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酒正在興頭上的肖堯,被小玲一句好心的提醒,弄得沒人再跟他喝。而他爸又在這時候說不準他報復打回頭架,急的肖堯連忙說到:
“爸,你剛剛也說我不小了,我不能什麼事都還要大人來操心。這打架的事情,我會處理好的。”
肖堯這麼一說,坐在她身邊的小玲輕輕的舒了一口氣,她不用告密了。
“還要你處理什麼?這事由馬校長和縣裡武裝部去解決,肖爺爺特意給我來了電話,你要是敢不聽,揹着我亂來,我打斷你的狗腿。”
在縣裡當武裝部長的也姓肖,和肖堯他們是同姓同宗,論起輩分,就是肖堯的爺爺。
被父親這一當衆喝罵,肖堯的嘴脣動了動,低下頭,最終沒敢說一個字。 唉,肖堯也是沒法子啊。這是我國幾千年傳下來的古訓,就不是他有沒有面子的問題了。
《朱子家訓》言:當面教子,背地教妻。也就是說教育孩子,可以在大庭廣衆之下,以便讓他有羞恥心,下次不再犯。妻子出現錯誤,應該是夫妻在背地裡討論,不能當着人面,要照顧妻子的自尊心。
“廠長,我和肖堯可以先吃飯嗎?”
看到肖堯挨訓,小玲機靈的打破場面尷尬的氣氛。她看到肖父滿意的點點頭,這才站起來,要去給肖堯盛飯。可還沒等她離開,廚師老王已經端着滿滿的一碗湯走了過來。
“來來來,二公子,先喝一碗骨頭湯,骨髓我都給你敲出來了,這可是傷後的大補,快趁熱吃。”
心情鬱悶的肖堯,這時就是給他吃山珍海味都不香。他一聲不吭的喝完湯,本不想吃飯了,但在父親的眼裡目光下,只得勉強吃了一碗飯,就和大家道別。
“等等,你這次受傷,我沒有過去看你,叔叔給你兩百塊錢,你去隨便買點東西吃。”
王叔叔首先拿出錢遞給肖堯,蔡叔叔也跟着掏了出來,在座的每人都拿出二百元遞給肖堯。
這次孔廠長也不含糊,他很爽快的把一疊錢,硬往肖堯手裡塞。精明如他,知道這錢當着肖廠長的面給肖堯,給了可不白給。肖堯不敢接,看着他爸等指示。
“這也太多了,他一個孩子,給點就是個意思,你們這麼破費,他也不領情。”
肖父如此說,就等於是允許肖堯拿錢。有錢不賺三分罪,肖堯也不客氣,接過錢,道過謝,隨後就走出了小食堂餐廳。
“肖廠長,孩子大了,以後也得給他留點情面了。”
“是啊,老肖,小二子一點都不忤逆,你也不要管的太嚴了,小心物極必反哦。”
“你們還不知道他?這小子,你給他三分顏色,他就能開染坊。就他那性子,只要鬆一鬆,他就能給你捅出天大的婁子來。”
肖堯離開沒多遠,小食堂的對話,他聽得很清楚。小玲見肖堯走了,也趕緊吃完,對肖廠長和大家打個招呼,跟着就來找肖堯。
“肖廠長,這閨女真心不錯,不但長得百裡挑一,還那麼順教、勤快,更有眼力見。定下來了吧?”
這是大人之間不變的話題,小玲聽到,趕緊停在轉角,想聽聽下文。
“還沒,我家小子太野,我和她媽都喜歡這孩子。可是二子太不安分,我可不能害了她。過個年把兩年,等他們長大些,再看緣分吧。”
其實不用偷聽,小玲也知道肖堯父母對她是寵愛有加。但她每聽一次,心裡就會更舒坦一次。
“肖堯,你別生氣,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擔心你。”
“我有那麼小氣嗎?你不解釋,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這一解釋,就有嫌疑了。”
肖堯知她是一片好心,他見小玲很認真賠禮的樣子,就故意拿她尋開心。可不是嗎?這一頓飯,他吃的可夠憋屈的了,早知如此就不來了,若不是最後得了一大筆錢,真心虧大發了。
小玲看到他滿臉笑容,知道他不會怪她,她心裡一鬆,又接着問道:
“肖堯,你這次住院,周鎮那邊沒來人嗎?”
“沒有,他們應該都不知道。”
得到肖堯肯定的答覆,小玲莫名其妙的在心裡一陣驚喜,可她還是有點不放心。
“你過段時間,會去那裡嗎?”
肖堯搞不清她好好問這個幹嘛,他自己還沒有一點打算。
“我也不知道,靜兒放假了,我有三個月沒見到她了,怪想她的,等天氣好了,我就去看看。”
肖堯說要去周鎮去看看,小玲想說什麼,但她沒說出口。少停了一會後,她拉着肖堯來到自己的住處。
“你先在我這午睡,廠長他們快吃完了,我去幫着收拾桌子。”
“會客室裡面的房間不能睡嗎?我睡你這像什麼話?你又睡哪?”
肖堯每次回來,只要晚上不回家,會客室裡面的一個小房間,就是他休息的地方,也基本上就是肖堯和他母親的專用房間。
“你別去那睡,這些天來拉貨的客戶,下雨天走不掉,什麼亂七八糟的人都在裡面睡,肯定不乾淨,你就睡我這。”
小玲說完,就急匆匆的走了。其實,那不是她分內的工作,她就是不去幫忙收拾,也不會有人講她,可她在飯後爲廚師幫忙,已經養成了習慣。
肖堯看着小玲那鋪的乾淨整齊的牀鋪,再看看自己身上,有着不少趕路濺在衣服上的泥土,他苦笑着搖搖頭,帶上門走了出去。
午飯後,都是午休的時間,整個廠區顯得很寂靜,肖堯就這麼漫無目的出了廠區,逛到了公社新建的電影院門口。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就有點好奇,擡腿跨上臺階,來到大門邊上的一個小門。
肖堯隨手一推,小門應手而開,他邁步就走了進去。
現在雖是中午時分,但滿天陰雲密佈,偌大的觀衆席黑乎乎的,裡面空無一人。一排排座椅,由高到低,一路向下,延伸到銀幕前方。從窗口透進來慘白的亮光,更顯得這空曠的大廳裡陰森森的。
肖堯怕黑,心裡有點發憷,他正準備退出,卻聽到前方有輕微的動靜。
“誰?誰在那?”
肖堯搞不清狀況,他也不敢上前,只好大喝一聲給自己壯膽。可他大喊過後,除了自己的迴音,裡面卻是無人應答,肖堯此時頭皮直炸,他感覺頭髮都立起來了。
有光亮的地方,他不怕,有人的地方,他更不怕,他最怕黑乎乎的無人地帶。肖堯這時也顧不得啥形象了,拔腿就往回跑。
好在他見到裡面黑,沒敢過分深入,這跑出來也就快。他幾步跑到門外的臺階上,心有餘悸的回頭看看,心還不死。
這人就是怪,對越是怕的東西,就會越好奇。就像很多非常膽小的女孩,看恐怖片會嚇得驚叫不停,晚上都不敢獨自睡覺,但她們還是忍不住要去看,不看都不行。
肖堯也是屬於這樣的人,越是怕黑,他越是在晚間,會把目光不自覺的看向黑暗的地方。
肖堯想再進去打探,弄個明白。可他膽小又不敢獨自前去,他想了想,就回到小食堂去找小玲。見到小玲還沒忙完,他一把拉着她就走。
“王師傅,你自己涮啊,我找小玲有點事。”
“去吧,去吧,我都說了多少次了,叫她不要來涮鍋,別弄得兩手都是油。可她不聽,你們有事趕緊去。”
王師傅很寬容的笑笑,他打心眼裡喜歡小玲,很想她能和肖堯有個好的未來。
“肖堯,你這是要去哪?找我有什麼事?不是讓你睡覺嗎?”
小玲被肖堯拽着來到廠外,她不知道肖堯要幹嘛。可肖堯不回答,拉着她繼續向電影院走去。
“這大中午的沒有電影,下這麼多天雨,晚上都不放。”
“別說話,跟我來,我不是要看電影。”
小玲被肖堯這神叨叨的話說懵了,這到電影院來不是看電影,還不讓她說話,難道是……。
等她跟着肖堯進到空無一人的電影院時,小玲以爲她想對了,肖堯是想和她單獨呆在電影院裡。
可肖堯接下來的舉動,卻讓她莫名其妙的緊張起來。只見肖堯拉着她不放手,一排一排的順着座椅往前查看,好像再找什麼東西。
她環視了一下這陰惻惻的大廳,那從窗口透進的光,就像飄動的白紗,她嚇得不由得上前抱住了肖堯。
正在專心致志查看剛纔是在哪發出聲音的肖堯,猛然被小玲抱住,他也吃了一驚,也用力把小玲環抱起來,他以爲是小玲看到什麼了。
“是什麼?你別嚇我。”
“什麼是什麼?我是被你嚇着了。”
小玲眼淚都快下來了,這午覺不睡,好好的房間不呆,拉着她跑到這裡來自己嚇自己,這也太……。
小玲抱怨歸抱怨,可這時候和肖堯擁抱在一起,她心裡又是快樂的。她不鬆手肖堯也不鬆手,就這樣抱了好久。
“好些了嗎?你要還怕,我們就出去吧。”
“就不出去,你找什麼?我幫你找。”
原來肖堯抱着她,是因爲她害怕,他在安慰她。小玲氣得一下就忘記了害怕,拉着肖堯就往前走。
剛剛是肖堯拉着她手,現在她反過來拉着肖堯,肖堯當然聽出小玲的語氣是生氣了。可他就搞不明白了,剛剛還好好的,這突然就生氣,難道關心她還關心錯了?
肖堯只能在心裡嘆息:唉,果然這少女的心,是秋天的雲,時而裡柔風陣陣, 時而裡暴雨傾盆。這要是沒有一個好的體質,不感冒纔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