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的，我被小於的電話吵醒。
想起離婚冷靜期到了，和小於約好的今天去辦離婚證，我談不上心情好壞。
反正遲早都要離，對彼此也是解脫。
小於沒好氣地說：“你是不是忘記了？你每次都這樣，跟你說任何話，你從來沒真正上點心，記在心裡。”
我說：“一會就扯證啦，你還要跟我吵架？那這樣的話，我就不去了，你愛跟誰離婚就跟誰離婚。”
一見我語氣強硬了，小於便軟了下來，說：“你趕緊來吧，離完婚，咱們吃個散夥飯，就去我們第一次約會吃飯的那個地方。”
真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上次說吃個飯，小於沒興趣，今天要離婚，她又說要吃散夥飯。
我有些不爽地說：“你那個愛你的同學今天還要開車送你來麼？”
小於說：“你有沒有意思？”
我說：“到底是你沒意思還是我沒意思？我們倆至少到現在還沒扯離婚證，你帶着他是什麼意思？嫌我頭上的帽子不夠綠麼？”
能感受到，小於在電話那邊，絕對是忍了又忍，她現在多半是巴不得我趕緊去離婚。
只要我乖乖答應去跟她離婚，她現在就會忍！
於是，我繼續說：“說呀！那哥們今天是不是還要來？”
小於說：“金三瘦，他來不來跟我們離婚有關係麼？你爲什麼非要糾結這個！”
我冷笑道：“有關係！你最好別讓我見到這個傻叉！”
我“啪”地掛了電話。
掛完電話，我呆坐了好幾分鐘，心想我他媽這是有必要爲這事置氣麼？我他媽爲這事置氣，顯得我格局也太小了吧！
趕到民政局附近，再次接到小於電話。
她今天穿了一件裙子，藍色的，頭髮稍微紮了一小部分，皮膚白皙如舊。
這樣子看不出她的悲傷，或者快樂。
老遠見到我，面無表情。
我說：“上次來這裡，記得麼，那時候你就像現在這樣漂亮。”
小於說：“希望你下次來這裡時，別這麼說了。不是所有女人都喜歡這種嘴炮。”
她一句話噎得我像吃了一碗糠。
堵得慌！
我說：“那別離婚了，你繼續跟我過就是。”
小於說：“你是不是男人？”
我斜了她一眼，說：“你該問你那同學是不是男人！”
小於見我又提到那同學，知道我心裡窩着一把火，再說下去我隨時可能掉頭走人，離個雞毛的婚。
於是，她放低語調說：“夫妻一場，好聚好散吧，別再最後離婚時還在吵架吧。”
我沒搭理她。
很快拿到離婚證，小於說：“說好吃個散夥飯，走吧，我請你吧。”
我心裡堵得慌，想着這麼些年，我們的婚姻和愛情，就這樣子沒了，忽然覺得世界一片空落落的。
一本離婚證拿在手裡，我還不知道我到底爲什麼跟小於離婚。
這大概是我這段婚姻的最搞笑的吧？
小於又問我：“金三瘦，你說句話，到底吃不吃散夥飯？不吃我就走了。”
我冷笑道：“才幾秒鐘，你就不喊我三瘦了？”
小於冷冷地說：“都離婚了，糾結這個有意思麼？你這是沒趣，跟你在一起，真的太累了。”
我似笑非笑地點點頭，不知道說什麼，只好擺擺手。
小於又走過來，拉着我的手，有點哽咽。
接着，她便抱着我，放聲哭了出來，哭得像個孩子。
我們倆就在民政局門口，這樣擁抱着。
她越哭聲音越大，到後面，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往我身上抹。
我怕被來來往往結婚離婚的人看到，便說：“小於，我到此刻爲止，還是不知道爲什麼你忽然說要離婚。而且這麼堅決。”
小於聽到這句話，哭得更厲害了。
後來，她抽搐着、斷斷續續地說：“我就是不愛你了。我過夠了跟你一起的日子。”
這句話說出來之後，她便哭得撕心裂肺的。
與此同時，她又把我抱得更緊了。
不愛我，能跟我生活這麼久？
不愛我能抱着我哭？
不愛我能離婚後還這麼抱得緊緊的？
我說：“小於，那···那我祝你餘生幸福吧。對了，房子你媽媽上次來過，我沒意見，房子本來我都想給你的。你一個女孩子，有個房子也好，我一個男人無所謂的，就算身無分文，睡馬路住橋下，都沒太大關係。”
小於又開始哭了，說：“三···三瘦，對不起，你別再說了。”
我撫摸着她的頭，笑着說：“找時間，咱們去房管局辦一下手續吧。房本上還有我的名字。”
這頓散夥飯，終究是沒有吃。
等她情緒穩定下來後，我們便分開了。
從民政局大門口，便開始分道揚鑣、背道而馳。
我找了個藉口，說是回公司上班。
她紅着眼睛，說和朋友約好下午有事。
其實我能猜測到，她一轉身，肯定又會接着哭。
而我，一轉身，走了幾步找了一個麪館，點了一碗牛肉麪。
我邊吃牛肉麪，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滴。
滴到碗裡，我都沒發現。
只是，眼淚順着眼角流下來時，滴到我嘴角，我嚐了一下，一如既往是鹹的。
我每舔一次眼淚，就想起我跟小於這些年的生活細節。
她想讓我買個大一點的鑽戒，我存了三個月工資，說是給她買，去首飾店看了很多次，最後付錢時，她捨不得沒買；
她想買一個古馳的手掛包，每次路過商圈櫥窗看到，都要拿手機拍好多張照片，回頭問過我很多次，我都讓她再等等，等我接幾個私活，就一定能買到。可是等我存夠錢去買時，包已經不再了。
······
這樣的事情太多太多。
很多次，我覺得這種很努力很努力最後卻希望落空的感覺，很好笑。
但是，很多次很多次，小於只是哎地嘆一口氣，然後使勁掐我一把，大聲吼：“金三瘦，我恨你！我恨你！”
我只是當了一個笑話，卻沒想到對小於來說，是一次又一次的慘劇。
面吃完了，旁邊一個小孩看到我流淚，對他媽媽說：“媽媽，媽媽，這個叔叔這麼大一個人，還在哭鼻子。羞羞羞羞！”
小孩一說完，店裡好幾個吃麪的人一起看着我。
我有些尷尬，但仍然裝作如無其事。
小男孩的媽媽說：“你長大後好好努力，否則就跟這個叔叔一樣，人到中年，活得不如一條狗。”
她居然說我活得不如一條狗！
我本想辯駁，但此刻，聯想到這段時間來的生活，卻覺得我他媽真的像一條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