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場下安靜了下來，樑皓初手握話筒，臉上的神情有些微怔，沒有立刻接話。
他眼前肖沫桐的臉漸漸模糊，一點一點再到清晰，卻是變成了肖琳琳的樣子。
幾個月前，他們也曾談婚論嫁，現在穿在肖沫桐身上的禮服款式當初是由他們一起挑選的。
只不過當時他們看到的是設計稿，婚紗並未成型。
這身婚紗穿到肖琳琳身上不知是什麼模樣，一定美若天仙，讓他移不開眼睛。
樑皓初失焦的眼神慢慢聚攏，帶着無奈，他握緊了話筒，正要開口的前一秒。
肖琳琳眸中狠厲的光芒一閃而逝，就是此刻了！她放在手包裡的食指一個用力，摁下發送鍵，一條彩信被髮送出去。
樑皓初感到衣兜裡的手機震了一下，由於那裡還同時放着戒盒，兩相摩擦之下，震動聲通過話筒被放大，清晰傳到了現場每一個嘉賓的耳中。
“怎麼回事啊？新郎結婚時候手機不都是關機的嗎？”臺下有人竊竊私語。
婚禮上，新郎最重要的親朋好友都到場了，他沒理由在這種場合還開機，並把手機帶在身上，這樣顯得對新娘對婚禮很不尊重。
除非，他還在等什麼人。
再加上樑皓初的猶豫不決，大家看向肖沫桐的目光中未免多了幾分猜測和同情。
見他拿出手機要查看，肖沫桐急得臉都白了，忙上前壓低了聲音道：“皓初，什麼短信這麼重要，你也不看看現在是什麼情況，趕快說話啊。”
樑皓初看了肖沫桐一眼，但這一眼中卻半分感情都不帶，他深吸了一口氣，淡漠道：“等一下。”
然後，他全然不顧司儀頻頻遞過來的眼色，退後了一步打開手機。
肖琳琳就站在窗前看着這一幕，身後的韓墨似有所覺，推開了按磨師，來到她身邊。
他一手攬住她的肩膀，似無心地說：“這場婚禮別不是結不成了。”
肖琳琳一心沉浸在打擊報復肖沫桐的快感中，也沒多去注意韓墨的口氣，她的脣角揚起一抹運籌帷幄的笑容。
草坪的禮臺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樑皓初身上。
臺下媒體恨不得把攝像頭拉進再拉進，最好直接看看他收到的短信是什麼內容。
然而就在大家充滿疑惑和好奇的目光中，樑皓初走回來了。
他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就像是暴風雨來臨前的海面，充滿了陰鶩和憤恨的殺氣，哪裡還有半點當新郎官的喜悅？“到底發生什麼事了？”肖沫桐顫抖着問出了臺下所有人的疑問。
她從沒見過樑皓初這個樣子，她好害怕這樣的他，就好像她做了什麼殺人放火的事情。
樑皓初的下顎繃得緊緊的，如冰刀般銳利的眸子似要穿透她的心臟，他一字一句帶着質問，厲聲道：“這，是不是你做的？”
他把手機屏幕對準了肖沫桐，而肖沫桐在看到上面內容的時候，一張臉由慘白直接變到了不可置信，然後是驚恐。
“不是……不是的……皓初，你聽我解釋……”肖沫桐腦袋彷彿被雷劈了一刀，有一瞬間的空白。
反應過來之後，
根本顧不得現場這麼多的媒體和兩家長輩的顏面了，顫抖着身體，拼命擺着手錶示否認。
樑皓初冷冷拂開她伸過來的手，帶着厭惡，“別用你這雙髒手碰我！”
樑皓初此話一出，不光是媒體沸騰了，就連臺下他的親生父母都駭然不已。
自己的兒子什麼脾氣，他們老兩口是最清楚的，如果不是肖沫桐做了什麼天大對不起他的事，他是絕對不會當衆說出這樣的話來的。
“是不是新娘在婚前出軌，新郎收到證據要悔婚了？”
賓客們議論紛紛，臺下的討論聲炸開了鍋。
肖老太太聽到旁人這樣的猜測，自然是臉色劇變，但一時間也無法阻止。
她根本就不知道樑皓初收到了什麼，纔會致使他出現這樣大的轉變。
然而，發誓要給肖沫桐一個痛擊，讓她永無翻身之地的肖琳琳豈會這麼便宜她？很快，賓客們的好奇心得到了巨大的滿足。
因爲，就在新人身後的那塊液晶電視屏幕上，出現了一段視頻。
這段視頻，和肖琳琳發給樑皓初的一模一樣。
旋轉樓梯，一個女人正抓着另一個女人的裙襬在哭泣。
站着的女人姿態高傲，神情事不關己，赫然就是肖沫桐。
“小碗啊，我知道，談戀愛這種事從來都是女人吃虧，現在你男人也死了，還留着這個孩子做什麼？我給你半天時間，去醫院把它做了。”
跪在地上的張小碗一臉驚駭，搖頭道：“不要啊，大小姐，我求求你，你幫幫我，我想把這個孩子生下來！林家已經沒人了，我……我實在不能……”
“林家有沒有人關你什麼事？反正你考慮清楚，我就給你兩條路，一，打掉孩子，我給你醫藥費，並且幫你瞞過我奶奶，二，生下這個孩子，你就丟掉了飯碗，而且我不會給你一分錢，這孩子和你全家以後的吃穿用度，你自己想辦法去！”
視頻中的肖沫桐說完就拼命抽開腳，想要擺脫張小碗的糾纏。
奈何，張小碗死死抱着她的腿，哭着哀求道：“大小姐，做人要講良心啊，如果當初不是你威脅我要去老夫人那裡告發，林毅也不會匆匆跑出去被卡車撞到，現在更不會死，現在小愛也失蹤了，我肚子裡是他們林家的遺腹子，我實在不能拿掉它啊，求你幫幫我……我給你磕頭了……”
張小碗雙手抓着肖沫桐的腳不放，一面要給她磕頭。
肖沫桐一個不耐煩，直接擡腳開始踹她，“生不生是你的事，別拉着我做倒黴鬼！你放開——”
“啊！”
就是這一下，張小碗整個人就被肖沫桐踹了下去。
她沿着樓梯一路滾到底，整個身子彎成一團，雖然雙手下意識護着腹部，但是從屏幕裡可以清晰地看到，有鮮紅的血液順着她的腿間流淌出來，染紅了地板。
從角度看，視頻是被人偷拍的。
但此刻，這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肖沫桐曾經把一個女傭從樓梯上推下，使她流產。
這分明就是犯了故意傷害罪！而且兇手至今逍遙法外！
這段播放於大屏幕的視頻被諸多媒體錄下，
成爲再也抹不去的證據。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肖沫桐，當初在你的訂婚宴上，你是怎麼對我的？如今，我在你的婚禮上，千倍百倍地討回來了！
這段視頻多虧了小香，是她在廚房時無意中看到肖沫桐和張小碗在吵架，於是機靈地錄了下來。
肖沫桐一張臉瞬間蒼白如紙，再多的粉底都遮不住她臉上的驚慌和恐懼。
她本以爲那天肖家沒什麼人，根本就沒人看到她失手把張小碗推下去，沒想到，百密一疏，竟然被人給拍到了！
還隱忍不發，專程等在她結婚這一天，在衆多媒體面前曝光這一切！好深的心機！好歹毒的一招！那人是要徹底毀了她！彷彿是感應到什麼，肖沫桐空洞的目光倏然望向了不遠處酒店的二樓。
她和肖琳琳的目光，隔着三百米的距離對上。
明明看不分明，兩人的目光卻在空中交匯，交戰。
一個恍然大悟，怨恨無比，一個大仇得報，暢快無比。
而這一切，不光是落在了到場媒體和嘉賓的眼中，整個A市，在最繁華的地段，人口最密集的地方。
無數個LED大彩屏全程直播，畫面切得十分精準。
整個城市幾千萬人口統統在這一時間見證了這一幕。
肖家的大小姐，肖沫桐，是個殺人犯！
肖沫桐再也沒有了反駁的力氣，她面如死灰，一下子像個被抽氣的娃娃，跌坐在了禮臺上。
她的母親林雪也萬萬沒想到她在肖家做過這等事，這個時候才發了瘋一樣清醒過來，對着那些攝像頭用手亂摁一通，喊道：“快關掉！關掉它們！”
臺下被林雪這麼一鬧，媒體們更是瘋狂了，顧不得秩序，直接扛着攝影機就衝上臺了。
“肖小姐，你對視頻中發生的事件有什麼要解釋的嗎？”
“肖小姐，視頻中的女傭提到她的男朋友是因你而出車禍，請問你有愧疚嗎？”
“肖小姐，給我們說兩句吧！”
記者們蜂擁而上，凌亂的腳步踩爛了擺在禮臺上的鮮花。
而肖沫桐穿着聖潔高雅的白色婚紗，呆呆坐在禮臺上，頭頂絢麗的燈光照在她身上，她卻已經面無人色。
閃光燈對着她咔咔咔一陣猛拍，肖景年和林雪在人羣外拼命想要衝進去。
樑皓初早已不知道去了哪裡。
肖沫桐的視線裡，是一片慘淡的黑白色。
聽着記者們犀利的問句，她慘然笑了出來，合着眼淚。
她豪門少奶奶的夢，就這樣被斷送了嗎？就在場面一度陷入混亂的時候，一道低沉年邁，卻帶着不容忽視威嚴的女聲響起。
“從今天起，我宣佈，肖沫桐，不再是肖家的孫女，從今往後，她是死是活都和肖家和肖氏沒有任何關係，我們肖家，沒有這樣心腸歹毒的子孫！”
是肖老太太的聲音。
衆人回頭望去，只見肖老太太在翔嫂的攙扶下，握着話筒，滿是皺紋的臉鐵青。
凌厲、威嚴、怒氣、失望、決絕、恨意難平……帶着很多種複雜的情緒，卻半點感情都沒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