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房間有一瞬間的靜默,赫連宵又道:“你們應該知道一旦決定,便不是解了一次藥性這麼簡單,你們要負責的是她們餘下的人生。
赫連宵從未向外人道的是,凌姨曾近轉告過孃親臨別之前的話,孃親說過他一旦選擇一個女子相伴,那便要一生一代一雙人,以往他不曾想過這一輩子會跟女子牽手,遇上即墨蓮,並且喜歡上她之後,赫連宵以爲即墨蓮知道他的心思,遂,也未開口過。
而自跟即墨蓮心意相通以來,赫連宵算是徹底瞭解了感情之事,他希望自己的下屬也能在心意定下之時遵循那個原則。
赫連宵的話也是在朝南幾人的預料之中,房中四人相視一眼,最後,朝南站了出來,先是朝着赫連宵跟即墨蓮垂首跪下:“王爺,王妃,屬下願意對如冰負責。”
即墨蓮不反對赫連宵的話,畢竟這是古代,這裡的女子將貞潔看的甚至比生命都重要,可作爲現代人,即墨蓮同樣知道感情會比貞潔在生命中所佔的比例更重,是以,即墨蓮開口道:“朝南,至於負責這件事還是等如冰完全清醒後再說。”
如冰的以後的人生理應由她自己決定。
朝南點頭:“是。”
而後起身,朝南走向如風,抱拳,卻並未開口。
他們相處時間挺久,兩人雖未過多交流,卻也在無形之中將對方當做兄弟,這種事情,無需多言。
如風點頭,說道:“多謝。”
至於傾玉,他們相處不多,朝北三人無法說出自己要毀掉一個女子貞潔這事,是以,所有人都將視線放在陌玉身上。
陌玉苦笑,他將面臨的困難是前所未有的,一方面是疼愛的妹妹,她得爲妹妹負責,另一方面,他又無法做出強拉一人爲妹妹解藥性這事。
“我,我——”陌玉滿面急色,他無法做出決定。
就在他爲難之際,如冰跟傾玉的藥性似乎又強了很多,這一回兩人面色霞紅,口中的口申口今中還帶着痛處,已然到了最後關頭。
陌玉望着剩餘的朝北跟如風二人,心下黯然,最後將目光放在朝北身上;陌玉躬身,聲音發緊:“拜託。”
陌玉又自己的考量,相較於朝北的紅顏知己數不清,如風的生活顯然節律清白,陌玉不希望自己親手將妹妹的餘生交在朝北手上。
當然,他不是在否定朝北的爲人,而是爲妹妹負責。
如風皺眉,他沒想到陌玉會想到他,在場的所有人皆明白他心中的人是誰,他無法做出明明心身不一的事。
所有人的目光皆放在陌玉跟如風身上,這目光裡多是詫異。
陌玉覺着整個人像是被放在火上煎烤一般,他不能多講,只是面朝着如風的身體直直跪下,陌玉聲音啞:“如風,拜託你了。”
如風后退一步,他視線落在即墨蓮身上,嘴角動了動,終究是什麼也沒說。
感覺到如風的目光,即墨蓮亦是無法說出此刻的感覺,如風對她的心思她明白,不管於公於私,她都希望如風能幸福。
“你自己決定。”即墨蓮只能如此說。
視線不經意落在赫連宵跟即墨蓮交握的手上,如風瞳孔深縮,明明看過數不清多少次了,爲何這一次尤爲刺眼,心疼的難以復加。
如風僵硬的臉扯了下,他想笑,卻覺着此刻笑的定然難看,視線從赫連宵跟即墨蓮身上轉開,如風暗想,是不是跟別的女子在一起,他就能儘快讓自己解脫出來?
“哥哥——”如冰的呼叫聲讓如風猛然清醒。
是啊,他也是哥哥,最是明白陌玉的心情,一剎那,如風對陌玉的怨倏地消散,他點頭,頓了半晌,說道:“好。”
這一個‘好’字說出口,卻並未讓人覺得喜悅,便是陌玉,也是一陣揪心。
既然已經有了人選,赫連宵朝兩人招手,這會兒朝北很有眼色地遞過來兩個白玉碗,赫連宵將視線放在即墨蓮身上,即墨蓮會意,她手中銀針滑動,兩道血痕瞬間涌出。
很快,每個白玉碗中皆滴滴落落了足有小半碗,即墨蓮上前一步,按住赫連宵的手腕,心疼地說道:“宵,可以了。”
赫連宵點頭。
即墨蓮快速替他包紮好,又餵了顆補血藥丸,這才放下心來。
另一邊,朝南跟如風,一人一碗,將碗中的血一口飲盡,而如冰跟傾玉已經分別被放置在兩個房間內。
兩道挺拔的身影分別進了兩扇門。
外面,幾人立於院中,天際已經泛着灰白,此刻無人想要休息,也無人在意遠處隱約傳來的恐懼驚叫聲。
而這種時候也無人覺着不好意思,或是齷齪可恥,他們的心思全都放在能否真的解了這yin心蠱的藥性上。
即墨蓮緊盯着其中一扇門,而後嘆了口氣。
手上一緊,卻是赫連宵在提醒她,若放在以往,赫連宵還真挺滿意如風今日的選擇,然,不知是何原因,今日如風真的選擇了另一個女子,他又覺着無邊的彆扭,那種跟不喜歡的人交,合,他雖不能感同身受,卻又很能理解。
赫連宵淡聲安慰道:“這是他的選擇。”
我們應當尊重,
即墨蓮默然點頭,半晌,說了句:“希望如風不會後悔。”
即墨蓮話還未說完,所有人都將視線放在其中一扇門上,只見那門被猛地打開,如風衣衫不整地立於門前,他大汗淋漓,臉色漲紅,當他看見院中的幾人時,臉色一白,而後定了定神,一邊整理衣服,一邊快速走向幾人。
站在赫連宵幾人的對面,如風整個人都有些顫抖,他跪地,說道:“屬下做不到。”
如風進門之前真的已經下定決定要忘掉對即墨蓮的感情,他以後只當小姐的護衛,他顫抖着手試圖脫掉傾玉的衣服,可看着傾玉那張依舊有些陌生的臉,如風下不了手,他心裡安慰自己,自己一定能做得到,是以,他開始脫自己的衣服,可他扔掉自己的衣服,再次看向傾玉時,依舊無法抑制住心中的推拒。
如風承認,他真的做不到,他不能在心中滿是小姐的情況下對另一個女子施周公之禮,這對不起小姐,也對不起另一個女子。
於是,便出現了之前的一幕。
即墨蓮上前扶起如風,說道:“這不是你的錯。”
有時候,理智是完全敗於感情的。
既然如風已經盡力,陌玉當然無法說出反對的話來,是以,院中又出現這麼一個景象,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放在朝北身上。
朝北摸了摸鼻子,他可不跟如風一般死心眼,在朝北心裡,這男子生來就是要享受女子的溫軟甜香的,至於感情,王爺跟王妃之間的感情的確讓人豔羨,可世上又有幾人如王爺他們這般幸運?
他朝北不講究感情,是要身體享受便可。
以上種種皆是朝北的一貫心思,不過此刻顯然他還是有壓力的,他無法做出對一個女子的承諾,這得提前說明,朝北看向陌玉,說道:“我只負責解毒,不負責她的人生。”
這是對自己負責,也是對傾玉負責。
陌玉點頭。
朝北又道:“而且你還要保證等你妹妹醒了過後不能找我算賬。”
先別說好男不跟女鬥,就說傾玉,她醫術了得,自然毒術也很好,若光輪武功他當然不怕,不過若是傾玉暗裡給他下毒,他可不能保證逃脫得了。
即便現在應該難過,陌玉還是忍不住抽了抽嘴角,這朝北真是——讓人氣不起來啊。
陌玉點頭保證:“放心,是你救了她,傾玉不是個無理取鬧的丫頭。”
朝北這才放心。
而在他們說話間,即墨蓮已經心疼地望着赫連宵的手腕,赫連宵握着她的手,笑道:“無事。”
即墨蓮點頭,吩咐朝北:“你直接過來。”
現在再那碗,一滴滴的實在太慢,還是直接用口接的快些,朝北上前,半彎着腰,接住赫連宵手腕滴落下的一滴滴鮮紅。
見血滴落的有些緩慢,赫連宵索性用另一隻手壓住他腕間的血管,開始用力,加速血液的流動,漸漸的,淅瀝的滴變成了小河似的流淌,即墨蓮心疼卻又只能如此。
有了赫連宵的催動,這一番要比之前一次快的多,朝北抹了把嘴,昂着頭,說道:“我去了。”
那架勢,簡直就跟英雄似的。
因爲yin心蠱性yin,並不是一次兩次便能解了毒性,需要咳咳,整整七七四十九次,且中間間隔時間不得超過半個時辰,否則將會前功盡棄,四十九次之後,yin心蠱纔算滿足,漸漸沉睡,這時再施針,便可以將yin心蠱引出體外。
而短時間內的四十九次這對於男子來說應該是個極大的挑戰。
當然,這也需要好幾日的時間。
在院中站了一會兒,赫連宵彎腰抱起即墨蓮,看她眼下的黑青,說道:“已經給他們帶足了藥,有如風跟陌玉守着,還有暗衛,你可以放心休息了吧?”
折騰了算是大半宿,即墨蓮身體着實有些疲憊,不過她心中仍舊是擔憂,即墨蓮緊拽着赫連宵的衣襟,想要尋求赫連宵的保證:“他們會沒事的,是嗎?”
“是,他們一定沒事。”
“可是,我——”
還想說什麼,即墨蓮只覺頸間一疼,她只瞪了赫連宵一眼,心說,不是說不準再用這一招的嗎?
每回她不休息,赫連宵總喜歡砍他後頸,而且還是百試百靈。
心疼地望着即墨蓮的‘睡顏’,赫連宵勾脣,低聲說道:“那也得你聽話才行。”
話落,抱着即墨蓮閃身離開,這院子如今真的——有些吵。
即墨蓮這一覺睡得沉實,待醒來時,已經過了午後,由於長時間躺着,醒來的第一感覺便是渾身無力,她眼睛轉了轉,身旁的人立即所有所覺地低頭看向她,輕問:“醒了?”
即墨蓮翻了個白眼,連開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娘子如此白眼,在煞王眼中那是別有風情,他也不惱,小心扶起即墨蓮,讓她半躺在自己懷中,端過一旁的碗,說道:“先喝些粥,溫度正好。”
自即墨蓮睡下不久,赫連宵便捲起袖子熬粥,待粥熬好又快速回到臥房,這段時間,娘子睡覺總是不安穩,抱着即墨蓮躺了一會兒,赫連宵精力恢復的很快,他覺着時間差不多了,便盛出一碗粥放在牀邊,扣上蓋子,本以爲娘子至多也是一兩個時辰便會醒來,誰知粥已經換了好幾碗,即墨蓮依舊睡得香甜,再他準備第四碗的時候,即墨蓮終於動了動。
腦袋在赫連宵胸前拱了拱,即墨蓮親暱地抱着赫連宵的腰,咕噥一聲。
沒聽清娘子的話,赫連宵只是太高了胳膊,一邊說道:“小心些,別灑在身上。”
睡得舒服,即墨蓮不想起來,她又使勁拱了拱,模糊不清地說道:“我就不小心。”
赫連宵好笑,他將碗放在桌上,一手扶住娘子的身體,免得她裝的頭暈,一邊替她揉捏肩膀跟脖頸,他知道娘子還記着睡過去之前的事呢。
因爲自有孕以來,即墨蓮總覺着容易疲累,爲此,赫連宵也練就了一手極好的捏肩捶背的手上功夫,他每日在即墨蓮睡前以及剛起身時便會替她捏一番。
即墨蓮舒服地靠在煞王身上,眉眼彎彎,實在是愜意的很,抱着赫連宵的腰,即墨蓮突然皺眉問:“若我以後習慣了宵的服務該怎麼辦?”
“那我便替娘子捏一輩子。”赫連宵脫口而出。
即墨蓮並未回答,她可不願宵每日如此辛勞,將臉埋在他的腰腹間,即墨蓮想到睡前發生的事,一陣唏噓:“能遇到宵真是幸運啊。”
勾脣,赫連宵手下越發的輕柔了。
等即墨蓮完全舒服了,赫連宵又餵了她飯,兩人這才收拾一番,起身離開。
另一方的院中,陌玉跟如風還在等着,裡面是他們的妹妹,這兩人哪裡有心思去休息,就連石桌上的飯菜也是一口未動。
見到赫連宵兩人出現,如風起身。
望着早已冷掉的飯菜,即墨蓮皺眉:“如風,下去用膳。”
如風明顯猶豫:“王妃,屬下不餓。”
“我不希望等如冰出來時,你已經弱不禁風了,若如冰知道你此刻的狀態,你覺着她會高興嗎?”即墨蓮聲音有些冷。
如風垂首,回道:“是。”
當即墨蓮的視線放在陌玉身上時,不用她開口,陌玉已經起身,跟上如風的腳步:“我也去洗漱一番。”
兩人離開,院內又一陣安靜,當然,若是忽略不遠處房間內若有似無的聲響的話。
昨日的軟榻此刻已經移至院內楓樹下,紅葉飄飄蕩蕩,落於錦絲錦緞的軟榻上,別有一番滋味。
牽着即墨蓮坐在軟榻上,赫連宵吩咐一聲:“出來。”
一個黑衣男子躍了進來。
赫連宵問:“外面的情況如何?”
“秦毅已經殺了金一半的同城百姓。”那黑衣人頓住,而後又道:“連老弱婦孺都沒放過。”
若是以往,這暗衛定不會多加後面那一句,不過煞王如今早已不嗜殺戮,心情好時,還能救人。
暗衛的話讓赫連宵挑眉,他並未立即開口,而是詢問似的看向即墨蓮。
其實,在暗衛剛說完時,即墨蓮覺着腹中突然一動,而後又悄無聲息,即墨蓮本以爲剛剛不過是他的幻覺,在赫連宵的視線放在她身上,尋求她的答案時,即墨蓮這回可以肯定,府中的孩子又在抗議了,或者說又在指導自己的孃親做事了。
輕笑出聲,即墨蓮甩手扔出一個瓷瓶,說道:“這裡的藥可以暫時制住秦毅,接下來的事你們自己看着辦,別讓他在濫殺無辜。”
暗衛接過藥瓶,起身離開。
“娘子,你剛剛笑什麼?”娘子一般情況下這種沒來由的笑聲很少出現。
即墨蓮搖頭,她可不會告訴赫連宵她剛剛的決定是受了腹中孩子的影響,否則,這醋意翻滾起來,便是她也壓制不住。
很顯然,赫連宵根本不相信他家娘子的說法,他眯着紅眸,若有所指地笑道:“娘子,若是你不說,那爲夫只能用自己的辦法讓你開口了,爲夫可以保證,若是用那辦法,即便房中那幾人已經無礙,你還得在牀上多躺幾日。”
這就是紅果果的威脅,即墨蓮猛地收住笑,她無辜地看着赫連宵,還是搖頭:“宵,我就是突然想到一個笑話。”
“笑話?在暗衛談及另一邊血流成河時,你能想起笑話?”赫連宵顯然不信,即墨蓮雖不是好管閒事之人,卻也不是落井下石之輩,別人生死之際,他家娘子怎會想笑話。
即墨蓮暗叫糟糕,這要如何說得過去。
“不說是吧?”赫連宵不氣,相反,他還很隨和,甚至帶着笑,事實上,赫連宵就等着即墨蓮給他機會。
雙手握住即墨蓮還未顯懷的腰部,突然靠着即墨蓮的耳際,吐氣說道:“娘子,不如我們就將你睡覺之前的那筆帳也一起算了吧。”
雙手用力,赫連宵生生抱起懷中的人,就往往外走去,腳下難得的有些急促,可見這段時日算是憋壞了煞王。
即墨蓮揪住赫連宵的錦袍,趕緊搖頭,這會兒她不得不說實話了。
“宵,我是因爲覺着這事有些蹊蹺,這才一直未開口。”即墨蓮說道。
“一直?”赫連宵挑眉重複道。
此刻的即墨蓮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做什麼要多加兩個字。
即墨蓮明顯懊惱的神色讓即墨蓮腳下頓住,他不做聲,等着即墨蓮的解釋。
指着剛剛的軟榻,即墨蓮說道:“宵,我們去那邊說。”
被抱着這麼站在路中央還真不是什麼要形象。
這些事上赫連宵倒是好說話,他腳下一轉,又回到軟榻上,將即墨蓮圈在自己的腿上,笑問:“現在可以說了吧?”
即墨蓮執起赫連宵的手,兩隻手交疊放在自己的腹部,即墨蓮解釋道:“宵,我之所以沒說就是不想讓別人以爲我們的孩子有些奇特。”
“奇特?”
“對,一般孩子起碼要四個月,母親才能覺察出孩子在動,可我們家這有些好動,才兩個多月,已經能充分表達他自己的意願了。”即墨蓮其實也是憋得難受了,自她來歷一事被赫連宵知曉後,即墨蓮便不再隱瞞赫連宵任何事,這孩子事關兩人,她更是不能一個人獨自高興。
手放在即墨蓮的腹部,赫連宵閉上雙眸,用意識查探那條小生命,似乎在想跟赫連宵打招呼,即墨蓮腹部動了動,當然,最貼近她的赫連宵倏然睜大眼,他瞪着即墨蓮的肚子,罕見的有些結巴:“他,他,他在動。”
即便之前如何厭棄這孩子,在真正感受到這個集他跟娘子與一體的孩子還是讓他激動的難以自制。
要知道宵是這個反映,她早就該告訴宵了,要怪也是怪宵平日裡對這孩子表現的太不期待了。
即墨蓮手覆在赫連宵的手背上,她笑道:“恩,這孩子看起來很喜歡你呢,我平日裡如何逗他,他理都不理,這會兒你剛一碰,他便這麼大的反應,難道這便是傳說中的父子連心?”
此刻赫連宵心中有些複雜,他一直漠視,甚至可以說是敵視這孩子,根本不想碰觸這個佔據娘子身體的孩子,可剛剛那一動不僅顫動了自己的手,像是直接碰到了他的心裡,赫連宵嘴角勾笑,心中暗暗決定,若是這孩子乖巧聽話的話,那麼,就準他叫自己爹爹。
這時的赫連宵理所當然地笑着他的兒子是個乖孩子,直到很久以後,每每想到今日,赫連宵都後悔,他當日怎麼就能感覺出這孩子的乖巧來呢?
當然,這些都是一家三口的後話。
而此刻,在即墨蓮說完,她腹部又是一動,極像是在印證她的話。
懷中抱着娘子,手下感受着娘子跟他的孩子,這感覺,似乎也不錯,赫連宵紅眸閃着笑意,他思及即墨蓮提及的‘奇特’兩字,加重語氣,似乎也想讓腹中那孩子聽見。
“娘子,他這哪能成爲奇特,這小東西應該稱作怪異吧。”
有赫連宵這個特殊的父親,即墨蓮這位…活了兩世的母親,他們的孩子怎會一般?
豈料赫連宵說完,俊美無儔的面上一陣扭曲。
隨之而來的是即墨蓮再也忍不住的清朗笑聲:“呵呵呵,宵,他我敢肯定他實在反對你的說法。”
儘管即墨蓮明白這孩子將會與衆不同,不過卻也不如自己說的那般誇張,孩子在動,不過因爲初次感覺到另一個與他血緣相連的人罷了。
不管真假與否,他都不准許這孩子跟他叫板,赫連宵拿開手,傾身上前,薄脣堵住那張帶笑的嘴。
繾綣溫存,耳鬢廝磨自不在話下。
本是零落的季節,卻被兩人之間的暖意生生暖化很多,就在赫連宵呼吸漸深的時候,外面一陣凌亂的腳步聲。
赫連宵不悅地看向門口,卻見那剛剛領命離開的暗衛捂着胸口上前,怕身上的血腥之氣讓王妃難受,暗衛離得遠遠的,他跪地稟報道:“王爺,外面有人進來相助秦毅。”
這時多了外人便會帶來麻煩,赫連宵收起怒意,他沉聲問:“可查清楚是何人?”
“是宇文家的人。”暗衛回道。
赫連宵重複一聲:“宇文家?”
一旁的即墨蓮斂目,而後腦中閃着一幕,她提醒道:“宵可還記得在前往大盛路過的一個小鎮?”
那宇文家的公子受了赫連宵不足以致命的一擊,卻在後來死去。
“是他?”
暗衛補充道:“宇文家如今沒了繼承人,他們將責任推在王爺身上,如今想要圍攻我們。”
“圍攻倒不至於,若我猜得不錯,這大概又是秦毅的招數,既然這秦毅手下能人不少,他定然早已知道當日發生的事,他也知道宇文家對宵的怨恨,秦毅大概想要利用宇文家罷了。”
畢竟在大盛,宇文家算是聽後深厚家底的,若是多了宇文家的幫助,那麼留下宵的可能性便增大不少。
只是秦毅千算萬算,他沒想到自己會因爲衝破宵點的穴道而走火入魔。
這真叫做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哪。
不過讓赫連宵在意的是爲何暗衛會受傷:“難道本王的屬下會輸給區區宇文家的人?”
“屬下該死,宇文家的家主親自領人過來,他們使用毒霧,不光是我們,就連同城的剩餘百姓也皆中毒頗深,一些老弱婦孺因爲承受不住毒性而全數死去。”
即墨蓮也收斂了原本的不在意,她起身,走向那暗衛,說道:“手伸出。”
即便不用看,他也能感受到王爺的視線,暗衛趕緊搖頭:“王妃,屬下不用。”
回頭掃了一眼赫連宵,即墨蓮再轉過來時,直接冷聲命令:“本王妃讓你伸手。”
權衡一番,那暗衛顫抖地伸出胳膊,即墨蓮凝神查探,半晌,她放開暗衛的手腕,吩咐:“告訴其餘人,去秦毅的府上搜,找到苟尋草,而後煮水給大家飲下。”
“是。”暗衛感激地快速離開。
如風及陌玉似乎也聽到了外面的吵鬧呼救聲,他們擔憂自家妹妹會出事,各自放下碗筷,過來看一番,他們過來的正好,即墨蓮直接問陌玉:“陌大夫是否也覺察出了這空氣中的毒霧來?”
陌玉點頭:“是,這霧氣可致人無力,身體弱的則會因承受不住而死亡。”
“陌大夫說的不錯,看來這宇文家是有備而來。”陌玉說道:“如風,你跟陌大夫呆在這處,不準任何人進這院子,陌大夫,相信以你的醫術應該能保證房間內的幾人安然無恙吧?”
陌玉點頭:“當然。”
“現在我跟宵出去看看,你們要顧好自己。”宇文家來勢沖沖,這件事本身就透着古怪。
“王妃,可是——”如風脫口便要阻止,而後像是想到什麼,又突然住口,不過眼中的擔憂卻是不減。
赫連宵上前一步,格擋住如風的視線,卻也未跟以前一般用上冷眼,自之前那一幕,即便是赫連宵自己,也無法否認如風對他赫連宵娘子的純粹感情。
而恰恰如此,赫連宵才覺着自己比所有人都要幸運,娘子是他的,娘子的心中亦全是他,而喜歡娘子的如風本就聽可憐,他好心些就不去給如風冷眼了。
但是,他雖可以平常對待如風,卻無法坐視如風盯着他家娘子看。
雖然對如風的關心有些膈應,赫連宵卻是十分贊同如風的話,他直接拉着即墨蓮,說道:“娘子,我們去休息。”
“宵,我剛醒。”即墨蓮腳步頓住,提醒道。
“你還是需要休息。”
這種危險的時候娘子只要動動嘴就行,根本不用親自上去。
這邊僵持不下時,從昨夜開始呆在獸人處的赤炎貂出現出現,它剛準備蹬腿跳上即墨蓮懷中,卻被赫連宵一掌拍開很遠,赤炎貂吱吱吱亂叫,還帶着委屈。
赤炎貂愛臭美,特別是那一身紅毛,它沒事就找個湖往裡鑽,即墨蓮就沒見過一個這麼喜歡洗澡的貂類,而此刻,赤炎貂的紅毛早已亂成一團,好幾處還打了死結,那慘兮兮的模樣跟前兩日截然相反。
“赤炎貂,發生了何事?”即墨蓮問。
吱吱吱,小爪子指着獸人所在的方向。
“宵,一定是獸人出了事,我們去看看,可好?”
沒等赫連宵反駁,即墨蓮又自覺說道:“有宵保護我,而且我也不會跟人動手。”
赫連宵覺着自己已經無力了,他這方面對上即墨蓮,那簡直就是屢戰屢敗,就從未贏過他家娘子。
“只能看。”赫連宵還是叮囑道。
“好。”
“赤炎貂,帶路。”
兩人這才相攜離開。
良久後,如風依舊盯着離開的方向出神,一旁的陌玉輕咳一聲,如風乍然回神,臉上有意思羞赧,一絲黯然,陌玉暗自搖頭,說道:“有時候放棄也是一種幸福。”
那種感覺他也有過,可當他意識到即墨蓮跟赫連宵之間的感情時便很早收回,這樣,他雖然有遺憾,卻不難過。
如風自嘲一笑:“五年了,這已經是我生活的全部重心,我無法放棄。”
若是跟陌玉一般的開始,如風有自信他也能做的跟陌玉一般好,可五年前,小姐身邊只有他跟如冰,他可以肆無忌憚的喜歡小姐,這種刻骨喜歡豈能說丟棄就丟棄?那甚至比挖肉剔骨還疼痛。
“你,好自爲之吧。”大家都是明白人,既然各有想法,陌玉也不會試圖改變如風的決定,他只能祝福。
“多謝。”如風點頭。
獸人的院子離這邊不遠,兩人一貂很快來到門口,還未進門,裡面已經傳出一陣怒吼聲,門被裝的砰砰作響。
赫連宵掌風襲過,木門瞬間倒塌,裡面本來吵鬧的獸人一怔,均停下,愣愣看着門口,看着混亂的場面,即墨蓮只能用簡單的話問。
獸人頭領氣喘吁吁地回了兩句。
“娘子,發生了何事?”
“在黑暗叢林出來時,他們有好幾個受了傷,而毒霧則透過傷口直接侵襲獸人,不少人毒發身亡,獸人已經發怒,想要找下毒之人。”即墨蓮也只聽出個大概。
這倒是有些奇怪,赫連宵問:“黑暗叢林裡死去的人更多,爲何他們不找我算賬?”
這不是赫連宵在自得,而是他真的疑惑。
即墨蓮搖頭,表示不知。
;兩人不知道的是獸人的行事準則,在他們看來,當日在黑暗叢林裡,他們想要搶奪即墨蓮,這是獸人自己的錯處再先,而後即墨蓮卻‘不計前嫌’地替他們族人接生小獸人,而接下來的一系列也都是有因果關係的,黑暗叢林着火了是赤炎貂的錯。
這也是爲何赤炎貂狼狽不堪的原因。
而到了這處,他們無辜被利用借種,現在還被下毒,若是再不反抗,這件事就是向人類承認他們的膽小懦弱,獸人勇士們最不缺的就是膽識跟勇氣。
是以,這些獸人此刻正分成兩派,一派主戰,一派主和,當然,這和也是向尋求即墨蓮的意見。
望着堵在門口的獸人首領,即墨蓮很容易看出他是哪一派的,到底是領頭的,想問題周全些,即墨蓮跟獸人頭領又說了幾句,那獸人頭領頻頻點頭,而後大聲朝其餘人解釋。
氣氛漸漸緩和下來,他們以往根本看不起人類,尤其是人類女子,在遇到即墨蓮以前,他們以爲女子只不過留作傳宗接代之用,見識到即墨蓮的厲害後,獸人無形之中皆以她馬首是瞻。
那獸人頭領吆喝一句,所有人開始往回走,須臾,有暗衛專門提來苟尋草的藥汁,挨個發給獸人。
“娘子,你不會只說了這點吧?”赫連宵下巴揚了揚,示意了一下那一桶藥汁。
“當然不是。”即墨蓮笑着搖頭,而後反問:“若是宵,你覺着什麼情況下這些頑固的獸人會轉身離開?”
赫連宵望着那些獸人離開的背影,說道:“他們眼中的怒火併未平息,也就是說他們還會出去,找那些人的麻煩,爲何現在不去?只有一個解釋,那便是時機不對。”
“娘子告訴他們的是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事嗎?”赫連宵抵着即墨蓮的額頭,笑問。
咬了煞王一口,即墨蓮眉眼眯着,笑容毫不掩飾,很顯然,赫連宵猜的完全正確。
不管秦毅,或是宇文家的人,只要他們傷害了同城百姓,他們就犯了錯,秦毅有很多能人下屬,這些下屬若是住在同城,那麼同城定然有他們的家人,秦毅走火入魔時的所爲,以及宇文家用毒這件事皆傷害了他們,這些人肯定會羣起反抗。
宇文家想不到自己剛來這處就犯了個大錯。
沒找到即墨蓮幾人,倒先得罪了同城所有人。
是以,此刻他們只需要等結果便可。
“既然一切對我們有利,那麼,娘子,你是否該跟爲夫回去了?”赫連宵不關心旁的事,他需要在意的從來只有一人。
“好。”這回即墨蓮倒是乾脆。
反正想要有結果還需要等些時間。
兩人剛離開這獸人居住的院子,突然齊齊停下腳步,身後一個深青色錦衣的男子上前,他恭敬地遞上一封信。
“煞王,這是我國皇上的親筆書信,請煞王務必親啓。”
“路澈?”赫連宵問。
“是。”
接過信,赫連宵將信展開,與娘子一同看向上面的內容。
心上內容如下:宇文家欲聯合同城秦毅對煞王及煞王妃不利,今朕着人住你們一臂之力,還望煞王二人能平安抵達巫族,成功解了煞王妃身上蠱毒。
“哼,這路澈倒是會找藉口。”
宇文家在大盛都城一家獨大,已經嚴重影響了路澈的地位,今次宇文家傾注不少力量來同城對付他們,這倒是正好給了路澈機會收拾都城宇文家的黨羽,而後再剿滅剩餘的,還美其名幫助他們。
他赫連宵豈能讓路澈幫助?況且,等情況都接近尾聲了,這路澈纔打算出手,若不是娘子會醫,那他們豈不是等着路澈來收屍?
修長的手剛準備用力,毀掉這封信,即墨蓮卻抓住赫連宵的手,阻止他的動作,即墨蓮打量眼前這人,看來他是路澈拍在宇文家的臥底了。
“路澈派了多少人過來?”
“五千護衛。”
“讓他們進城,不過,我要見活着的宇文家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