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長策即將到京城來講學一事,對趙曜沒有什麼吸引力。一:他並不想拉攏孟長策。二:他又不是文人學子,對學問沒有那麼熱衷,也不想做什麼文學大家。三:孟長策是太子殿下和代王殿下極力想要拉攏的人,趙曜只會對他避而遠之。
趙曜也沒有打算去聽孟長策講學。他讀書不太聰明,沒必要去聽孟老先生講學,聽了也不一定能聽得懂。
雖然孟長策德高望重,深受天下文人學子的推崇和敬重,但是趙曜心裡對孟老先生並沒有那麼……崇敬。不過,孟老先生的品性還是讓人非常敬重的,他不沽名釣譽,也不欺名盜世。他是真正做學問的,在文學上的造詣非常高,推動了大周的文學的發展。
賀蓮芳一向討厭儒家那些文人學子,覺得他們浮名虛利又迂腐刻板。但是,對孟長策,賀蓮芳也是非常尊敬的。
孟長策是當世的第一大儒,毫不誇張地說他在天下讀書人心目中有着非常崇高的地位,可以說他在現在的文人學子中是聖人。他對天下讀書人的影響比皇帝還要大。
天下文人學子可以不知道皇帝是誰,但是他們絕不可能不知道孟長策是誰。
一個當世的大儒的影響力甚至比皇帝還要大。如果孟長策對朝廷不滿,那麼朝廷的名聲會變得非常差,處境自然也會變得非常艱難,甚至有時候會毀了朝廷。
皇帝想要好的名聲,哪怕心裡不服當世大儒,但是表面上也要對大儒恭恭敬敬。好在真正的大儒對俗事不感興趣,也不會插手朝廷的事情,所以皇帝並沒有對他們做什麼。
如果一個大儒,對朝廷的事情指手畫腳,還大罵皇帝,那麼他的下場會病死,又或者出意外而死,絕不可能好好的活着。
當初,大周剛建立的時候,先帝幾次前去請孟長策出山,重新修訂禮樂規矩,人倫綱常,但是被孟長策拒絕了。
在前朝時,孟長策曾出過山,然後對世道非常失望。自此以後隱居山林,一心鑽研學問,再也不過任何世間事。
這次,孟長策竟然要出山講學,真是太讓人吃驚意外了。看來,他這段時日被太子和代王的人煩的不輕。
孟長策即將來京城講學一事,對天下文人學子們來說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可以說是他們心中的盛事。
賀蓮芳原本以爲趙曜會想要去聽孟長策講學,沒想到他並不想去。
“你爲何不想去?”
“有什麼好去的。”趙曜懶得去湊這個熱鬧,“我又不做學問,又不用當官,不需要去聽學。再說,像孟老先生這樣的大儒講學,一定會將一些深奧的東西,我一個小孩子肯定聽不懂。”
“不會,像孟長策這樣的大儒講學都講的通俗易懂,不管是誰去聽,都會聽得懂,並且受益匪淺。”賀蓮芳勸說趙曜道,“你去聽一聽,對你沒壞處。”
“我怕我會聽的睡着。”趙曜對自己還是非常有自知之明的。
賀蓮芳淺笑道:“孟長策是真的有學識,他講的東西都是他這一生鑽研出來的,不像那些草包忽悠人,你最好還是去聽一聽。”
見賀蓮芳這麼推崇孟長策,趙曜心裡有些意外。
“二叔,你去聽嗎,不然我們一起去?”
趙曜沒有發現,他說這句話時,賀蓮芳的眼底劃過一抹黯然。
“我腿腳不便就不去了。”賀蓮芳的神色看起來沒有任何異樣,他語氣平靜地繼續說道,“我不需要聽講。”
趙曜看了看賀蓮芳,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但是想了想還是沒有說。
賀蓮芳沒有再說這事,轉移話題教趙曜兵法。
趙曜沒有留在賀蓮芳這裡用晚膳。在用晚膳前離開,前去以前的太尉府。現在,應該稱作鄭府比較合適。
鄭誠和鄭謙早就恭候多時了。
至於鄭讓,他在兩年前就去了梁州,如今是楚王殿下身邊的大司農,深受楚王重用。
鄭讓去梁州,並不是他自己主動要去的,也不是他支持楚王。在進京城做官後,鄭讓跟何相他們一樣只效忠皇帝,不效忠任何皇子。
兩年前,皇帝忽然下旨讓鄭讓去梁州輔佐楚王。
對於皇帝的這道旨意,鄭讓自然不能違逆,只能老老實實地去梁州。他在去梁州之前,皇帝曾召見過他,並再三叮囑他好好輔佐楚王。
鄭讓一時半會捉摸不透皇帝的心思。他在臨走前,還特意去請教何相跟劉太師,詢問皇帝是不是讓他做楚王殿下的人。
何相跟劉太師對他說,皇帝讓他怎麼做,他就怎麼做。既然皇帝讓他輔佐楚王殿下,那他就盡心盡力並忠心耿耿地扶持楚王殿下。
鄭讓聽明白後,心裡一開始是有些不樂意的,因爲他不願意參與皇子之間的爭奪中來,他只想實現他的抱負。不過,等他去了梁州後,他就改變了看法,因爲他發現楚王殿下是一個明君,跟隨輔佐楚王殿下並沒有什麼不好。再說,能遇到楚王殿下這樣的主君是一件非常幸運的事情。
兩年前,因爲鄭讓前去梁州任職一事,在朝中可是掀起了不小的風波。
鄭讓他代表的不是他自己,而是他身後的鄭太尉。當然,這是大臣們的看法。皇帝竟然讓鄭讓前去梁州扶持楚王殿下,等同於讓鄭太尉輔佐楚王殿下。
鄭太尉太有分量了,這讓大臣們不得不懷疑皇帝最中意的皇子是不是楚王殿下?
因爲這件事情,朝中又有不少大臣支持楚王。
這幾年,前往梁州的文人學子非常多,同時前往梁州的官員也不少。
雖然楚王不在京城,但是朝中大臣對卻對他非常關注。在早朝上,時不時有大臣誇讚楚王,當然也有大臣時常參奏楚王。
楚王明明不在京城,也明明不在朝中,但是他的存在感極強,並且徹底讓朝中的局勢變成三足鼎立。當然,現在楚王的勢力還不夠鼎。
支持擁護楚王的人,暫時沒法跟太子和代王相比。
太子和代王都知道楚王是皇帝用來制衡他們的棋子,他們並不是十分在意,但是又不得不防楚王。
這兩三年,太子和代王不知道派了多少人前去梁州。還有,他們的人不知道給楚王上了多少次眼藥。
楚王雖然沒興趣參與太子和代王之間的事情,但是並不代表他是個軟柿子,任由他們拿捏。對於太子他們派去梁州的人,楚王都是毫不客氣驅逐。不過,也留了一些人。
對於太子和代王在朝中搞他的事情,楚王懶得理睬,他一門心思地想管好梁州,讓梁州百姓都能吃吃得飽飯,穿得暖和,還能讓讀書人能讀上書。
鄭讓的才能雖不如他的父親,但是跟其他人相比卻也是非常優秀的。他去了梁州後,楚王讓他大展拳腳,他終於發揮出他的才能。因此,鄭讓非常感謝皇帝派他去梁州。
他去了梁州,曾寫信給鄭誠,邀請他二弟前往梁州,因爲梁州需要墨家人才,不過被鄭誠拒絕了。
鄭誠早就認趙曜爲主公。他一開始並沒有認趙曜爲主公,畢竟他來京城的目的就是學習各種機關術和製造術。但是,自當他見了趙曜造出曲轅犁,就徹底被趙曜的才華折服,然後厚着臉皮認趙曜爲主公。
鄭謙對於鄭誠認趙曜爲主公一事很高興,覺得他二哥跟他一樣有眼光。他以前一直嫌棄他二哥笨,但是自從他二哥認了趙曜爲主公後,他覺得他二哥變聰明瞭不少。
鄭讓見兩個弟弟都認了趙曜爲主公,心裡並沒有什麼不滿,也不爲他們感到可惜,相反他爲他們感到高興,並且鼓勵他們好好跟隨趙曜。他之所以不反對兩個弟弟認趙曜爲主公,一是他這個做大哥沒有資格干涉或者插手兩個弟弟的選擇。二是十殿下跟楚王殿下是好兄弟,楚王殿下很在意重視十殿下這個弟弟。
話說回來,趙曜今晚來鄭府是找鄭謙談話的。
鄭謙已經在太學讀了幾年書。他之前向趙曜表示,在太學,他已經學不到任何東西了。他想先去嶺南。
這幾年,鄭謙在做了不少事情。他在京城的文人學子圈裡非常有名。
他沒有去挑戰其他書院的學子,但是被其他書院的學子挑戰了。然後,沒有任何意外的他贏了所有人。
直到現在,京城所有書院的學子還經常向鄭謙挑戰。他們和鄭謙比試很多東西,除了讀書,還有君子六藝,又或者其他的東西。不管比什麼,他們都輸給了鄭謙。
鄭謙在京城非常有才名,同時他的怪脾氣也非常出名。
他身爲鄭太尉的小兒子,又如此有才華,太子和代王,還有三皇子他們自然想籠絡他,可惜都被他拒絕了。
鄭謙直接放話出去,他絕不會效忠比他笨的人。他這話說的非常狂妄,但是卻又是事實,因爲整個京城的文人學子們沒有一個比他聰明。
太子和代王他們見鄭謙沒有跟他大哥一樣跑去效忠楚王,也沒有效命其他皇子,他們心裡便放心了,也沒有再籠絡他。
鄭謙因此才落得個清淨。
見趙曜來了,鄭誠和鄭謙忙招待他。
他們不像鄭讓會做飯,或者做點心,但是好在他們家的廚子會做趙曜愛吃的東西。
趙曜邊用晚膳,邊和鄭謙他們聊天,聊的都是一些平常小事,並不是什麼大事。
等用完晚膳,趙曜纔跟鄭謙聊正事。
“你不打算入朝爲官?”以鄭謙的才能,李僕射早就向朝廷推薦他。
“主公,我不打算在京城做官。”鄭謙說着,面上露出一抹嫌棄的神色,“在京城當官沒意思。”
趙曜被鄭謙這句話逗樂了,揶揄他道:“那你當我的官就有意思呢?”
鄭謙用力地點頭說:“有意思,非常有意思。”
趙曜早就猜到鄭謙會這麼說,但是還是覺得好笑。
“都是當官,有什麼不一樣。”
鄭謙一臉認真地說道:“非常不一樣。”
趙曜饒有興味地問道:“你跟我說說有什麼不一樣?”
“在京城當官是爲皇上效命,而不是主公,我只效忠主公。”鄭謙神色嚴肅地說道,“我只爲主公出謀劃策,其他人不配!”很明顯,其他人中也包括皇帝。
聽到鄭謙這麼說,趙曜心裡又震驚又感動又很無奈。
“鄭謙,你有沒有想過你給我當官也好,給朝廷當官也罷,最終的目的是爲了什麼?”
“我只想效忠主公,不管什麼目的,只要主公讓我去做,那我就去做。”
趙曜聽了他這番話,在心裡深深無奈地嘆了口氣。鄭謙跟別人不一樣,別人當官無非就兩個目的。第一個目的是爲了權勢和榮華富貴,第二個目的是爲了實現自己的抱負,爲朝廷效力,造福百姓。但是,鄭謙卻沒有這兩個目的。
對鄭謙來說,權勢和榮華富貴沒有任何吸引力。至於實現自己的抱負,他更沒有興趣。準確來說,他沒有志向。
他從小就聰明,想要什麼能輕輕鬆鬆得到,這就讓他沒有什麼目標。至於造福百姓,他壓根兒沒想過,百姓過得好不好,跟他有什麼關係。
鄭謙這個人可以說是無慾無求。他效忠趙曜,是因爲趙曜比他聰明,他打從心底信服趙曜。趙曜需要他當官造福百姓,那他就當官造福百姓。
“主公,如果你想讓人入朝爲官,那我就做官。”鄭謙雖不喜入朝爲官,但是要是趙曜要求他這麼做,他會照做。
“鄭謙,就算我讓你去做官,但是你有沒有想過要怎麼做官?”趙曜是瞭解鄭謙這個絕世天才的,他對天下百姓的死活毫不關心。“你有沒有想過做官的目的是爲了什麼?”
鄭謙沒想過,“主公需要我怎麼做,我就怎麼做。”
聽到鄭謙還是這句話話,趙曜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下。算了,他明知道鄭謙是個什麼樣的人,還抱有希望鄭謙能說出不一樣的話,真是爲難鄭謙,也爲難了自己。
“我並不需要你入朝爲官。”趙曜心裡清楚,鄭謙如果入朝爲官,就如一隻小羊羔掉進了狼窩裡。他會被各種拉攏和收買,這是他最厭惡的。再者,他也不需要鄭謙爲他拉攏大臣。
“既如此,那我就不入朝爲官。”
“離我成年封王去嶺南還有好幾年,你這幾年總不能無所事事吧?”趙曜看着鄭謙問道,“你就沒有自己想做的事情?”
“沒有,不過主公,我可以提前去嶺南,幫你做事。”
“你不能提前去嶺南。”
鄭謙不解地問道:“爲何?”
“在我去嶺南之前,嶺南不能有任何變化,不然等我成年,說不定就去不了嶺南。”趙曜慎重地說道,“嶺南得保持原樣,不能引起朝中任何人的注意,也不能被嶺南周邊的國家察覺到異樣。”
鄭謙明白趙曜的顧忌,點點頭說:“主公考慮的是。”
“這樣吧,你趁這幾年四處遊歷吧。”在來見鄭謙之前,趙曜已經想好怎麼安排他。
“四處遊歷?”鄭謙一臉驚訝,旋即說道,”主公,我不需要遊歷。“
“我讓你四處遊歷,不是讓你四處遊玩,而是讓你觀察民情。”趙曜勸說道,“有一句話叫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你覺得你現在學的東西很多,其實只是冰山一角,你只有多出去走走才能學到更多的東西。我不能四處遊歷,只能讓你代替我四處看看。”
鄭謙似懂非懂。
“我讓你幫我去民間瞭解百姓的生活,日後等我去了嶺南,我才能管理好嶺南,才能讓嶺南的百姓過上好日子。”趙曜又說道,“你四處走走看看,然後把你看到的,聽到的都記下來,然後告訴我。”
聽到這裡,鄭謙明白趙曜的意思,神色鄭重地點點頭說:“好,我去做主公的眼睛,去四處看看。”
趙曜見鄭謙終於理解他的用意,滿意地笑了笑。他旋即又看向鄭誠:“你應該在尚方令也學不到什麼東西了,你跟鄭謙一起四處遊歷吧。“
鄭誠詫異道:“我也去嗎?”
趙曜微微頷首道:“很多好的技術在民間,你應該去看看。再者,你們兄弟一起遊歷也有個伴。”
鄭誠看了一眼鄭謙,旋即明白趙曜安排他跟着小弟一起遊歷的用心。
“那我跟小弟一起去遊歷。”
鄭謙雖不太樂意跟鄭誠一起出去,但是這是趙曜的吩咐,他不得不答應。
“記得一定要多看多聽。”趙曜之所以安排鄭誠他們兄弟倆去遊歷,一是爲了讓他們代替他看看,二是爲了讓他們學習,三室爲了讓他們體驗民情,瞭解百姓。
鄭誠在情感雖然比鄭謙好一些,但是他也是……說的好聽點就是心無旁鷺,兩耳不聞窗外事。說的難聽點就是不管百姓死活。他們兄弟二人心中沒有江山社稷,也沒有百姓,只有他們自己的世界。
“主公,我們什麼時候出發?”鄭誠問道,“過兩日就出發嗎?”
趙曜道:“過段時間,孟老先生要來京城講學,你們聽了他老人家講學後再走吧。”
鄭誠對孟長策講學不感興趣,他對機關術外的東西都沒有興趣。
鄭謙倒是想聽聽,因爲太學的先生和學子都說孟長策是當世的聖人。他沒有見過聖人,想見見,也想和聖人切磋下。
“對了,你們第一站就去梁州吧,順便去看看你們的大哥。”
如果可以,他真的想自己去梁州,看看四哥他們。等等,說不定可以,不知道四哥有沒有寫信給父皇,讓父皇答應他去梁州。如果父皇答應,那他就可以和鄭謙他們一起去梁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