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果真不想再看到我。”神策神色淡淡,眼中無波無瀾地看着容天音,像只是問一句無關緊要的話。事實上,容天音想不想,似乎都與他沒有關係的。
他神策就是一個突然闖入她生活的過客罷了,有些東西是不該太過刻入生活裡,一旦刻進去了,就變得無法自拔了悅。
容天音盯着他看了許久,低首,抿緊了脣。
許久後,只聽她自己低沉着聲道:“是,我不想再看到你,所以,有多遠就走多遠,別再回來了。”
“好。攙”
“……”容天音倏地擡頭,看到的卻只是神策高修而悲愴的背影,張了張口,最終還是吞了回去,她沒立場留他在身邊。
神策當真走了,直接消失在驛宮內,無聲無息的來去,這就是神隱者,天下任他隨意。
她不能,她必須要拉開他們之間的距離。
皇宮宮道上,方拓從前面走出,在秦執的身邊低聲說了句,“神隱者已經離開了。”
秦執的步伐微滯,繼而再向前走,漫不經心地道:“王妃去見過他了。”
“王妃見過他後,就離開了齊國皇城了。”方拓觀察了下秦執的神情,再道:“王爺,王妃只怕是發現了什麼,這個時候神隱者走,對我們彼此都是最好的。”
“只要神隱家族的人沒有放棄那個念頭,本王的行動就不會停止,”秦執緩緩開口。
方拓愣了下,眼神閃爍着:“王妃與神隱者之間的交情……”
秦執臉色一寒,方拓後面的話哪裡再敢說出來,本來王爺就是因爲王妃和神隱者之間的交情深才這麼做的。
在愛的面前,每個人都是自私的,就是他們的王爺也在所避免的。
容天音沒有入壽王府之前,誰也不敢想像秦執如今這般爲了一個女子如此的瘋狂,要殺神隱者這種事,天下間又有誰敢想?只怕也唯有秦執敢想吧。
方拓用複雜的目光看着秦執的側影,對王爺此舉,他們做屬下的並沒有阻止。
容天音好不容易等到秦執回驛宮,低聲嘆氣的說神策離開的事。
“秦執,你說我是不是太絕情了?巫婆畢竟是爲了我纔來齊國的,”容天音趴在桌上,看着秦執有一下沒一下的練着字,一雙烏溜溜的眼睛正瞅着秦執每個表情。
秦執寫了一個字,停筆看着她,容天音靜靜瞅着不鬆。
“他離開也是好的,”秦執放下笑,溫聲道:“他是天下崇高的神權者,與我們站在一起始終是有些過於扎眼了,爲夫是個自私的人,對他的離開心裡是高興的,因爲他不會再威脅到小音的生命安全。”
因爲他,所以容天音纔會受到神隱家族的追殺。
容天音瞅着他老半天,也沒有說別的話,就退開一邊,拿起一本書就隨意翻看了起來。
秦執的眉頭一皺,有些不習慣如此安靜的容天音,卻沒有多問低首繼續他的練字。
只是秦執練了半天,容天音仍舊沒有開口的意思,還當着他的面發起了呆。
一道低低的嘆息由他嘴裡吐出,“小音若當真放不下,大可去將人追回來。”
“追回來?”容天音失笑:“你肯?”
“爲夫自然是不贊成的。”
“既然是這樣,那又何必去做這些沒有意義的事?”
既然沒有放不下,爲何如此的魂不守舍?
容天音蹦到了他的面前,賊兮兮地道:“老實告訴我,你準備要做什麼?”
“爲夫又能做些什麼?”秦執輕笑。
“你這幾天一直進宮查那件事,卻無進展,敢說你沒有在打主意。”
難道方纔她一直在想這個問題?秦執覺得自己有些高估容天音了,她又如何會把自己弄得如此深沉?是他多想了,神策的離開根本就對她沒有任何的影響。
“小音想知道?”
“你又有什麼條件?”
“小音如此瞭解爲夫,卻爲何還要問,豈不是自個送上門來!”
“又在我面前裝深沉,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在搞什麼,你把平西王勸走,到了他自己的地盤又是一番小動作,你可別告訴我你要和諸葛猶對着幹,將他拉下來換平西王來做這個皇帝。”容天音撫了撫額,再道:“平西王不適合做皇帝。”
“哦?”秦執不由來了興趣,“小音又知道平西王不適合?”
“就是不適合,”容天音覺得爭來爭去的,麻煩!再說,這裡是齊國,並不是褚國,秦執就不該淌齊國的渾水,只會增加他的負擔。
“不一定。”秦執道。
秦執想要做其他她可不管,可是要和諸葛猶對着幹,絕對是沒有好處,而且又麻煩。
容天音覺得他們應該離麻煩越遠越好,最好是什麼也不要管,和諸葛猶這個人完完全全的脫離,纔是她所願。
現在秦執卻要在齊國這裡面大動干戈,可不是她想要的結果。
容天音的這種勸告,卻讓秦執誤會了。
“小音是害怕爲夫對諸葛猶不利?”
“諸葛猶與我無關緊要,我只是擔心你會吃虧。”
這更不得了,妻子質疑了自己的能力,秦執覺得有必要讓她看看,到底是諸葛猶厲害,還是他秦執厲害。
“我這麼做,自有自己的把握。”
“你先是插手了闕氏的事,再陷入平西王與諸葛猶之間的爭權奪勢的動作裡,秦執,你到底想要幹什麼?”
他要幹什麼?
他只是想讓諸葛猶明白,他秦執可以護她,可以不受你諸葛猶的制壓。
“我並不是想幹什麼,如若我們不動,諸葛猶絕不會輕易的讓我們離開齊國,”秦執握住她的手,望着她說道。
容天音知道,現在他們只是沒有離開,等他們離開的那天,只怕等着他們的會是下一關的爲難,她瞭解諸葛猶的爲人。
是那種自己得不到寧毀的人,現在的平靜,不代表後面不會發生任何可能性的事。
“我不會讓他得逞的。”
“我相信小音,只是,我是你的男人,如若連這點也讓你來解決,我又何以配做你的夫君?”
容天音臉微紅,沉默。
秦執從身後輕輕擁住了她,“在山裡的那段日子,是爲夫最開心的日子。等所有的事都過去了,我們尋一處美好的秀山之地隱居下來,小音覺得可好?”
那樣的日子自然是讓人神往,她在想,他們真的有那麼一天嗎?
“希望那個時候你還記得這個承諾。”
秦執輕輕而笑,攜着她的手來到矮榻邊坐下,容天音則是被拉着坐在他的腿上。
兩人趁着午後這空閒,靜靜地靠在一起,直到容天音熱得受不了秦執才鬆手作罷。
*
龍浮城。
嘉平郡主跟着一條黑影一路出了龍浮城門,直到出了龍浮城的範圍,直朝着皇城的方向跑,嘉平郡主就覺得事有蹊蹺,由於好奇心勝,嘉平郡主正緊緊跟着過去。
卻不知道,龍浮城內,平西王已經急得冒青筋。
皇后的事仍舊無頭緒的進展着,秦執與齊國的官員周|旋着,容天音也沒有閒着。
自那天神策離開驛宮後,她就心裡不舒服,因爲總覺得欠了神策什麼似的。
怎麼會這樣?
“錚”的一聲清吟,寂靜的夜幕忽然有了生氣,指尖劃過,十六箏弦匯成流水奔騰,湘女的歌,湘江的曲,哀箏一弄,青鳥不傳雲外信,丁香空結雨中愁。
拔劍,長劍如水,映出秀美的眉,有種清冷的雅緻,凝着隱約的懶散悠閒。
容天音翻入醉風樓的後院牆,端是看到院中如此一景,不由愣愣怔怔在原地。
良久,容天音纔回了魂走過去,偌大的空院裡,只有一把琴,和一個人,一劍!
灑然而動,或柔或剛!
好功夫!
容天音都忍不住在心裡嘆出聲來。
劍收琴動,琴止劍舞!
麗影綽綽而忙,看得人目瞪口呆,容天音第一次看到一個人可以同時舞劍又撫琴的。
動作優美,不慌不忙的,剎是好看!
“柳姑娘這劍舞得美,琴撫得動聽!如此才女,實在是世間少見!”
“壽王妃妙讚了!”柳芙早就察覺到了她的到來,會大大方方走她牆頭的人,除了褚國壽王妃外,就沒有別人了。
“神策來找過你了?”容天音見她收劍拭香汗,當即開口。
柳芙拭汗的動作一頓,“你來此,便就是問這個?”
“他沒有走,是嗎?”
“既然你知道了,又何須再問我?”柳芙搖首一笑,聲音有無奈。
“我惹他生氣了,”容天音道。
柳芙一愣,驚訝道:“神隱者絕七情六慾,怎會生氣?”
“可是他真的生氣了,”容天音雙肩一垂,“他不是神仙,又怎麼可能絕了七情六慾。”
“我們看到的,卻是絕了七情六慾的神隱者。”
容天音摸摸鼻:“如果你看到他,就讓他離開齊國吧。”
“爲何讓他離去?”
“因爲……”
“天下盡在他腳下,他去哪便是哪,沒有人可以阻止得了,也沒有人可以左右他的去留,壽王妃還不明白嗎?神隱者不可能會按着另外一個人的意願而去附和。”
容天音張了張嘴,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難道她認識的神策不是真的神策?
爲何從柳芙的嘴裡聽到的,卻是另外一個神策?
“如果他不走,事情會變得很糟糕。”
“事情早已變得很糟糕了。”
容天音沉默。
可不是,現在他們都被迫入這深深的旋渦裡了。
“我會很快離開齊國,”柳芙突然說了這麼句話。
容天音擡頭看她。
“這是他的命令,所以,我必須走了。”鋒利的劍被她利落一收,溫雅對她笑道。
和柳芙相處讓容天音覺得十分的舒服,她們雖然沒有認識多久,可是容天音卻覺得柳芙和以往她認識的人中有很大的不同。
柳芙漂亮,溫雅,善解人意,相處起來讓人覺得很舒服,不會有壓力。
“他——”
容天音知道她沒有立場去問更深一層的話。
“如若你想知道,何不去親自問他?”柳芙溫和笑道:“你是第一個讓他破例的人,更是讓他變得不一樣的人,你在他心中,是不同的。天下人他可以同仁,可是你,卻不行。”
容天音愣愣地站着,柳芙已經收了琴和劍款款轉身離去。
柳芙這話,又是想告訴她什麼?
爲何事情突然間變得這麼複雜?難道她和神策之間變回以前那樣不好嗎?
夜色正濃,醉風樓內一道纖影緩緩而出。
迎着關外方向,柳芙身揹着一把琴與劍,一身空行入林間後方的山體前。
高坡之上,一道白髮素衣的男子正負手而立,柳芙緩步走到他的身後,離他後一步站着,與他同看一個方向。
“神隱者且保重,芙兒這就去了。”
沒等她轉開身,方纔那一動不動的人回過頭來,“她可好。”
柳芙瞪了瞪眼,許久才慢慢壓住心底的那點翻騰心緒。
“她後悔了。”
神策淡淡地看着她,等着她的下文。
被這樣無波無瀾的眼睛看着,柳芙覺得很有壓力,因爲裡邊沒有半點人類的感情,淡得連你都不知道這雙眼是否能看得見世間萬物的美好。
可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卻對一個叫做容天音的女子動了心,破了例。
“她後悔將您趕走,她去過醉風樓打聽過您的事,”柳芙低首,“柳芙並未告知她。”
素色的袖子一擺。
柳芙衝其做了一個行禮手勢,彎腰退後數步轉身沿着剛剛的方向離開,離開了齊國。
齊國少了一個醉風樓花魁,誰也不知道她一夜之間去了何處,爲何又突然消失。
*
嘉平郡主被抓了,她覺得自己不是倒黴,是愚蠢,明明知道那個人是故意引她出龍浮城的,卻還是忍不住好奇心跑了出來,現在連抓她的那個人都不知道是誰。
被關在黑暗的屋子裡,想逃逃不掉,想喊也無人聽得見。
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蘭蔻佟關上暗窗,身後是闕修。
“這次能夠成功抓住嘉平郡主,全是你的功勞。”
對闕修的奉承,蘭蔻佟一點高興也沒有,冷冷地道:“你讓我將這個女人抓來,又想幹什麼?她似乎對我們並沒有任何的利害關係。”
“你錯了,嘉平郡主是平西王的心頭肉,寶貝得緊。”
蘭蔻佟揚眉,可這與他們的計劃有什麼連繫?
似看出蘭蔻佟的疑惑,笑道:“莫要忘了,嘉平郡主是容天音的徒弟,而秦執也介入了平西王與銳帝之間的爭鬥,一個他國王爺介入齊國的內部鬥爭,你以爲齊國的衆臣會允許?”
蘭蔻佟秀眉一蹙,“你是想將事情搞大?”
“真聰明!”闕修伸手颳了下蘭蔻佟的瓊鼻,蘭蔻佟厭煩避開,“只要齊國人對褚國壽王忌憚了,那麼就會想方設法的讓他從齊國裡消失。”
蘭蔻佟明白他的意思,可是,他又想如何利用這個嘉平郡主?
蘭蔻佟見識過秦執的絕情,不可能爲了一個不相干的人放棄一些東西,至於容天音,只怕更不可能爲了一個嘉平郡主妥協他們。
“齊國會暗殺他。”
“怎麼,心疼了?”闕修戲謔道。
“不,我怎麼可能會心疼,我恨不得他們不得好死。”
闕修勾脣,“最好是這樣。”
*
皇宮。
諸葛猶犀利的眉鋒高高地揚起,望着下首彙報的闕修。
“你說,你將嘉平郡主給擒獲了?”
“正是。”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諸葛猶漫不經心地問。
“昨日微臣纔將其擒獲,陛下且放心,嘉平郡主被微臣安排在一個很隱蔽的地方,除了微臣不會有第二個人知道。”
諸葛猶如墨的冷眸徒然一眯,危險的視線在闕修的身上掃射着。
私自將嘉平郡主擒住,現在卻明着說除了他沒有其他人知道嘉平郡主在何處,就算不是他諸葛猶抓的人,最後,平西王還是直接懷疑到他諸葛猶的身上。
闕修是想要用這個威脅他諸葛猶,還是想要利用這一點達到別的目的?
諸葛猶鬆着身體,緩緩地靠入砒椅內,眼睛正高深莫測地打量着低首的闕修。
闕修低下的脣角微微一斜勾,就像是捏住了帝王的把柄,有些事情儘可控制在他闕修的手中。
“如此,就辛苦闕愛卿了。”
銳帝並沒有提要見人,更沒有讓闕修轉交嘉平郡主。
只要利用了嘉平郡主,平西王這一關不怕不能破除。
闕修以爲自己手上握有籌碼了,諸葛猶就會對他鬆口,甚至是滿足於他任何條件,不想只得到這麼一句不鹹不淡的話,之後就沒有了下文。
這到底怎麼回事?完全沒有安着他的想法去發展。
諸葛猶冷冷地擺手,“闕愛卿若是無事,且退下罷。”
闕修失魂落魄地道:“微臣告退!”
諸葛猶看着退出去的身影,眼中寸寸成冰。
“胃口到是越來越大了,只是不知道這塊肥肉你能不能一口吞得進去。”語罷,諸葛猶長身一起,對着殿門一喊,“來人。”
殿門外馬上走進一名侍衛,“陛下請吩咐!”
“秘密告訴平西王,就說嘉平郡主如今就在闕氏的手裡,由闕修親自看管。”
侍衛重重應了一聲是便去了。
諸葛猶負手站了好一會兒,又將身邊的太監叫了進來,把丞相請了過來詢問了一番壽王這幾天的動作,發現秦執除了老老實實的查實皇后中毒一事外,並無其他的異舉。
到是驛宮那邊的人來報說神隱者已經離開了驛宮,不知去向。
神隱者的去向,纔是值得深究的,神隱者就是一枚移動式的定時炸彈,隨時會暴發出令人意想不到的破壞力。
但凡神隱者一舉一動,天下人觀於眼。
他們的一言一行也同時影響着天下大局,算來,神隱者已經很久沒有現出預言了。
是否這次神隱者的神秘消失會給天下帶來另一番的災禍?
平西王接到銳帝傳達的消息,自然也有秦執另一手的消息,是以,傳給平西王正是傳給了秦執,至於兩個人要如何做,就不得而知了。
容天音對皇宮的動靜向來觀注,知道秦執身邊有不少人在活動,如若不是這次來齊國,容天音對秦執背後的那些隱藏高手還真的一無所知,有時候秦執的一個大動作,或是出乎意料的動作,都會讓容天音很懷疑自己是否看走了眼。
秦執,要比神隱者可怕得多,如若不是她的男人,是敵人,她容天音也未必是他的對手。
連諸葛猶這樣的現代人都沒法看透秦執的一舉一動,如此的人,又怎會是泛泛之輩。
“嘉平郡主被闕修抓了起來,本不應告訴你的,爲夫知道你遲早是會知道的,”所以,由他來告訴她,纔是最好的。
容天音正取藥的動作微微一滯,繼而又繼續,“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平西王如今已經重新進了皇城,他這算是自投羅網?沒想到平西王疼女兒疼到如此境地,竟不顧千萬將士的死活。”
平西王的舉動,不禁讓容天音想到了褚國的父親,平西王與容侯或許還真的有些相像。
“平西王自有自己的衡量。”
容天音不由疑惑看向秦執,“哦?你這麼鎮定,莫不是有了什麼好法子在身後等着施展?”這個很有可能!
秦執不由搖頭,“小音對夫如此瞭解?”
“我並不瞭解你。”
“只要小音想,爲夫並不介意讓小音知道得更多。”
“比如你之前想要對我說的話,是否不必回到褚國就可以告訴我了?”容天音戲謔一笑。
秦執又愛又恨地捏住了她挺直的鼻子,一手環住她的腰身,將她拉到懷裡,“爲夫的小音何時也這般斤斤計較了?”
“斤斤計較?”容天音嘖聲一笑,“秦執你自己到底有多少事瞞着我,心裡想必十分清楚吧。”
被她一雙明眸一瞬不瞬地盯着,秦執唯有低低一嘆息:“只要這件事過了,爲夫會向夫人老實交待的!”
容天音勾脣而笑,輕巧地推開了他,旋身回到位置上。
“交待就不必了,我現在只想知道你說的這件事是指什麼?”
“不用多久,夫人便知了!”
“德性!”容天音對天翻白眼。
秦執鍥而不捨上前,彎腰將她抱在懷裡,而他則是坐着。
容天音:“……”
悠閒的日子總是過得那麼快,在不經意之間,有些事情隨着寧靜慢慢推動着。
一夜間,平西王帶兵入城,憤怒而奮勇。
如果平西王大膽帶兵入皇城是個衝動,那麼闕氏被人洗殺又算是怎麼回事?更讓人震驚的是,皇宮軍機佈署圖被盜不說,數名大臣被牽制在外,家中妻兒被活捉不知去向,只有秘密人物捎來話,讓他們聽從指揮,否則讓他們家中妻兒老小的命。
如此強盜的做法,也不知道是何人才會做得出來。
諸葛猶在滿腔的震怒下死死地壓制着身體的躁動,必須冷靜的分析事情到底爲何會走向這一步。
唯一的解釋就是,秦執!
那幾天秦執幾乎是在泡在宮中,走動各處。
在那樣的情況下,秦執竟然無聲無息的佈署好了一切,他果然是小看了秦執。
一夜之間暴亂,令皇城高官惶惑不安了起來,到了最後關頭,那些起作用的官員卻被牽制在外面,完全不能動彈分毫。
闕氏血染成河,平西王欲要破城而入,大批軍馬已然悄無聲息的來到了城下,而事先,他們竟然不知道平西王的背後出現一支龐大的軍隊。
到底是誰將假消息報了進來?
諸葛猶憤怒,可如今於事無補,只能冷靜再冷靜。
軍機佈署圖被盜,那更是齊國|軍事大事,每個國家都有自己的軍機佈署圖。
圖中有皇宮各個方向的暗道設計圖,還有一些軍事秘密也藏於其中,除非你短時間內重新移動皇宮地面上,地下的佈署,否則失去佈署圖那絕對是必須得找回來。
若是讓敵國人盜了去,只怕事情會往更壞的方向發展。
齊國內部剛剛經過一場大血洗,正是元氣大傷的時候,諸葛猶許多實權都被分割着,正是集收的時候,卻將容天音這樣的人招惹進來,也不知道是他太過自信了,還是太過愚蠢了。
事情已經暴發了,今夜將會是一個不眠夜。
當然,這只是對他們而言。
驛宮之內,秦執正對月飲着香茶,容天音正趴在桌上,對着當空的月色無聊又鬱悶。
外面的動靜那麼大,她想不知道都難。
只是秦執卻還能悠閒自在的坐在這裡吃茶,外面的風吹草動完全與他無關緊要。
“今夜的事,當真與你無關?”
秦執無聲輕笑,“小音以爲呢?”
“我纔不信完全與你無關,你那幾天頻頻進出皇宮,必然是做了什麼手腳了吧。齊國內部本來就不穩,經過你這麼一插手,只怕以後諸葛猶以後就難再起身了。不過,秦執,你太小看諸葛猶了。”容天音頓了頓,“就算你將齊國攪得烏煙瘴氣,他也有辦法在最快的時間內恢復過來,到時候,你就不怕他記恨於你?”
“小音爲何獨對他如此有信心?”聲音裡帶着濃濃的酸味。
容天音嘖地笑了聲,“不是對他有信心,而是一種瞭解。”
秦執更加不高興了。
“別不信,你可以試試看。”
秦執發出一聲嘆息聲,“小音就不應該對爲夫有些信心嗎?”
“你?我當然是相信了,只是,有很多東西並不是單憑相信就可以解決的,我是怕以後你們鬧得水火不溶,到時候受苦的又會是誰?”
“小音如此憂國憂民,實乃爲夫之幸,褚國之運!”
“少給我貧嘴!”
“爲夫所言,句句肺腑。”
“闕氏這樣受累,你就不怕闕越吃虧?”容天音實在不懂,這些人爲何說打就打,說殺就殺,完全不顧念半點恩情。
秦執卻是神秘一笑,“闕越自有他自保的法子。”
“闕氏的人要是死光了,你讓他自保有何用處?”容天音其實是有些擔心,“若是往後闕越置你不理,你又當如何?”
別忘了,秦執身上的病由闕越這個神醫操勞着呢,萬一出了什麼事,闕越翻臉成了敵人,她又要去哪裡找一個和闕越一樣厲害的神醫?
秦執溫柔道:“爲夫身邊不是還有小音嗎?”
“我只能治標,不能治本。”容天音知道自己的斤量有多少。
“只要小音在,便是我最好的良藥。”
“萬一有一天我不在了呢?”容天音看着他。
秦執喃喃道:“不會不在的,小音答應過爲夫的。”
容天音到是不說話了,秦執這樣,她怎麼可能說得出那些傷人的話。
闕越是他另一道保障,容天音只希望他能夠珍惜一些,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做絕了,不能說翻臉就翻臉。
*
丑時三刻。
諸葛猶帶着滿身欲要暴發的戾氣來到了城門口,闕氏交由闕越去解決。
軍機佈署圖已經派暗衛追尋,至於有沒有效果,就看他們有沒有那個運氣抓到人了。
平西王帶着大軍入城來,顧名思義是要救女兒,可真正的做法卻是要震壓諸葛猶的帝威。
шωш¤ тт κan¤ co 這種完全不把帝王放在眼裡的權臣,自古來就沒少見,平西王也不是第一個,更不是最後一個。
在城牆上,諸葛猶與平西王一上一下的對峙,官面話說了一連串。
正是銳帝積壓着陰森森的黑氣站在城門上與平西王交涉之時,秦執與容天音便駕着馬車出了驛宮朝闕氏而去。
容天音知道秦執是想要救出嘉平郡主送給平西王一個人情,或者正確的來說,秦執也不過是藉着這個勢,給諸葛猶製造更多的內亂和麻煩。
他要讓諸葛猶在以後的日子裡沒有時間去想着容天音的事,而秦執這個想法,容天音並不知曉。
秦執一旦怒了,破壞力也不是一般的弱。
這一次,足以證明了他的能力。
在齊國內,隨着他攪風攪雨,就差沒有隻手遮天了。
“真想掰開你的腦袋,看看裡邊到底長成什麼樣子,在齊國裡你也敢做這些驚天動地的事,你說,我是該誇你還是該損你?”
看着晃頭晃腦的容天音,秦執笑得溫柔,“小音想誇便誇,想損便損,爲夫皆會接受!”
容天音只能在心裡默默吐槽,早晚有一天他的仇家會遍佈整個天下!
想想那情形,容天音頭都大。
而事實上,報應馬上就要降臨!
夫妻二人站在靜悄悄的闕氏門前,守門的早就被抹了脖子,裡邊也沒有了動靜。
容天音回頭看了秦執一眼,“我們就這麼進去?”
秦執微笑頷首。
容天音摸摸鼻,“希望你不要將事情越弄越糟糕纔好。”
死人,到處都是死人!
還有一灘灘的死水流淌着,在搖搖晃晃的燈光下,晃着觸目驚心的光澤。
好好的闕氏突然間變成了死屍場地,鬼氣森森,除了他們就沒有活的。
秦執站定在一處院落裡,望着滿地的屍體就沒再動作了,那手輕輕負於後,彷彿他站着的地方是一塊鳥語花香的好地方,正是容天音懷疑他是不是又在裝逼時,就聽見他悠揚的聲音傳出,“神隱者的悲天憫人,實在令本王感觸極深!”
神隱者,神策!
容天音倏地擡頭四下顧望……
沒有人!
四周突然靜得出奇,連一點風也沒有。
詭異的氣壓在安靜的院子裡慢慢凝聚,直迫得人無法喘息。
“嗤!”
突地,一道凌厲的指風朝着秦執面門衝來!
容天音擡頭看着突然出現在牆上的素衣白髮男子,只見他輕輕一彈指間就對着秦執攻擊來。
那一刻,容天音的心倏然而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