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芷妍的病房外，堆滿了一堆人。
喬明修看着面前的手術風險告知書，感覺到手中的筆有千斤重，無論如何都籤不下自己的名字。
雖然之前醫生已口頭告知過手術風險，他們都是點頭知曉的，但當真正書面告知，需要簽字時，他又有些猶豫了。
芷妍的預產期還未到，但孩子在裡邊已出現缺氧現象，所以不得不將手術再次提前。
如今女兒的命就好像掌握在他的手中，他不知這個名字簽下去，到時是不是一個完美的結果。
護士從病房裡出來，看到喬先生還拿着手術告知書在看着，並沒有落筆。
“喬先生，請問你簽好名字了嗎？”
“呃……哦，我現在就籤。”
喬明修眼睛一閉，顫抖着手簽下自己的大名。
簽完，他摘下眼鏡，捏了捏鼻樑。
自從女兒昏迷過後，他這個做爸爸的，也沒有一日安心的。
就怕他閉眼瞬間，女兒就會有什麼閃失。
芷妍的孩子要出生了，本來是件開心的事情。
但以這樣的方式出生，卻是讓人高興不起來的。
家屬簽名後，便有醫護人員進進出出病房，準備手術事宜。
直到喬芷妍被推出病房，準備推向手術室，凌逸辰纔不知從哪個角落閃了出來。
他快步跟隨着推車，一把抓住芷妍的手，嘴裡想說些什麼，但最後都說不出口。
他怕，一開口，就會哽咽。
直到推到手術室門口，護士說要放開了，他才依依不捨地放開手。
他看着手術燈亮起，良久，才踉踉蹌蹌又走開了。
喬子琛在走廊等了一會，便走向樓上的天台。
依據剛纔凌逸辰行走的路線，他估計，他是上天台去了。
去到天台，果然看到最角落邊有一道白影，正坐在欄杆上，他緩緩走過去。
“老姐在下邊做手術呢，不下去等着？”
凌逸辰聽到聲響，轉過頭看了他一眼。
“芷妍的手術不是要十幾個小時嗎？等會再下去也不遲。”
“但剖腹產卻是很快的，一個鐘頭不到。你就不想快點看看你的孩子？”
“如果可以，我更寧願看到芷妍快點醒來。”
喬子琛嗤笑一聲，一個躍起，也像凌逸辰那樣，坐在欄杆上。
欄杆下是凌空的，什麼都沒有，看起來危險兮兮的，但兩人絲毫不害怕，不在意。
喬子琛拿出煙盒，正想點燃，望了他一眼，遞給他一根，“要抽菸不？”
他曾聽老姐說過，凌逸辰戒菸了，不知是真是假。
凌逸辰看了煙盒一眼，抽了根叼進嘴裡，喬子琛幫他點燃。
他是答應過芷妍戒菸的，但芷妍昏迷的大半年，他有時還是忍不住，抽幾根解悶。
“謝謝。”
“大家都這麼熟了，說這些做什麼。”
喬子琛自己也點贊燃一根，深吸了一口煙霧。
他轉頭看了眼凌逸辰只穿了件短袖衫，蹙了蹙眉頭，“你怕不怕冷啊？別要風度不要溫度。”
現在已經是深秋了，而深秋的早晨，還是有些寒涼的。
穿着這樣的短袖衫在這裡打霧水，分分鐘是感冒的節奏。
凌逸辰吐了一口菸圈，語氣幽幽的。
“沒事，有時凍一點，反倒讓人更清醒一點。”
“嗯啊，剛纔簽名時爲什麼不出現？”
“不是有喬伯父在嗎？”
“你知道爸爸原本是讓你簽名的。”
那也是從側面承認，凌逸辰已經是喬家的女婿了，更是芷妍的丈夫，所以由他來簽名，理所當然。
但到最關鍵時刻，卻消失個無影無蹤的，讓人措手不及。
“剛纔勞煩到喬伯父，不好意思，他老人家心裡應該是有些不開心的吧。”
“你知道就好，但爸爸只是嘴上說說而已，事實是怎樣的，他心裡明白的。”
而事實上，凌逸辰擔心的問題，也是大家關心的問題。
大家都怕，手術失敗！
“改明兒我會向他賠罪的。”
事實上，他的確是怕了。
他不敢，去賭那個50％的機會。
縱使當初是完全做好心裡準備的，但當想到醫生說過的可能發生的問題時，他就很沒出息地退縮了。
他不敢太樂觀，因爲諸多事實證明，他與芷妍一路走來，並沒有得到太多上天的眷顧。
而每每發生的事情，都大件事來的，讓他有時不得不懷疑，上天是否真的不願意讓他們兩個在一起？
“子琛，你覺得，我當初不理世俗的目光，不理家人的勸告，不顧一切的去追求芷妍，是不是一個錯誤的決定？”
喬子琛蹙眉望着他，“你想說什麼？”
“呵！我是想問問，我和芷妍，是不是不應該在一起？”
“怎麼？孩子馬上就要出生了，現在纔來說不應該在一起，不覺得太遲了嗎？”
聽着喬子琛的陰陽怪氣，凌逸辰苦澀勾了勾脣。
“你先別生氣，我並沒有拋棄你姐的意思，我反而是想擁有她一生一世的，但不知上天，是否會給我這樣一個機會？我在想，我與芷妍一路走來，經歷了那麼多風浪，但爲什麼依然還是沒有到盡頭的感覺，心裡忽然間覺得很灰心而已。”
“如果你都覺得灰心的話，那麼芷妍醒來的機率，可能爲零吧。”
喬子琛望着他苦瓜乾的臉，拍了拍他的肩膀。
話說起來，他們這對，也真是夠多災多難的。
每次都以爲苦盡甘來了，但卻不料有更大的災難在後邊，逸辰這樣頹廢的想法，他也是能理解的。
“子琛，如果我當初沒有追求芷妍，說不定後來輝陽會重新追求她，他們又會相親相愛的再在一起，芷妍會過上幸福快樂的日子，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芷妍要去賭50％的機會，而輝陽則是一直昏迷不醒的。”
“如果你當初不去追求芷妍，可能也會有其它人追求，再者，就算輝陽重新追求芷妍，可能芷妍也不會接受。想那麼多如果做什麼？事實上是輝**本沒打算重新追求芷妍，他只想好好守着她。而你，已經將芷妍追到手了，還有了孩子。所以，這條路，就算再怎樣艱難，爲了孩子，你們都應該攜手走下去！”
“呵！攜手？也要上天給我們這個機會才行。我不確定，如果這次手術失敗的話，我自己會不會瘋掉。”
這就是他寧願在這裡吹冷風，也不願意看到那刺眼的手術燈的原因。
“別說傻話了，要給老姐信心！她能撐過去的！”
“嗯，但願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