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悅接下信,細細看了一遍。秉金站起來問:“寫了什麼?”
“是以安浩的名義寫給我的。信上說阿菊和周顏都在他手上,他說這兩個人是奴籍,他有權利不經過我的手而將這兩個人賣了。如果想救她們的話,就將凝芙閣的地契準備好,等他來拿……”
“你確定是安浩嗎?”秉金問。
典悅點了點頭,將信交給秉金道:“上面有他的章子,應該是他的沒錯。你看看吧……”
秉金拿着信,典悅蹲下來看着那小乞兒道:“那白衣姐姐來找你的時候是一個人嗎?她身邊還有沒有其他的姐姐?”
小乞兒搖了搖頭。典悅繼續道:“那你是在哪裡遇到那白衣姐姐呢?”
“城西的流民區……那個姐姐是孤身一人去那裡的,她還說,如果藍衣姐姐問到其他的人就讓我說那兩個姐姐目前還很安全,要你不要擔心……”
“她連我會問什麼都知道了?”典悅一驚,還想再問幾句,那小乞兒卻撒腿就跑了,典悅一愣,準備去追,秉金一把按住她道:“別追了,你追不上的,他不是普通的小乞兒,應該也是安浩的爪牙,特地扮成小乞兒來送信的。”
“那現在怎麼辦?我該怎麼做才能從安浩手裡弄回阿菊和周顏兩個人?”
秉金將信攤在桌上,看着典悅道:“我說出來的方法你肯定不會認同。”
“什麼方法?”典悅問。
“舍了阿菊和周顏兩個人……”
聽了秉金的話,典悅一愣,乾笑兩聲看着秉金道:“你沒有開玩笑吧?”
“我是認真的,難道你想將地契又賣出去嗎?”
“我……”典悅皺着眉,坐在桌旁,低着頭,沒有回答。
秉金一看,正準備勸幾句,阿菊那同鄉突然跑出來跪在典悅面前道:“典坊主,求您了!您別放棄阿菊!剛剛的話我都聽到了,如果安公子要賣她們倆,我們能不能花錢將她們買回來?阿菊的錢我來付,我以後的工錢都用來還這個!”
“你和阿菊是什麼關係?”秉金看着阿菊同鄉問。
“阿菊是我的未婚妻……阿菊一直呆在凝芙閣不願意走的原因是典坊主和其他歌舞坊的坊主不一樣,也是因爲這個我們纔跟着您的。就算那時凝芙閣被封我們也沒有另尋出路。所以,還請典坊主也不要放棄了阿菊……”
“我知道,”典悅將人扶起來道:“如果我放棄了阿菊和周顏她們,我自己也不會饒恕我自己的。”
聽着這話,秉金一愣,搖了搖頭,轉身去了後院。典悅看秉金表情不對,在交代了阿菊同鄉幾句後急忙奔着後院去了。
聽到身後的響動,秉金沒有回頭,看着粼粼的湖水開口道:“我說的方法是在這種危急情況下的最佳方法。跟六爺鬧翻,凝芙閣一定是要打一場持久戰的,如果你去把阿菊和周顏買回來一定是要付大價錢的,凝芙閣的底子掏空了,那時,你想怎麼辦?難道像你師父一樣將地契賣出去,再將凝芙閣從別人手上租下來嗎?”
“那我放棄阿菊和周顏?”典悅皺眉,沒有上前,看着秉金的背影道:“如果放棄了她們,我又和那些普通的坊主有什麼不同呢?可能你覺得我的堅持有些可笑,但是,人各有志,我若是在這裡讓步了,凝芙閣以後的生意就沒辦法再按現在這種狀態做下去了。”
秉金轉身,看着典悅輕輕一笑,笑中帶着三分威脅的道:“如果你不放棄周顏她們,你的生意現在就做不下去了。”
典悅被秉金這笑嚇了一跳,她從來沒有看見過這樣的秉金,似乎現在她和他真的是敵人,爭鋒相對。秉金身後似乎有千軍萬馬,而典悅身後空無一人。典悅向後退了一步,深深吸了口氣,看着秉金道:“你知道嗎?凝芙閣裡的不止阿菊和周顏兩個人是奴籍。如果我放棄了周顏她們,下次安浩將其他人也帶走,那時我是不是繼續捨棄呢?”
“對,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典悅目光一暗,旋即冷冷一笑,道:“那你也捨棄我吧,我也是奴籍。”
秉金一聽,不可置信的看着典悅道:“你怎麼會是奴籍?吳月都不是!”
“我是被師父收養的,師父是奴籍,所以我也是。”典悅一笑,看着秉金道:“你現在打算怎麼辦呢?你想舍卒保帥,可是別人已經將軍了……”
月光冷冷,灑下一地銀輝,典悅看了眼站在池塘前的這個男子,不着痕跡的搖了搖頭,轉身道:“和安浩的這盤棋,如果你看來怎麼都是輸的話,你就離開吧……雖然……我……”典悅一頓,笑道:“我典悅混跡在風塵中,最不能要的就是依靠二字……”
一聽這話,秉金猛的擡頭,卻看到典悅轉身離去的背影。
典悅一步一步向前走着,突然身後響起秉金的聲音。
“典悅,‘將軍’就一定會輸嗎?我這人不到最後一步是不願意放棄的,這盤棋正好對我的胃口,你允許我陪着你一起下完嗎?”
典悅一聽,忽的止住了步伐,立了許久。
在秉金以爲典悅要拒絕的時候風送來了典悅的聲音。
“好的,秉金,謝謝你。”
秉金擡了擡眉,微微一笑。
在秉金都沒有察覺到的地方,花瑾迎風而立,看着並肩離開的兩人,一張玉臉越來越冷。
第二天,典悅還沒起來就聽到阿菊的同鄉在拍門,典悅被從睡夢中嚇醒,披了衣服,急忙起來隔着門問:“怎麼了?”
“坊主,阿菊已經被賣了!”
“怎麼回事?”典悅還沒有說話,秉金那邊就問出來了。典悅急忙簡單的梳洗了一番,匆匆的跑了出來。
原來,昨天夜裡,安浩就已經將阿菊給賣了,周顏也被送到了第一次買了她的那個大人手上。典悅臉色慘白,急忙問:“其他人還在嗎?有沒有少的?大家趕快看看!”
“坊主!門外有個丫頭說要見你!”
典悅臉色一變,以爲是安浩那邊派來送信的人,她怒氣衝衝的將門拉開卻看到章靜氣喘吁吁的立在門外。典悅一看,急忙將章靜請進來問:“怎麼了?這一大早的?”
章靜紅着兩眼,一把拉住典悅道:“典坊主,吳月姐姐不見了!”
典悅心跳都慢了一拍,她強笑着看着章靜道:“章姑娘,有些玩笑開不得……”
“沒有!我沒有開玩笑!”章靜說着,從身上拿出一張紙,遞給典悅道:“我今天早上去叫姐姐起牀,結果發現門是開的。我推門進去,發現被子什麼都放得好好的,枕頭旁放了這麼一張紙,上面寫的話我卻有些看不明白。我拿給爹爹看,爹爹要我立刻拿過來給你,說是可能出大事了。”
不需要章靜多說,典悅已經知道真的出大事了。
那紙上寫着:“不是隻有奴籍纔會被賣。”落款還是安浩那章子……
秉金看到那紙,臉色也白了,他看着典悅道:“也就是說昨天晚上我們的談話被安浩那邊的人知道了,所以他將不是奴籍的吳月帶走,告訴我們,他們的能力不止如此……”
“房間內你都仔細找了嗎?”典悅拉着章靜問:“還有沒有被你落下的字條?”
章靜搖頭,“沒有,看到這字條之後,我特地還在房裡找的了,沒有看到其他的字條。”
“那他們會將姐姐帶到哪裡?就留下這麼一句,是要我帶着地契去找他嗎?”
看典悅眉頭都已經皺成了個川字,章靜拉着典悅問:“典坊主,是出了什麼事?有我可以幫忙的地方嗎?”
典悅輕輕一笑,搖了搖頭,拉着章靜道:“章姑娘,沒事的,就是一點生意上的問題,你先回去,跟夫子說說,讓他不要但心,這件事我會解決的。”
“真的不要我幫忙?”
“不要的,”典悅搖頭,將章靜送到門口,旋即爲她叫了輛馬車,將她送上車後道:“如果石大哥問到吳月姐姐的情況,你千萬不要告訴他這件事,知道嗎?”
“我知道。”章靜點了點頭道:“爹爹都交代我了。”
“好的。”典悅點頭,目送章靜遠去,目光還沒收回,遠處又跌跌撞撞的跑來一人,典悅一看,竟然是石累塵!她心裡一跳,但面上還是笑着迎了上去。
“石大哥……您這一大早來凝芙閣可是有什麼事?難道今天不用去學堂嗎?”
石累塵冷冷的看了典悅一眼,沒理會典悅,徑直往凝芙閣裡面走。秉金一看,也急忙笑着迎了出來。石累塵一看到秉金,更是狠狠的將秉金推開,指着秉金的鼻子道:“最好不要讓我看到你!”
“發……發生了什麼事?”典悅笑着爲石累塵上了杯茶道:“石大哥您這樣子弄得我們很是惶恐,到底發生了什麼?”
石累塵滿臉殺氣的看着典悅,那神色恨不得立刻將典悅碎屍萬段。
典悅一驚,猛的退了幾步。
石累塵指着典悅道:“枉你還是吳月的妹妹,就爲了當年吳月讓你傷了腿的事,你居然這樣報復她!你跟我說清楚,你到底將吳月賣到哪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