南那邊讀書人少,主要有兩個原因。第一個原因,那就是嶺南那邊的百姓比較窮,讀不起書。第二個原因,就是有些讀書人沒資格參加科舉考試。
這些沒法參加科舉考試的讀書人,基本上都是罪犯的後代。按照大周律法,他們世世代代都沒資格參加科舉考試。
“你去跟你父皇說,跟我說有什麼用。”
趙曜倒是想跟皇帝說這件事情,但是這件事情操作起來很麻煩,朝中大臣肯定反對。
“父皇懶得管。”
“你既然知道,那還說什麼。”
“等我去了嶺南,我就自己搞科舉考試,不設身份限制,只要是讀書人都能參加科舉考試。”
賀蓮芳點點頭,贊成道:“也行。”
“不過,話說回來,嶺南那邊的讀書情況真是不行啊。”趙曜唏噓道,“估計八、九層的人都是文盲。”
“很正常,畢竟是蠻荒之地。”賀蓮芳又道,“那邊有不少其他民族的人,他們有自己的語言,甚至有自己的文字,不屑學習中原的文字。”
“對哦,有很多少數民族。”趙曜有些頭疼地說道,“這些本地的少數民族的人大多數不會說大周的官話,也聽不懂大周的官話,更別說看懂大周的文字。完了,等我去了嶺南,還要普及大周的官話,讓他們學習官話。”
“嶺南那邊少數民族的話與官話相差甚遠。”
趙曜問道:“嶺南有多少少數民族啊?”
“有十幾個吧。”
“我這還沒有去,就覺得任道重遠。”趙曜越想越頭疼,懶得再說這件事情,轉移話題聊起橡膠樹,“從暹羅和呂宋那邊移植回來的橡膠樹怎麼樣了,種活了嗎?“
“大部分都種活了。”
“那就好,讓他們繼續移植,爭取早日在嶺南種出一個橡膠樹園。”有了橡膠樹,就能做橡膠。只要做出橡膠,就能做出更多的東西。“從呂宋那邊移植回來的果樹呢,存活率高不高?”
“大部分都死了,只有小部分活了下來,但是結果的情況不太好。”
“等它們徹底適應了嶺南的土地和氣候,就能結很多的果子。”趙曜又問道,“那些香料樹呢?”
賀蓮芳搖了搖頭說:“跟果樹的情況差不多。”
“等我去了,得劃出一片山或者一片地,專門用來做香料樹園。”前些年,他讓二叔派人去安南那些國家弄香料,香料在大周和西域不少國家都賣的非常好。大周的世家、文人和有錢人都喜歡香料。只是以前,他們能用到的香料不多。如今從安南那些國家運回來的香料有一百多種,足夠讓這些人用。
這幾年,大周用香的人越來越多,漸漸地香料變成日常生活中必不可少的東西。不過,要說玩香玩的花,那還得是世家。
世家們學茶商弄出斗香這個比賽。一開始,斗香只在世家和官宦之間流行,後來慢慢演變成全民斗香。當然,達官貴人之間的斗香跟平民老百姓之間的斗香還是不同的。
現在,玩香和制香已經成爲貴族必不可少的技藝。世家女子或者官宦女子都要學制香,如果能製得好香,會非常受歡迎,也會非常好嫁人。
除了女子,男子們會制香也非常受追捧。某個紈絝子弟不學無術,但是卻非常擅長制香,這讓他深受歡迎,不少達官貴人邀請他去家裡做客,爲他們制香。不僅如此,京城裡不少出身不錯的女子都願意嫁給他。
朝中大臣們也很喜歡制香,平日裡跟三五好友聚在一起,邊喝酒,邊制香。
如果不是皇帝不太喜歡香料,大臣們還不知道把香料玩成什麼樣。
剛開始的時候,朝中大臣各個都往身上用不少香料,那真叫個香氣熏天。皇帝被大臣們身上的香味嗆得直打噴嚏,氣的皇帝把大臣們大罵了一頓。自那以後,大臣們上朝不敢再用香料醃製自己。但是,大臣們平日裡還是用香,只不過用的比較淡。
現如今,用香已經徹底融入大周百姓的生活。平日裡燃香,佩戴香囊,用香料薰染衣物或者被褥,用香料塗抹在臉上或者身上,更有甚者把香料含在嘴裡。
是趙曜把外邦的香料引進大周的,只是他自己也沒想到大周人竟然這麼癡迷香料,迷倒變態的地步。
不過,大周人癡迷香料一事,對他來說是一件好事。這幾年,靠賣香料,趙曜就賺了不少錢。
“二叔,我弄出來的茶香,你可喜歡?”賀蓮芳不喜歡香料,平日裡從來不用香。趙曜也不太喜歡用香,不過他挺喜歡茶葉的香味。於是,他就突發奇想地把茶葉和香料結合在一起,製作出茶香。
“茶香還不錯。”賀蓮芳喜歡喝茶,自然喜歡茶香。“你弄出來的茶香不打算賣?”
“當然要賣,不過不是現在。”趙曜嘿嘿地笑了兩聲,笑的不懷好意,“在我去封地之前賣。”
“你這是要搞欲擒故縱?”
趙曜打了個響指,說:“沒錯。等我去了嶺南,我會好好地開發嶺南的茶葉,然後再弄出嶺南特有的茶香,到時候一定能大賺特賺。”
賀蓮芳沒有說話,在心裡驚歎趙曜的生意頭腦。
“對了,二叔,江南的桑蠶到了嶺南後,活着的多不多?”嶺南那邊的氣候應該適合桑蠶生存。
“在途中死了不少,剩下的一半到了嶺南,又死了一半,只剩下一小半,不過繁衍的很快。”
趙曜心裡便放心了,“那就好。”幾年前,趙曜就從江南那邊買了不少桑樹苗,然後運到嶺南種植。
桑樹在嶺南存活率很高,幾年前種的桑樹,已經長大不少。它們的樹葉,可以用來喂蠶。
其實,嶺南當地也有桑樹,也有蠶。但是,那邊的蠶不太好,吐出來的絲也不太好。所以,趙曜這才把江南最好的蠶送到嶺南。
趙曜覺得嶺南的蠶不好,應該跟桑葉有關。果然,嶺南那邊的桑樹沒有江南的好。於是,他又往嶺南送了不少江南好的桑樹。
嶺南那邊的養蠶技術也不太好,趙曜又安排江南養蠶養的好人去了嶺南。
蠶養的好還不夠,還要有會織布的人。嶺南那邊的織布機還是前朝遺留下的舊物,織出來的布沒有江南織出來的布柔軟精緻。
在七八年前,趙曜就改良了大周的織布機。改良好的織布機不僅輕便好用,織出來的布也非常好。在三四年前,趙曜做出新的織布機,要比之前改良的織布機更好用,織出來的布更好。
新織布機早就在江南和京城,還有其他地方普及了,但是嶺南卻沒有。於是,趙曜又往嶺南送去不少新織布機,還送去不少織娘。也送去不少繡娘。
雖然嶺南那邊的布沒法跟京城和江南的相比,但是嶺南那邊的刺繡卻很有特色。嶺南的刺繡,在京城和江南,還有在西域賣的很好。不過,嶺南的刺繡相比較江南的刺繡就顯得太過單調,沒有多少花樣。
趙曜就想着把江南和京城的刺繡跟嶺南的刺繡結合,弄出些新花樣。
“不得不說江南的蠶是最好的,希望江南的蠶到了嶺南,能提高嶺南的蠶的質量。”趙曜摸着下巴說道,“不知道江南的蠶和嶺南的蠶生出來的蠶寶寶好不好。” “應該比嶺南本地的蠶要好一些。”在養蠶和種桑,還有織布這方面,賀蓮芳是沒有想到,但是趙曜卻想到了。他當時聽趙曜說要把江南的蠶、桑樹、織布機送到嶺南時,他還不理解,覺得趙曜未免有些婆婆媽媽。但是,趙曜卻告訴他,養蠶和織布自古以來都非常重要,讓嶺南那邊的養蠶和織布變好,那麼嶺南百姓的生活也會變好。再者,養蠶、織布、刺繡能讓嶺南百姓賺錢養活自己。
“希望嶺南日後能織出好的布料。”只要織出好的布料,就能賣到安南和暹羅等外邦,到時候能賺不少錢。
“差點忘了告訴你一件事情。”賀蓮芳忽地想起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他忙從懷裡拿出一封信遞給趙曜,“你看看。”
見賀蓮芳的神色有些凝重,趙曜的心裡咯噔了下。他邊接過信,邊問道:“出了什麼事情?”
“嶺南有一條河叫嶺河,你知道吧?”
“知道啊,嶺河貫穿整個嶺南,是嶺南最大的河流。”趙曜問道,“嶺河出事了?”
“今年的嶺河又不太平,很有可能又要漲水。”嶺南那邊的雨水一向都很多,每到夏天還經常下暴雨。如果暴雨過多,就會導致嶺河的水位上升,然後就會鬧洪災。
嶺南那邊時常鬧洪災,三年一小災,五年一大災,真的不是在騙人。
朝廷對嶺南的管理一向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嶺南那邊發洪水,朝廷只會敷衍一下,不會真的派人去賑災修河。
趙曜看完信,眉頭緊皺起來,臉色有些沉重。
“看來,等我去了嶺南,還要修河。”朝廷不管嶺河,那只有他這個嶺南王管。他總不能不管嶺南百姓的死活吧。“這修河要花不少錢,幸好我機智地問父皇要了三層的茶稅。”
“嶺河修好,能造福嶺南許多年。”
“我發現嶺南就是個吞金獸,處處都要花錢,而且花的錢還不少。”趙曜眼神哀怨地瞅着賀蓮芳,“二叔,你可把我坑慘了哦。”
“建設嶺南是要不少錢,等建設好後,嶺南能給你帶來源源不斷的財富。”
“這倒是,不過一想到要去嶺南就要花很多錢,我就心疼。”
“你什麼時候變成守財奴呢?”
“二叔,你不當家,不知道柴米油鹽貴。”
賀蓮芳懶得跟趙曜說錢的事情,“我又派人從北邊和西邊買了不少人,已經送往嶺南了。”
正在喝茶的趙曜,聽到這話嚇得嗆到了,一張臉頓時咳得通紅。
“又買,這次又買了多少人?”
賀蓮芳輕描淡寫地說道:“不多,就幾百人。”
趙曜猛地站起身,大叫道:“就幾百人?!”
聽到趙曜這般大呼小叫,賀蓮芳有些嫌棄地說道:“幾百人又不多,你大驚小怪什麼。”
“幾百人還不多?”趙曜坐了回去,把身子湊到賀蓮芳的面前,“二叔,你這些年買的人,加收留的人,差不多有兩三萬人了吧,這還不多嗎?”
“你覺得兩三萬人多?”
趙曜聽到這話,沒有忍住地翻了一個白眼:“我一個親王養兩三萬私兵,這還不多麼?”
賀蓮芳語氣非常不屑地說道:“兩三萬多個屁。”
“二叔,跟你以前掌管幾十萬大軍相比,那肯定不多,但是跟其他親王相比,兩三萬人嚴重超標了。如果讓朝中大臣知道,他們肯定以爲我要造反。”按照規定,大周親王的親兵和侍衛加起來,只能有五千人,絕不能超過五千人。一旦超過五千人,就會被判定擅自養私兵。養私兵的罪責非常大,會被認爲謀逆。
“二叔,養兩三萬人可是要花很多錢的。”
“你不差錢。”賀蓮芳乜了一眼趙曜,“兩三萬人還是太少了。”
“二叔,你覺得多少人才夠,十萬,還是二十萬人?”
賀蓮芳道:“十萬人勉強夠吧。”
趙曜:“!!!!!”
“嶺南那邊人不少,到時候看看能不能收用一些。”
“不是,二叔,你這是要給我建一個十萬人的軍營啊。”
賀蓮芳微微頷首道:“沒錯。”
趙曜驚得瞪圓了雙眼,張大着嘴巴,愣愣地看着賀蓮芳。
賀蓮芳見趙曜這副蠢樣,滿眼嫌棄:“你這是什麼表情?”
趙曜回過神來,吞了吞口水說:“二叔,你給我弄一個十萬人的軍營做什麼,我又不造反?”
“給你保駕護航。”賀蓮芳深深地看一眼趙曜,“還有以防萬一。”
趙曜心頭一凜:“二叔,你說的萬一是什麼?”
“等你日後在嶺南做的像模像樣,勢必會惹得朝堂忌憚,那麼這十萬人就是你的保命符。”賀蓮芳意味深長道,“我這是幫你未雨綢繆。”
“二叔,你是不是想多了?”趙曜覺得賀蓮芳擔心過度,“父皇不會猜忌我,等日後四哥即位,四哥也不會懷疑我。”
“你就這麼相信你父皇和楚王?”
趙曜覺得賀蓮芳話來有話,微微皺眉問道:“二叔,你什麼意思?”
“你現在對皇帝和楚王來說沒有任何威脅,他們自然會疼愛你,護着你,但是有一天你對他們造成了威脅,你覺得他們會拿你怎麼辦?”賀蓮芳看向趙曜的眼神突然變得犀利,“你不會天真地以爲你們的父子之前,還有兄弟之情永遠不會變,情比金堅吧。”
趙曜從來沒有想過他和皇帝之間的父子之情會變,更沒有想過他會跟楚王反目成仇。
“怎麼,你還真的這樣認爲?”賀蓮芳沒想到趙曜竟然真的這麼天真,語氣冰冷地嘲諷道,“我沒想到你會這麼蠢。”
趙曜嘴硬地說道:“最起碼現在我們的感情是真的,不會變。”
“就算皇帝和楚王不會猜忌你,等日後楚王的兒子即位,你覺得他會信任你這個皇叔,還是會防備你這個皇叔?”
趙曜無法反駁。
賀蓮芳冷冷地說道:“自古以來,皇家無父子,更無兄弟。”
趙曜張了張嘴,想要反駁賀蓮芳這句話,但是他一個字說不出來。
賀蓮芳見趙曜把他的話聽了進去,又別有深意地提醒他道:“防人之心不可無,你沒有私兵,你的性命就被別人掌控。你有了十萬私兵,你才能掌握自己的性命。”
賀蓮芳:我這是爲你好,爲你以後着想。
趙曜:好像有些道理,但是好像又有些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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