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謐的院子裡,滴滴噠噠的下着小雨,天空灰濛濛的一片。
從那一夜大雨之後,雨勢一直未停止的意思,持續到了現在。自那夜後,樑國之中似乎安靜了下來,所有的生靈都不再出來活動,縮在家中連呼吸都壓得極低,生怕吵醒了誰。
一道淡藍身影立在雨幕前,隔着一道廊,面對着那院子的那邊房門,遠遠的還可以看到警惕的守衛。
在他的身後,是一道單膝跪着的纖影,看那僵硬的姿勢,似已經跪了許久。
冰寒的雨風吹打在她的身上,她渾然不覺射。
“主子——”
也許是因爲這個人太久沒有說話了,所以她才忍不住出聲提醒他,她就在他的身後礬。
修長的身影微微一動,當真像她所想的那樣,他才發現她一直跪在他的身後。
可是他沒有說話,他並不是一個愛說話的人。
有那麼一個人,總是能改變他的初衷,開口說出一些連他自己意想不到的話還有做一些他平常時都不會做的事。
可是那個人就有那樣的魔力讓他做了,說了。
站在這裡已經一天一夜了,可是他的動作,他的神情一直未變。
他好似雕像般,直直望着那道緊閉的房門,遠遠的注視着,不敢靠近,不敢動。
身後的人不是誰,正是陪着他跪了一天一夜的柳芙。
那天夜裡的一戰,他們沒有輸,也沒有贏。
秦執和他的突然醒來,給那個人極大的壓力。
在容天音重傷不醒後,他們離開了,秦執不會放過他們,只是眼下救容天音纔是最重要的,他只能暫時放着那些人逍遙一陣子。
秦執恨,他恨神策,同樣的,他更恨他自己。
如果可以一命抵一命,他願意拿出自己的命將容天音交換回來。
容天音用她自己的命交換了他的健康,怎麼可能再換回來,機會,只有一次。
所以,不論秦執如何悔恨,如何沉痛,容天音不會醒來是事實。
闕越,他只能找闕越。
對方的行蹤就是容天音自己也不知道,秦執這個時候派人滿世界的找,根本就是大海撈針,等他幾年後找到闕越,只怕那個時候已經遲了。
害怕,恐懼,在這幾天裡充刺着他的全身。
秦玥不見了,他沒有精力親自找回來,他得守着容天音。
寂,死一般的寂。
從來沒有想過,如果容天音從這個世界消失了,他的世界會變成什麼樣子。
秦執不敢想。
門內的人痛苦,門外的人何嘗不是如此。
有一種無能爲力充刺着他們,容天音的身體早已經該死絕的,是她自己用特殊的法子一直維持到了現在。
她的情況只怕比神策的還要嚴重,因爲神策有她,而她,沒有另一個容天音。
“如果可以,柳芙願意用自己的性命來交換她。”
前面的人仍舊沒有動靜,直直望着一個方向沒有改變。
容天音的事情,像一根刺深深的扎進他的心裡。
疼痛的程度,比他所想像的還要深。
“是我的錯,是我的錯……”
雨中,只聽得柳芙虛弱的聲音傳來。
容天音的事情已經釀成,誰的錯也改變不了的事實。
身後嗖地一下,一道青影落下,衝那條等直的身影道:“主子,齊國人也在找闕氏,隨着他們的蹤跡尋下去,並沒有找到可疑點。闕氏是壽王妃安排離開的,或許她身邊的人會知道一二。”那人提醒着神策。
淡藍的袖口一擡,他終於是有了些動作。
那人在他的手勢下朝着院子穿過去,朝着黎叔他們走近,在低聲的交談中,他們走開了一邊。
等了好半響,那人又回到了神策的身後,說道:“主子,他們也一無所知……”
“找。”
嘶啞的聲音嚇了身後兩人一跳,柳芙眼底盈滿了淚水。
青衣人駭得不敢看神策的表情,雖然他向來沒有任何表情,但此刻他,比任何時候都來得可怕。
“是。”
身後柳芙的聲音已經啞了:“主子,還是回屋去吧,哪怕是去看她一眼……”
明明想要確認她的身體狀況,明明是想要守在她的身邊,可是他卻不敢靠近,也不敢看她蒼白的樣子,更不敢看她只餘一口氣的狼狽樣子。
他知道,只要他跨進去了,那些東西就會隨着他一起崩潰。
所以,他不敢。
沒想到,神隱者也會有不敢的事,也會有害怕的時候。
他害怕看到閉眼的她,害怕失去呼吸的她。
這種害怕一直從他醒來的那一刻不斷的侵蝕他的骨血,不斷的擴大再擴大。
不論是容
tang天音的死還是活,都能輕而易舉的影響着很多人。
似乎整個世界都在圍着容天音一個人在轉,這些男人,似乎沒有了容天音就像是失去了魂魄一般。
柳芙不知道容天音這個人還可以將神策影響成這般模樣,看着並無任何的改變,實則在內心裡,神策所有的觀念被容天音深深的影響,他的想法也會隨着容天音的一舉一動被牽動着。
成爲容天音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同樣的,也是一件非常不幸的事。
“她不會有事的,請相信柳芙。”
咬着脣,柳芙慢慢地仰着目光,直視着這道修長的背影。
靜了許久,只聽他慢慢道:“可以感受的……”
聲音低得柳芙幾乎是聽不清楚,她瞪了瞪眼,似乎明白他的這句話的意思。
“五年,我可以感受。”
他似說給對面房屋裡的人聽,又似在說給自己聽。
柳芙愣怔地看着他,他的話裡意思是說,他一直可以感受得到,這五年來,容天音所有的一舉一動,他都可以感覺得到。
五年的陪伴,五年的照顧,五年來對他的悉心……他都可以感覺得到。
陷入昏迷,卻可以感受到她的每一個動作和照顧。
所以,這五年來,除了他不會開口說話以外,他都能對身邊的動靜感受得到。
柳芙吶吶道:“壽王妃她一直不知道。”
神策沒回答她,視線仍舊投放在前面的屋子。
秦執所有的勢力,包括容天音的勢力大肆在全天下間尋找着闕氏的消息。
他們卻不知道,連闕越這個神醫也沒有辦法讓這樣的身體重新恢復過來,容天音用了極端的方法將自己的身體弄成了這個樣子,根本就不可能有其他人能幫她。
除非,有另外一個容天音。
否則,她只能永遠長此下去。
只是現在她自己都昏迷不醒了,又有誰知道治癒她的法子?
沒有人。
秦執知道自己不能亂,不能慌。
冷靜,一定要冷靜,他的音兒還在等着他來救命。
“王爺,齊國的諸葛猶傳來的書信,是否要過目?”
子默從暗角現身,呈上書信。
秦執視線從容天音的身上移開,拿過了他手中的書信展開一看,只一眼,就在手裡毀去。
之後沒有再說什麼,子默也不知道他的想法,只好退出。
現在秦執身邊的人都派了出去尋找神醫,他現在是做爲唯一留在他身邊的貼身侍衛。
秦玥那邊是由細心的高螓去找,至於其他人都不會留下來,如數派出去找闕氏。
可是至今過去了五天了,他們仍舊沒有闕氏的消息,連秦玥的消息也沒有傳回來。
根據綠鈴的提供,他們認爲秦玥有可能在出去的時候被神隱家族的人抓走了,他們可以讓神策相助,可是這個口他們是不會開的,在秦執沒有這層吩咐之前,他們是不會開口。
神策那邊是怎麼個動靜,他們現在也沒有精力去了解。
容天音這件事,他們都認爲神隱者是不會輕易走開的。
現在,人還站在院子的那邊呢。
一直未離開過。
子默從雨中穿過來,進了廊道站在神策的面前,可是眼前的這個人像是沒有看到子默一樣,視線一直投放在對面的屋子。
面對這樣的神策,子默也有些躊躇,“王妃的事……”
“她如何了。”
子默被他低啞的聲音嚇了一跳,表面上並沒有表現出來,愣了下道:“王妃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但如果再找不到闕氏神醫,只怕……”
子默發現神策的筆直的身體一抖,似乎在強撐着自己。
後面的話,連他自己都說不出口了。 wωω ▪тт kдn ▪C○
子默清楚,躺在牀上的容天音如若得不到最快的治療,光靠秦執那點真氣維持,根本就持續不長……而且再這樣下去,只怕連王爺他都會跟着倒下。
現下,他覺得能夠幫助他們的也只有神隱者了。
秦執就算恨,也不能眼睜睜的看着容天音死。
他的沉默,也是一種默許。
默許神策的插手,默許神策的幫助。
“很快,闕氏會很快找到。”
這是神策給出最好的回答,子默覺得唯有信他。
子默似鬆了一口氣,道謝:“多謝。”
神策沒有再理會子默,他救容天音不需要任何人來謝。
似乎知道他想法的子默也默了默,再次開口道:“小姐她有可能落入了神隱家族的手裡,如果你放便,也許能幫得上忙。”
現在他們王爺的情緒非常的糟糕,如果不是他自己強行壓制,只怕連他自己都撐不住。
容天音一倒下,秦執就像是
連體嬰一樣,也跟着一起倒下。
雖然現在他好好的,但倒下去,遲早的事。
可子默不知道,神策又何嘗不是已經在跟着倒下了?
“主子?”
發現神策異樣的柳芙想要起身,發現自己根本就沒有辦法站起來,身體麻木了。
子默也發現神策的身體有異常,再看看他兩眼的淡,淡到幾乎的空洞。
子默被神策突然晃動的身體嚇得不輕,“神隱者!”
伸手就要去扶他,他卻已經再次站穩。
看到這樣子的神策,哪裡還敢再靠近,哪裡還敢讓他爲此事忙活。他與秦執一樣,在面對容天音的倒下時,根本就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堅強。
這兩個人若是也跟着倒下了,那他們又該如何?
子默一咬牙,轉身離開。
身爲主子的他們已經無法支撐,他們這些做屬下的就要盡最大的努力找到路口。
“主子……”
本欲要離開的柳芙看到這樣的神策哪裡還敢離去,只能哀求着:“進去吧,就進去看一眼。”
雨滴滴噠噠砸在青石板上,永無休止。
就像那夜他看到她滿身黑血的躺在秦執懷裡一樣,沒有人可以碰她,只有秦執……
房裡。
秦執給閉眼的容天音蓋好被子,然後在她的額頭上落下一吻。
他就知道他不同,他在她的心裡佔有最大的位置,她心心念唸的那個人是他,不是神策。
當躺在他懷裡時,她念出他的名時,他就知道……
可是,他就要永遠失去她,怎麼可以。
他絕對不允許自己失去,沒有他的允許,她怎麼敢走。
“我說過,我不會再讓你離開,並不是真的要逼你變成這個樣子,音兒,醒來,求你。”
任憑他在她的耳邊如何說,說出怎樣的話,榻上的人仍舊紋絲不動,呼吸也越來越微弱。
恐懼和疼痛不斷的侵着他的周身,不敢閉上眼,也不敢眨一下眼,盯着她,每時每刻。
也許就在他閉眼時她就停止了呼吸,也許就在他閃神之時,她就要永遠消失在自己的面前。
“看到你這樣子,你知道我有多恨自己嗎?恨不得將自己殺死,是我的錯,全都是我的錯。以後,你要去哪我都不會攔着了,只求你醒過來……音兒……”
緊緊握住她戴上手套的手,傳遞他手心的熱量。
容天音的身體越來越冰涼,有時候會聽不到她的心跳,他會驚慌,會恐懼。
幾天的折磨下來,他的臉色也比不得容天音的臉色好看多少。
不論身邊的人怎麼勸,也勸不走他。
直到最後,再也沒有人敢勸他。
戴弦他們說過容天音曾經用毒蟲餵養自己身體的情形,秦執也抱着試一試的想法,可是沒有容天音的指揮,那些毒蟲子根本就不會靠近。
連那隻大蜈蚣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就不見了,他們想要卻再也找不着。
樑國毒術的厲害他們也知道,在明惜雲的求助下,慕容霄確實也帶了人過來,可是察看了容天音的身體後,他們根本就沒有辦法。
他們也試過使動毒物來傳入毒液,可惜,他們那些毒蟲子顯然不夠毒辣,剛碰到容天音的傷口反被容天音身體時的毒給激走了,那些毒蟲子根本就不敢再靠近。
慕容霄使用了樑國皇室最毒的毒藥,對容天音並沒有任何效果,唯一的效果就是能讓容天音的呼吸變強了些,但再試幾次,容天音的身體不再接受他們餵給的毒,直到他們想到讓內功深厚的人給容天音隔兩個時辰輸真氣的法子。
只是這個法子只能暫時維持容天音那點微弱的呼吸,而且,像秦執這樣的高手根本就不可能再有幾個,也沒有人會願意爲了一個容天音做出這樣子的犧牲。
神隱者算是一個,可是,單憑他們兩人的真氣不可能維持太久。
一旦沒有第二種法子,斷了真氣,容天音就再也救不回來了。
她現在就是一具破舊不堪的身體,短短的時間裡能將自己的身體弄成這個樣子,也唯有容天音了。
秦執知道最大的原因在他的身上,所以他恨不得死的人是自己。
如果那個時候死的是自己,她就不必受這樣的苦。
也不會離開。
“呀!”
房門被人輕輕推開,發出輕響。
秦執沒有回頭,除了他身邊的人,不會有人輕易的踏進這裡。
聽這腳步聲,唯有那個人了。
那人的手慢慢伸過來,慢慢地扶起了榻上的人,從後背慢慢輸入渾厚的真氣。
幾天幾夜未閤眼的兩人,精力根本就不足,還要不斷的給她輸入真氣,特別是秦執,已經達到了極致了,仍舊在支撐着。
今
日,是神策第一次踏進來,看到她躺在那裡無呼吸的樣子,他的心裡邊抽疼得厲害。
等容天音的呼吸慢慢恢復了過來,神策才慢慢收了力量。
就那樣站在牀邊,視線一直盯住榻間的她。
睡得太沉,連他們的心都跟着沉入底,想爬也爬不起。
秦執從自己的身上取下一塊玉佩,將它交給了神策,“它是你的,她不需要。”
神策接過,緊緊握在手裡,緩緩展開正要放進容天音的身上,旁邊的秦執嘶啞着聲道:“它只會給她帶來厄難,給她,就是在扼殺她。”
在秦執的眼裡,神隱家族要找的東西,是不詳的。
秦執的話讓神策身形一僵,然後慢慢收了回去。
“是我害了她。”神策的聲音低啞得幾乎聽不着。
秦執聞言,不斷的發出苦味的笑,是他害了她纔是真。
“她若去,我也不會獨留。待我復了仇,便隨她一塊去。”
最後一句話,似是在說給自己聽,又似在說給神策聽。
神隱家族,他秦執絕對不會放過。
神策最後還是展開了自己的手,將手裡的玉佩重新系給了容天音,秦執見他溫柔的動作,黑眸一眯,卻不阻止。
容天音接了這塊東西,那麼就是她與神策之間的某種約定。
只要容天音沒有說不之前,秦執絕對不會阻止。
只要是她想要的,他如何阻止得了?
“她不能死,”秦執可以爲她,他神策也可以。
秦執沒有答他,全神貫注地盯着容天音每一個細微的輪廓。
手緊緊握着,只要她有一點點的動靜,他都會看到,察覺到。
可惜的是,這幾天下來,容天音一直處於生死的邊緣,一個不小心,就會讓她的生命從指縫邊溜過。
兩個人,一坐一站地守着她。
隔了兩個時辰的樣子,又給她輸進真氣,維持她的呼吸。
……
“放我出去,我要找爹爹,找孃親。”
小峰山之下一處密室,一名面具紅衣女人正坐在椅上,看着掙扎的小姑娘,眼睛一寸寸的眯緊。
被制在小柱上的小姑娘不是誰,正是他們尋找的秦玥。
“你孃親現在只怕已經要死了,而你的爹爹,根本就不可能會撇下你的孃親來找你。可憐的孩子,你現在已經被你的爹爹和孃親拋棄了。在這裡有吃有喝,也有好玩的,你孃親和爹爹能給你的,我都可以給你,還有什麼不能知足的?”
“孃親纔不會死,孃親是最厲害的,她纔不會死……”秦玥大叫着反駁對方的話。
“是嗎?”面具女人輕輕一笑,笑裡邊有些苦味,“可惜,連你的爹爹和神隱者都沒有辦法救她,普天之下,還有誰能救她?”
“胡說,孃親纔不需要別人來救呢,孃親可以自己救自己!”秦玥用力掙扎着,對女人的話非常的生氣。
“你的孃親確實是厲害,只是再厲害的人也是人,不可能是神。”
“你這個壞女人,壞蛋。”
“小東西,說說看,你還有什麼小計量,都耍出來讓我瞧瞧,看看你的孃親都教了你什麼。”女人走近秦玥,慢慢地擡起了她倔強的小下巴。
“哼。”
秦玥撇開頭。
“模樣長得像你的父親,這一點到是值得慶幸。如若長得像你那孃親,可就不好辦了。”
“呸,你這個醜女人,我孃親不會放過你的。”
“本來我還想着與你的孃親會一會,卻錯過了機會,現在老天爺將你送到我的身邊,也算是對得起我了。”女人放開了她的下巴,轉身回座,說出一些秦玥永遠不能聽懂的話。
秦玥被關這裡幾天了,還記得那天的雨夜裡,她好不容易爬進來,就被這個女人撞了個正着。
她連爹爹和孃親的面都沒有見着,現在聽到這個女人的話,秦玥堅信爹爹和孃親不會有事,可是心裡邊還是很擔心。
如果女人知道這個小孩子能夠將自己的心思掩飾得如此之好,也不知道會露出什麼表情來。
秦玥一直在尋找機會,可是她以前所有的小計量根本就使不出來,這個女人好似早就看穿了她似的,總是能在關鍵時刻揭穿她。
知道這個女人的厲害,她哪裡還敢大意。
在之裡,她一樣的吃喝,一樣的罵女人,小腦袋不斷的在轉。
孃親說,人走到絕境時,絕對不能靠別人,只能靠自己。
她一直勞記於心。
可是要怎麼樣才能從這個女人的手裡逃出去?孃親和爹爹是不是遇上什麼危險了?
想起雨夜的那些黑衣殺手,秦玥小眉頭皺得極深。
如果孃親和爹爹沒有及時來救自己,說明真的出事了。
在着急之
下,小玥兒努力保持着自己的冷靜。
孃親說,遇到危險時不要慌,要冷靜,冷靜。
“臭女人,你要我爲你做什麼?”
女子一愣,回頭饒有興味地打量着秦玥,從喉嚨裡發出一個怪異的笑聲,秦玥小眉皺得更厲害。
難道她猜錯了?
“好,很好!你這小女娃到是比你的孃親聰明多了。小小年紀就有這樣的膽識和眼力,實在難得,難得。”
對秦玥,女人滿滿的是讚賞。
“哼。”
當然,她可以孃親的女兒。
“小娃娃,你太聰明瞭,有些事情還須得慢慢來。”
秦玥眉頭大皺,又哼一聲不理她。
聰明是好事,同時對女人來說也是一件壞事。
如果秦玥聰明又好騙,那就另當別論了。可惜,秦玥聰明,一點也不好騙。
這樣的小孩子,有時候殺傷力比一個高手的成年人要讓人忌憚。
因爲有些人永遠會忽略小孩子帶來的麻煩,也有人認爲孩子沒有任何的殺傷力,在放鬆警惕的同時,吃虧的就會是你。
女人很小心,只是有時候小心過頭了也不是件好事。
防備太多,事情有時候就會弄得更加的糟糕。
看着女人回到簾子之後的小屋,秦玥哼哼兩聲。
在女人離開的半會,剛剛低下眼簾的秦玥突然擡起明亮的烏瞳,四下看了眼,然後慢慢地掙扎着身後的繩子。
“吱吱!”
就在秦玥掙扎之時,看到了地面上爬動的一條東西。
看到熟悉的蜈蚣,秦玥黑瞳閃爍着光亮,“身後,身後……”
秦玥示意蜈蚣爬到她的身後解開繩子,可是蜈蚣似乎不是來找她的,而是找別的東西。
看着大蜈蚣爬遠,秦玥不由泄氣,“孃親果然說得沒錯,凡事還是要靠自己!”
眼珠轉啊轉,腦汁絞盡了也想不出安全的通路。
蜈蚣快速的爬進一處密封的石壁後,就再也沒有出來。
秦玥徹底放棄求蜈蚣的想法,自己扭動着身後繩子,那女人好狡猾,每一次離開回來就要檢查一次她的繩子,一點縫隙也不給她。
所以,她的機會只有一個。
……
黑色的漩渦不斷的將她吸入,耳邊偶爾能聽到一兩句的交談和呼喚聲。
可是她分不清楚誰是誰,那是在誰在喊她,誰在她的耳旁交談。
掙扎,卻無能爲力。
想要就這樣往下沉,任由自己去哪就去哪,不再掙扎。
眼前一幕幕的閃過,它們像一股力量,生生將她扯了回去,聲音漸漸的清晰,偶爾能分辨誰是誰,卻在下一刻又掉回深深的漩渦裡,如此周而復始。
也許真的太累了,她連呼吸都變得困難了起來。
來回的折騰讓她連想試試的想法都不想,最後放棄時,耳邊的聲音就會清晰……
……
數日後。
等子默進屋時,那兩人已經完全失去了生氣。
誰能想到,當初兩個至高無上的男人,會爲了一個人,變成如此的模樣。
似乎感覺到了子默的動靜,秦執兩眼深凹,低喃着:“找到人了嗎。”
“王爺,黎叔那邊來消息,已經有闕氏的消息了,只是……”
子默猶豫了下說:“神隱家族那邊有阻饒,還有齊國的阻礙,闕氏恐怕會陷入危機,想要帶人過來,不易。”
身邊的神策在他的話未落,人已經緩步走出。
外面的柳芙仍舊守着,見神策出來了,眼中帶過喜色。
“主子,你已經數日未進食了,也未曾休息過……”
“今後,執法者一職撤除。”
“主子?”
柳芙瞪大了雙目,不敢相信這是她聽到的話。
撤除執法者的職位,就等於是撤消了他與她之間主與僕的關係。她不再受命於他,而他也不會再用她。
“我,我明白了……”柳芙抽盡了自身的氣力,才勉強擠出一抹笑來。
神策容色淡淡地走出宅院,身後的柳芙緊隨,他沒有阻止,外邊的路她是自由的。
只要她跟得上來,他不會阻止她。
他不阻止,她會一直跟隨他的身後,永遠不會退。
縱然不是他身邊的人,她柳芙也不會輕易的離開他身邊。
這就是柳芙的愛,就算他不再用她,也要一直守着這份來之不易的愛。
……
邊境。
秦禮和董曦一路來,好不容易進入樑國,卻聽說了容天音這事。
現在整個樑國的人都在等着容天音的死訊。
等着秦執精力漸失之時,就是他們樑國動
手之時。
對這樣絕佳的機會,他們無論如何也不會放過,樑國太子妃確實是與容天音的關係不錯,可是,樑國和褚國並非是盟友,現在他們在樑國的地盤上出事了,難道樑國不該利用這樣的好機會除掉可能成爲敵人的秦執嗎?
“看來,我們來的不是時候。”董曦擡頭看了看外邊的行人,說道。
兩人此時就坐在樑國某個酒樓裡,對樑國的情勢也大慨瞭解到了一些。
現在他們再進樑國國都實在不妥,董曦這話是想讓秦禮想想,只要他點頭,他們就會折返而去。
可是秦禮不會回頭,特別是聽到容天音受傷的事,他整個人都變得不一樣了。
當初,他有想過讓容天音死,他得不到的,別人也別想得到。
可是,當真正聽到她危命的消息時,他卻茫然了。
來之前,他就想過很多要與她說的話,想過要問她的那些話,現在,他腦子裡卻是一片空白,只是想要看一眼,看看她是否還活着。
“後面的路我可以自己……”
“不,你不能撇下我。”董曦舌道他的想法,當即出聲。
秦禮低頭吃下最後一口飯菜,然後起身走出酒樓,看着他蒼涼的背影,董曦咬了咬牙,忍住眼底的淚跟上。
她不能放他一個人,他身上還帶着重傷。
……
諸葛猶不知道容天音發生了什麼事,樑國境內只傳來她重傷的消息,是生是死,是否真的傷重,他完全得不到正確的消息。
但是秦執和容天音的人正極力尋找闕氏神醫,他都看在眼裡。
她的情況已經危急到如此境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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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什麼?
秦執爲什麼沒有將她保護好?
他原來是想將闕氏碎石萬斷的,可是,他不能讓她死,不能……
已經經歷過一次死亡了他們同時生還於這個世界,他不能讓她再次死去,如果能一命抵一命,他願意相抵……
他竟然願意與她的命相抵?
哈哈哈……
諸葛猶坐在冰冷的宮殿裡,發出悽然的大笑聲,有苦,有痛,有悔……
上輩子,他負了她。
這輩子她要從他的身上討回來,一定是這樣。
“神隱者,你果然沒讓朕失望,她可以覆我諸葛猶的天下,而我卻不能再次得到她的心……”
外邊守夜的人聽到這陣陣的詭異笑聲,沒有人敢靠近。
五年前,她離開,他就沒有想過她容天音會死,可是這次……事態只怕比他想像中的還要嚴重。
她不會死的,也不應該死。
老天爺給她再活一次的機會,就不會再剝奪她第二次的生命。
不會的,不會的……
她不可能死,她那麼強的一個人。
“皇上。”
外邊傳來戰戰兢兢的叫喚聲。
諸葛猶眯眼,啞聲道:“何事。”
“前往樑國的影衛已經回來了,是否要……”
“讓他進來見朕。”
“是。”
外邊的腳步聲遠去,不多會兒就走進一道黑色的影子,然後衝諸葛猶說了一句話,讓諸葛猶覺得整個世界都崩塌了。
“壽王妃命危,只怕撐不過一個月。”
撐不過去?
怎麼會這樣?
諸葛猶跌坐於龍椅裡,這次,他才真正的感覺到什麼是疼痛。
他後悔,後悔上輩子的自己爲何要放手,爲何對容天音那樣的殘忍。
可是是一切,都不會再回去了。
在這個世界裡,容天音再次拋棄了他,讓他一個人活着。
褚國。
祭祀臺。
範峈負手靜靜站立,就在他前面的身影剛剛退下,給他帶來了同樣的消息。
誰也萬萬沒想到,容天音會死。
神策醒了,秦執病癒了,而她,卻要離他們而去。
到底生命是公平的,你救了一命,上天就會奪你一命。
再也公平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