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 你在吃醋
“小巴,你在哪兒呢?”顧惜若貓着腰,揹着手,探頭探腦的找尋着那個熟悉的瘦弱身影,冷不防光線一暗,她便霍然轉身,黑亮的眸子如璀璨的九天辰星,幾乎能夠照亮此刻的黑暗。
努力忽略掉心頭的那股發毛之感,她揹着手,戒備的看着那扇自動關上的門,靜靜的站在原地不動,低喝一聲:“小巴,出來!”
房間內,寂靜無聲。
顧惜若皺了皺眉,直覺此處瀰漫着一股詭異感,不欲在此多待,擡步就往外面走去。
忽然,黑暗中快速的閃過一團白影,像是閃電般劈開她混沌黑暗的視線,直直朝着她衝來。
顧惜若下意識就擡手拍開,與此同時,手心還凝聚起一股真氣,想也不想就要砸過去。
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刻,耳邊響起了“唔唔唔”的聲音,伴隨着茶盞噼啪板凳砸地的混亂聲響,格外及時的止住了她的動作。
“小巴,是你嗎?”顧惜若扭頭看去,隱約中看到一個細瘦的身影,緊皺的眉頭非但沒鬆開,反而加深了些許,語帶不悅道,“是的話,就給我站出來,躲躲藏藏的,像是什麼樣兒?出來!”
最後一個話音鏗鏘冷硬,一落地,空氣裡有片刻的沉寂,不一會兒,果然看到那模糊的身影動了動,直到空氣中傳來略顯虛浮的跫音,顧惜若的眉頭才緩緩舒展而開,意味不明的看着越來越靠近自己的暗影。
“啊啊啊……”獨屬於小巴的聲音響了起來,他咧着嘴,指手畫腳了好一陣子,才蹬蹬蹬的跑到門後,拉開了門,皎潔的月光照了進來,室內的擺設也一覽無餘。
顧惜若半眯起眼,在凌亂的物事兒中捕捉到了一團雪白,忽而脣角輕綻出一抹笑意,指着那雪白的小動物,扭頭問道:“小巴,這是從哪兒來的?”
小巴“啊啊啊”了幾聲,走到那小狗跟前,蹲下身抱在了懷裡。
顧惜若才意識到,那是一隻小狗,圓溜溜的眼睛,小巧的四肢,雪白粉團的可愛模樣。
她兩眼放光,想也不想就從小巴臂彎裡搶了過來,提起它,四肢在半空中胡亂踢踏着,看得她興致勃勃,“小巴,這隻小狗就送給我吧。反正你也還小,照顧不了它,指不定還會餓到它呢。要是讓我養,肯定就不會出現讓它陷入這種落魄的境地啦!”
小巴偏着頭,思考了好一會兒,才點點頭,雙手伸到顧惜若面前,神情真誠而懇切。
“嗯?你想說什麼?”顧惜若頭次接觸這樣的人,根本就不懂他想要表達什麼意思,可在觸及那雙誠懇善意的眸子時,有些訕訕的放下小狗,不自然的擺手道,“小巴,若是你覺得不可以,也沒什麼要緊的。橫豎你也跟在我身旁,想要見到這隻小狗,也只是幾步路的距離而已。我就不搶你的了!”
其實,說到底,她心裡還是有些發虛。
跟一個小孩兒搶東西,尤其是搶這麼可愛的一隻小狗,怎麼說都說不過去。
橫豎她還有個靠山王爺,想要找一隻小狗,也只是動動嘴皮子的事情,倒也沒真的想要搶了小巴的這一隻。
她自認不是什麼大大的好人,卻也不會無恥到這種境地。
當然,顧大小姐完全沒意識到,她做過的那麼多“驚世駭俗”的事情裡,到底有多少件是算不上無恥的。
小巴咧嘴笑了笑,雙手捧起那隻小狗,前傾着身子,踮起腳尖,湊到她跟前,笑得露出一口潔白整齊的牙齒,在看着顧惜若時,那眼神裡閃着的光芒似乎又亮了幾分。
顧惜若訝異了下,黑亮的眸子眨了眨,指了指那隻小狗,又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不確定的問道:“你的意思是,要把這隻小狗送給我?”
小巴用力的點了點頭,眼神裡也溢滿了笑意。
“呃……”被他這麼善意的表現嚇到,饒是顧惜若再怎麼沒良心,此刻也忍不住羞紅了臉頰,賊兮兮的盯着那隻小狗,臉上卻露出一副爲難的神情,慢吞吞道,“這……這不大好吧?怎麼說都是你的小狗啊!”
小巴揪起了小眉頭,將小狗兒放到了桌上,瘦瘦的小手指了指窗戶,又指了指自己的牀鋪,啊啊啊的叫了幾聲,直把顧惜若弄得頭暈腦脹,最後看不下去了,才伸手止住了他的動作,試探着開口:“如果我抱走了你的小狗,你會不會怪我?”
小巴愣了愣,而後堅定的搖了搖頭,那意思十分明顯。
顧惜若見狀,自然沒什麼意見,相反,她還樂見其成,抱起那隻乖巧不亂動的小狗,就笑眯眯的坐到了唯一完好的椅子上,晃着兩條長腿,悠然自得的說了起來,“小巴,你先把這碗藥喝了。稍後,我有事兒問你。”
話落,小巴又很用力的點頭,捧起那碗黑不溜秋的苦藥汁,眉頭都沒皺一下,就那麼喝了下去。
動作之利落果斷,神情之自然隨意,簡直讓向來視藥物爲仇敵的顧惜若唏噓不已,心裡也暗暗腹誹起此人的詭異和奇特之處來。
不一會兒,小巴就放下了藥碗,在顧惜若的指示下,搬過一旁斷了兩條腿的凳子,坐在了她的面前,神情上盡是一派恭謹認真,就好像下屬見到了能夠決定他升遷貶謫的領導一樣。
他這個模樣,倒是讓顧惜若的虛榮心狠狠的滿足了一把,她伸手撫了撫小狗雪白的毛髮,有一搭沒一搭的問了起來,“小巴啊,你跟我說說,適才你在做什麼呢?那扇門是你關起來的嗎?你想要做什麼?若是我膽小一點,估計現在就被你嚇到了,你知道嗎?”
說着,她就騰出一隻手,扯過桌上的茶壺和茶盞,倒了一些茶水,將茶盞推到了小巴的面前,讓他用茶水在桌子上畫畫。
這是她跟小巴商量好的交流溝通方式。
她沒受過專業的訓練,根本就看不懂那些手勢,而小巴又不識字,唯一的辦法就是——畫。
剛開始,她對那些四不像的畫十分不解,可習慣了之後,倒也看得出一個大概出來。而且她的時間也很多,看不懂,還可以問到懂爲止。
小巴也習慣了她這樣的方式,手指沾了幾下茶水,意外的發現茶水並不是很燙時,笑意隨之浮上略顯枯黃的臉龐,爲這張相貌平平的小臉增添了幾分神采。
他蘸了蘸茶水,指尖在生硬的桌面上慢慢的畫着,神情專注,動作微顯遲緩,一筆一劃之下,一幅幅簡單明瞭的圖畫隨即展開。
顧惜若湊了過去,待看到畫上的內容時,娥眉頓時蹙起,捋着毛髮的手也不由得停了下來,到了最後竟直接趴在了桌子上,怔怔的看着那堆水漬,有片刻的晃神。
那堆水漬裡,現出了一人一狗,那小人兒自然是小巴,他先是把門關了起來,而後爬到了窗戶邊上,拽着小狗的尾巴,不是在對着它張嘴,就是對着它擺手踢腿做姿勢。
他的精力似乎極爲旺盛,剛開始那隻小狗還蹦蹦跳跳的,可看到後面,那隻小狗也被他整趴了下來,沒精打采的蜷在他的腳下。
由於是茶水亂畫,一下子就蒸乾了,可顧惜若的腦中滿是那一幅幅簡單的畫面。就算她再怎麼不識趣,此刻也看得出來,小巴是在“馴服”這隻小狗。
目的爲何,她有些茫然。
她抿了抿脣,有些說不清心裡是什麼滋味。回頭看了看屋內一地的狼藉,甚至連個像樣的凳子都沒有,眸光瞬間變得灰暗難懂起來。
之前,她還懷着一顆小人之心,懷疑小巴在馬驚那日受了誰的囑託,要對她下手,此後的幾番相處,無不是揣着那股試探的心思,可卻忘記了,眼前這人,也不過是個未長成的孩子而已。
她暗自苦笑不已,想着原來什麼都在變。
她自詡的率性而爲天真無暇,也抵不過時間的一句空話。
身處在陰謀當中,已經有很長很長的時間。她似乎丟棄了很多與生俱來的“破爛”性子,學會了很多勾心鬥角的東西。
這樣的改變,也不知好還是不好,可想到她每天都在真真切切的經歷着這樣的事情,做着這樣的改變,一股寒氣便自腳底蹭蹭的往上竄起,幾欲將她淹沒其中,說不出的窒息。
忽然,她似是想到了什麼,連忙放開了懷中的小狗,不顧小巴的抗議和反對,猛地扯過他的手,捋起兩隻袖子,待看到那幾個紅紅小小的齒印時,雙眸頓時一緊,起身拖起他就往外跑去。
她跑得很快,而小巴還是個孩子,短胳膊短腿的,跟上她的步伐還是有些吃力。好幾次腳步踉蹌着,想要跌坐在地上,都被她拉扯了起來,快速的往前奔去。
皎潔的月色下,兩人一狗,在迴廊裡奔跑着,卻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彼時,段天諶和駱宇正在屋內談正事,冷不防聽到一聲巨響,便看到屋門被狠狠踹開,某個沒有形象的女人正收回腳,大步的朝駱宇走去,伸手一拽就將小巴拽到駱宇跟前,急急忙忙道:“駱宇,你給他看看手臂上的傷,似乎是被狗咬到了。”
“狗咬到了?”駱宇挑挑眉,轉而看向段天諶,不可思議道,“這裡可是總督府,哪裡來的狗?王妃,您該不會說錯了吧?”
“是不是,你看看就知道了,廢話什麼?”顧惜若冷冷叱了一句,眼角瞥到跟進來的雪白時,連忙指給駱宇看,“你看,這不是狗嗎?我有必要去騙你?趕緊的,給小巴看看!”
駱宇還欲說什麼,可段天諶已經起身走到了旁邊,意味不明的看着拉扯着小巴手臂的小手,嘴脣緊緊抿起,轉而瞪向駱宇,手下一用力,直接將顧惜若的手給握到了自己的手中。
顧惜若無心計較,目光灼灼的盯着小巴手上的幾個齒印,眉眼間有着連她自己都沒察覺、卻連段天諶都有些吃味的着急之色。
她知道,小巴還那麼小,此刻被狗咬到了,若是錯過了最佳的預防治療時間,指不定後果有多嚴重。
這個時代裡,並沒有疫苗之說,若是想要預防,也無從預防起來啊!
待看到駱宇檢查完後,顧惜若着急的探頭過去,急道:“駱宇,結果怎麼樣?不會感染上什麼吧?你可要檢查仔細了啊,小巴畢竟是個孩子,他可不能因爲這一點小事兒就……”
“若若!”段天諶皺着眉,對她如此緊張的神情有些悶悶,想也不想就打斷她的話,“你先彆着急,聽駱宇怎麼說。你急也是沒用的!”
話落,他又別有意味的看了眼安靜低着頭的小巴,眸光裡閃過一絲暗芒,許是感受到了他冷沉的視線,小巴擡起頭,看向他所在的方向,像是極爲害怕他一樣,又快速的低下頭,縮着脖子緊繃着身子,僵硬的坐在椅子上。
駱宇看了看他,起身對着顧惜若稟報道:“王妃不用擔心。這不過是小傷,屬下一會兒就給他開藥,內服外用,想必不會留下什麼不良的影響的。”
顧惜若忽然鬆了一口氣,掙脫段天諶的手,彎着腰走到小巴面前,柔着聲音笑眯眯道:“小巴,你都聽到了,雖然你被狗咬到了,卻是沒有什麼事兒。對了,你餓不餓?要不要我去給你找吃的?”
話落,駱宇頓覺周圍的氣溫驟降,回頭看了看段天諶明顯陰沉下來的臉色,心中是又好笑,又無奈,也跟着彎下腰,以前所未有的好耐性道:“小巴,我帶你去找吃的吧。看你這面黃肌瘦的模樣,再不多吃點,對身體可就不好了。”
頓了頓,他又轉頭看向顧惜若,桃花眼裡泛起一抹狡黠之色,笑眯眯道:“王妃,橫豎屬下也與王爺談完事情了,不如就由屬下帶着他過去吧。”
顧惜若本想說不,只是自己的手又突然被段天諶握起,仰頭看了看某個臉色不好的人,瞬間覺得想要說“不”的衝動消失殆盡,倒也十分識趣的點頭,看着兩人一狗慢悠悠的離開。
忽然,顧惜若只覺自己腰間一緊,整個人便被箍到了寬大溫熱的懷抱裡,頭頂的陰影頓時落了下來,還沒反應過來,段天諶那張俊臉就已經趨近自己的面龐,紅脣也被微涼的薄脣含住,碾磨啃咬,瞬間帶起一股奇特的感覺。
她雙手抵在他的胸膛上,爲他這突如其來的情緒而稍感疑惑,想要開口詢問一番,不想卻給了他趁虛而入的機會,幾番推脫之後,雙眸漸漸染上了迷離之色。
段天諶的脣微涼,濃重的陽剛之氣中夾雜着淡淡的香味,瞬間將她整個人包裹在專屬於他的氣息中。
兩人身體緊緊貼在一起,段天諶幾乎能夠感受到她逐漸變化的體溫,心頭暗喜的同時,那一條強健的手臂順勢攬住她柔若無骨的纖腰,有力地大手緊緊扣住她的腰身,將她再次往自己的胸膛中攬緊幾分,突然產生了一種恨不得將她揉入身子裡的渴望。
昏黃的燭火中,彼此的臉龐模糊而不真切,彷彿暈染上了一圈淡淡的光環。
可在一片迷離情動之中,顧惜若閉上眼睛,似乎也能感覺到眼前這人的雙眸燦若星辰熠熠生輝,尤其是在鼻尖充斥着濃濃的陽剛氣息時,他的存在愈發明顯激烈。
顧惜若的雙手不自覺的環上了他的腰,眼簾微闔,承受着他狂熱的親吻。
許久,久到顧惜若以爲自己就要窒息之後,段天諶移開了她的嘴脣,她只覺肩頭微微一沉,卻發現他竟將下顎輕抵在她的肩頭上。
她只覺一股溫熱的呼吸噴灑在她的脖頸間,男子精瘦結實的身體則緊貼在她的身前,讓她動彈不得的同時又必須聞着他身上所散發出的男子陽剛之氣。
她微微喘了口氣,環着他腰身的手臂又緊了緊,感受着鼻尖呼出的溫熱氣息噴灑在自己的脖頸處,帶起一股酥麻而無法名狀的奇特之感,整個身子似乎又軟了些許,無力承受肩頭的重量,便往一旁歪去。
段天諶低聲笑了起來,伸手攬住她的腰身,一個旋身就坐在了屋內的椅子上,捧着她的小臉,額頭抵着她的,深深的鎖住那雙明眸,他那雙漆黑的眸子能把人的精魂都吸進去一樣。
顧惜若猛地低下頭,說不出是羞澀,還是害怕受了他的蠱惑。
“若若!”段天諶勾起她的下巴,使她與自己對視着,好讓她看清楚自己眼中的欣喜與滿足。
“嗯。”她低低應了聲,隨即快速的垂下眼簾,玉顏上暈染着兩朵紅霞,明媚可人,看得段天諶又有些情不自禁,低頭又是好一個綿長熱烈的親吻。
待凌亂的氣息漸漸趨於平穩,顧惜若才仰頭看着他,揪着眉頭不解道:“段某人,你剛纔怎麼了?”
這些日子,跟在段天諶的身邊,耳濡目染之下,她的粗神經已經有了小小的改善,雖稱不上完全敏感,可對於他如此明顯的情緒變化,還是能夠感受到的。
也正因爲如此,她纔有些擔心,生怕他想多了什麼。
段天諶眼裡劃過一抹笑意,只是面上卻是不動聲色,想也不想就脫口而出,“若若,以後離那個小巴遠一點。”
顧惜若挑眉,“理由呢?”
段天諶不答,雙手輕柔的整理着她微亂的鬢髮,神情卻是她常常見到的溫和無害。
“段某人,你是不是在懷疑他居心不良?”顧惜若思來想去,似乎也只有這個理由能夠講得通,便也急着解釋道,“我跟你說,你可能誤會他了。他不過是個小孩兒,這幾日相處下來,我倒是沒發現他有什麼值得懷疑的地方,你也沒必要這麼防着他!更何況,他連話都說不了,怎麼可能對咱們有威脅?你肯定是跟我之前一樣,想多了。”
段天諶撫了撫她白皙細膩吹彈可破的臉頰,笑着道:“我一早就知道他沒有做細作的本事,也不可能會傷害到你,所以,想多的人,不是我,而是你。”
顧惜若懵了。
這都什麼跟什麼?
既然不是擔憂這一方面,還有什麼是值得他這麼大驚小怪防來防去的嗎?
段天諶暗暗嘆了口氣,伸手撫平了她眉間的褶皺,語氣有些奇怪,“若若,他是男的。”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倒是讓顧惜若怔愣了下,片刻後,她才反應過來,不敢置信的盯着他,張着微微紅腫的菱脣,好不容易纔蹦出一句話,“段某人,你在吃醋?”
段天諶本來沒覺得有什麼,可在對上她那“你居然吃醋,你怎麼可能吃醋”的震撼神情時,再厚的臉皮再強大的心理素質,也有些不自然起來。
但見他屈起手指抵在脣邊,佯裝無意的輕咳了幾聲,別過臉,不敢對上那雙黑亮的眸子,只是這一偏轉,又恰巧將他微紅的耳根暴露到了顧惜若的眼皮子底下。
顧惜若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答案,再看看他的耳根子,噗哧一聲就笑了起來,段天諶心有不滿,惱怒的回頭瞪了她一眼,卻發現她的嘴角越咧越大,到了最後,笑聲穿過牆壁屋頂,飄灑到了院落裡。
月亮似乎也被這樣愉悅的笑聲感染了起來,連忙從雲朵後露出來,灑下一地的月色清輝,湯湯皎皎,很是美好。
段天諶眼裡劃過一絲無奈,也不知伸手在她身上點了哪個穴位,她頓時停了下來,漲紅着小臉怔怔的看着他,眉眼彎彎,說不出的愉悅舒適。
“很好笑?”段天諶揉了揉她的發頂,梳好的髮髻頓時散亂了下來,如綢似緞的三千青絲傾瀉而下,流瀉在香肩手邊,看得他眼裡劃過一絲驚豔,只覺此刻的她美都不似凡人,眉眼張揚着,卻又柔化了幾分這樣的張揚棱角,溫柔得恰到好處。
顧惜若渾然不知自己的形象發生瞭如此大的轉變,只滿心沉浸在段天諶的反應中,頗有些無法自拔,此刻聽到他這麼問自己,忙不迭的點頭,咧着嘴笑道:“嗯,很好笑。小巴充其量就是個孩子,你這醋吃得也太莫名其妙了吧?更何況,你何時變得如此沒自信了,居然還跟個孩子較勁起來了?”
段天諶埋首於她的頸窩處,輕聲嘆息了下。
她哪裡知道,自從確認了對她的心思後,他的自信就日復一日的減少了。
而且,在感情裡,尤其是遇上這麼個不省心的人,誰敢稱自信?
不過也幸虧她的思維永遠都慢一拍,否則以這樣的性子,都不知道給他惹來多少狂蜂浪蝶了。
段天諶也不想隱瞞什麼,索性直接點頭,“若若,你說得對,我就是吃醋了。所以,你以後記得,但凡是男的,公的,都給我離得遠遠的,否則我要是心情不好,後果可就是很嚴重的。”
顧惜若覺得,她很有必要跟這個不自信的男人好好討論一番,否則日後這日子可真是很難過了。
“段某人,我跟你說,”她斂起臉上的笑意,鄭重其事道,“我覺得我該跟你好好談談。否則,這一切還真是不能無法繼續下去了。你要知道,小巴可是個孩子。”
“可他是男的。”某人鑽心眼兒道。
顧惜若齜牙,“那隻小狗也是公的,你難道讓我也要遠離它?”
不想,段天諶卻是用力的點頭,臉上露出了一種“孺子可教”的欣慰笑容,“是極。若若,以後你就該這樣子,爲着爲夫好好考慮一下。”
顧惜若聞言,白眼狠狠的往上翻了翻,暗自感慨着,這個男人還真是不可理喻。i
可她不想在這個話題上繼續下去,眼珠子狡黠一轉,便轉到了案上的摺子上,“咦”了一聲,好奇的拿到手裡,自顧自的翻了起來。
這是一封來自蒼京的急報,說的無非是朝廷裡段天昊如何侍奉龍塌前盡顯孝道,朝廷裡官員的明爭暗鬥又是多麼精彩,意料之中的事情,隨便翻了幾下,便失去了翻下去的興趣。
“看這個。”段天諶知道她的小小心思,也不去拆穿,從一堆摺子當中翻出一本青色的,眼裡噙着一抹笑意,笑着道,“這本摺子上的內容,估計你會很感興趣的。”
顧惜若飄過去一個“知我者莫若你也”的眼神,隨即伸手接了過來,甫一看到裡面的內容,雙眼頓時大放光彩。
居然是來自北部邊境的她那年輕爹爹的信件。
她悠然的轉了個身,側靠在段天諶的胸膛上,津津有味的看了起來。
她這年輕爹爹也足夠有趣,一封厚厚的信件,從蒼朝最北的邊境到最南的邊境,什麼要緊的事情都不說,只是聊起了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兒。
比如說,他今天看了什麼書,什麼時候睡覺的,同時也讓她休息好,別虧待了自己,還要記得安分點,不要給段天諶惹事兒,看得顧惜若連連皺眉,直以爲自己不是他的親生女兒,而段天諶纔是他的親生兒子。
見過胳膊肘往外拐的,可就是沒見過這麼拐的。
她幽幽嘆了聲,從頭到尾又看了一遍。
段天諶撫了撫她的娥眉,將她抱成一個舒服的姿勢,就這麼拿起案上的摺子,神情溫柔的看了起來。
碧紗窗上,投下兩道依偎的身影,顯得這個夜晚格外溫馨。
夜半之後,皎潔的月亮被烏雲遮擋住,隱隱有股風雨欲來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