捨不得自家稻草被燒的家主,見到肖堯客氣的遞來香菸,還給自己兩塊錢,他的怨氣全消,這兩塊錢,可是購買他家一個小草垛了。
“那你們小心點,別把其他東西點燃了,最好就在地基裡面烤,不好帶出來火星。”
接過香菸和錢,房主好心的囑咐幾句,就安心的回屋去了。
等到大家的衣服都烤差不多幹了,王巖回來說,走了很遠都沒見到人追來,肖堯趕忙讓他坐到最好的位置,讓他烤火。
大家想想也許是譚猛老婆干涉,不給他插手管,其他人也都回家不追了。直到這時候,衆人懸着的心,才安定下來。
火光裡,王巖看着眼前,一個個都像泥猴一樣,肖堯也是滿臉、滿衣服上都是泥,他不由得笑了。
“肖堯,咱這要是能留個合影,做個紀念,那以後也是一件趣事。”
這一句打趣,把現場沉悶的氣氛,調節得活躍起來,剛纔他們在烤火時,不是沒有相互看到,但那悲催逃亡的驚恐、飢寒交迫的疲乏還沒有淡去,誰有心情來欣賞,這平時難得一見窘境啊?
肖堯靜下之後,也不再往上游跑了,他讓趙平安排兩人往上游,兩人往下游,到河邊找船。並再三囑咐,前往下游的兩人,不要找遠,超過一里路就回來。
四人依言向河埂下摸去,其他人繼續在這烤火,忍着餓,等待他們四個找船的結果。
沒過多久,前往下游的兩人就回來了,他倆沒有找到船,大家都失望到極點。
肖堯也不讓衆人再烤火了,直接讓大家一起前往上游,找到找不到,都離開這裡越遠越好,天一亮,他們在這就太顯眼了。
“袁達牟,你一回家,就帶着你妹妹出去躲幾天,等風聲過了再回來吧,防止他們氣急敗壞過來報復,你爸媽在家,他們不會把他們怎樣的。”
肖堯想到他們這一晚,啥事沒辦成,但你砸了阮家三戶,他不得不爲袁達牟的妹妹擔心,萬一阮家去人把袁達牟家再一砸、一罵,他妹妹那脾氣,怕又要和人拼命了。
袁達牟雖說不想丟下爸媽,和妹妹一起外出躲禍,但肖堯的安排,他不得不考慮,家被砸了就算了,妹妹的人身安危,他是必須要照顧好的。
見到袁達牟光是點頭答應,也沒想對自己說什麼,肖堯把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人家不願意,自己不能上趕着去幫他妹妹吧?
他們一起往上游走了有半個多小時後,都擔心了。
再往前走,就是岔河,這條河,是從五洋鎮南面流過的一條大河,到這裡,和從五洋鎮北面的流過的思路河相連,兩條河交匯在一起,一起流向果湖。
如果到了前面還沒船,要想回到原來的對岸,他們要麼順溜漂下,漂流到這裡過河,要麼就要過兩條大河。
就在大家焦急的時候,派去找船的兩個人,回來了一個,看到大家已經走到自己的身邊,他高興的說道:
“前面有條船,不大,但足夠我們過河了,鎖着在,他在找石頭砸鎖,我先來叫你們過去。”
肖堯一打聽,就在前面不遠了,他讓衆人一起加快步伐。果然,沒多久就來到河埂下的水邊,鎖已經被砸開了。還好沒到岔河口,這也算是一夜運氣不好的唯一一點運氣吧。
“就一個光船,船槳都被帶走了,我們沒法划船啊。”
“沒事,你們跟我一起去折一些樹枝,不要折光杆的,小枝分的越多越好。”
趙平畢竟是從小在河邊長大,玩船對他來說,一點也不生疏,他帶頭去挑選樹枝做示範,一會就抱了一大摞回來。
趙平把一顆大的樹枝擺在地上,摸索着,用從自己球鞋上解下的鞋帶,把細小的樹枝,捆在大樹枝上。
“現在這樹枝上沒樹葉了,要是在其他季節,直接用帶葉的樹枝就能划船。”
像這樣的捆樹枝做漿,趙平做了兩個,剩下沒用完的小樹枝,也叫人帶上,可以在水裡幫着劃劃。
半擱淺在岸邊的船,被衆人合力推進水裡,大家密密麻麻的站了一船,肖堯都擔心這船會不會沉沒了。
“沒事,肖老弟,你上來,我摸了一下,船沿高出水面還有半尺,大家都蹲下,最好坐在船底,降低重心,只要我們不亂動,別把船弄翻了,我保證能過河。”
“那還蹲着幹嘛?都坐下,反正衣服都髒的見不得人了。”
肖堯大聲招呼都坐下,蹲着不穩,萬一晃翻船,還有不會游泳怕水的,那就麻煩了。
趙平安排一邊一個,用大樹枝划船,一邊一個,拿着捆綁小樹枝幫忙,自己弄個小樹枝,蹲在船尾當剁手。無漿無舵之船,在五人的合力下,飄向了河中間。
冬天的河水,雖說河流不急,但流動是沒有停止的。在岸邊還感覺不到河流有多洶,但船一離開岸邊,就開始向下遊飄去,速度比劃向對岸的速度,快了不知多少。
肖堯坐在離趙平不遠的地方,但也看不清他的臉色,只見他的身影在不停的亂晃,用手裡的樹枝,撥動水面,控制方向。但對面黑黑的,根本看不見岸在哪裡,還有多遠?
“我說趙大哥,像這樣的劃,我們不會被河水帶到果湖去了吧?那可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只有等到別的船經過,才能救我們。”
肖堯這次的擔心,到沒有應驗,但沒多久,他就嚐到了被困在果湖中心的滋味。
聽到肖堯擔憂的話,趙平哈哈大笑。
“肖老弟,這你就白操心了,我們只順着河流往對岸劃,慢慢斜插過去,現在已經過了河中心,就快了。”
肖堯不知到他是怎麼確定過了河中心的,不過,他並沒有問。只要能過去,大家都能平安回家,他就謝天謝地了。
趙平說的沒錯,他是用樹枝,感應水的流速和流向,知道船已經過了河中間的,在河中心,水流是直線向船底流,越到岸邊,水就會越向河中心彙集,帶着樹枝漂向河中心,往船外測擺動。
等到船靠對岸,踏上實地,這趟驚險的旅程,才真正告一段落。肖堯讓他們把船固定在岸邊,好讓船家明天來找,趙平卻一腳把船蹬向河面。
“你放心吧,放在岸邊,他們會知道是人爲的,飄走了,他還會以爲是自己沒固定好,被水沖走了。到了湖面,船就不會漂流太遠,他自己會到下面找到的。”
過了河、上了岸,大家的興致都高了起來,袁達牟對這是最熟悉的,他在大埂兩頭走了幾下後說:
“這裡離去我家的岔路不遠,你們跟我一起回家,再弄點吃的吧。”
“算了,我們就不來回走冤枉路了,我們現在,趕到五洋鎮吃早飯都早早的,你家再被我們吃一頓,怕會把餘糧都吃光了。”
深知他家底的趙平,拒絕了袁達牟的好意。他家裡也確實沒有好的東西招待,否則,昨晚也不會沒有任何菜餚,只給大家下面條吃了。
袁達牟從口袋裡,掏出塑料皮包着的鈔票,大小面額加起來不會超過十元,他全部遞給趙平。
“我就這麼多了,不夠你墊上,我以後再還給你。”
趙平沒錢,他本想帶着這些兄弟去吃早點賒賬,但他也覺得丟不起這個人,所以他伸手就把袁達牟遞過來的錢接下了。
肖堯走過來,從趙平手裡拿過袁達牟的錢,遞迴到他的手中。
“我們早飯的事,你就別費心了,你這錢,還是帶回去,和妹妹一起出門用吧。”
袁達牟還要推辭,被趙平直接推走了。
爲了減輕剛剛乘船帶來的寒意,大家不約而同的跑了起來,這次的跑,不是逃命,後面沒人追,摔倒的人還是有,但並不多。
等到身上發熱了,他們這纔開始在泥爛路滑的大河埂上,疾步行軍。
烤乾的衣服,又有點溼到內衣,連續跑又跑不動,走慢了又冷,這一夜的小絲雨,就這樣不緊不慢的伴着他們,度過了一個不眠而又十分狼狽的夜晚。
直到天色大亮,肖堯他們纔回到五洋鎮渡船碼頭,很多前來趕早集的人見到他們,都躲的遠遠的。
來到渡船上,船老大看到這些人,沒一個是好人,不管認識不認識,也沒敢上前問問、來收錢。
肖堯看到船老大的眼光,從自己身上掃過,並沒有認出自己,他想上前去問問吳哥有沒有來找他,但想想自己現在的狼狽樣,他竟然都認不出自己,就忍了。
肖堯他們是後上船的,站在船頭,早先上船等待過河的人,全部集中在船老大划船的那一頭,中間自然而然的隔開一個大大的無人地帶。
既然船老大一眼沒認出自己,肖堯也不想再讓他把自己認出來,所以他一直背對着船老大,不與他照面。
專業的渡船,那是肖堯他們,那剛剛過河的無舵無漿的船,可以相比的,他們原先那提心吊膽的心念,一點也不存在,船很快就來到了對岸。
“怎麼辦?我們這樣去吃早飯,肯定會把別人都嚇跑的。”
船上自然形成的隔離帶,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這會來到岸上,趙平不得不考慮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