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然把阿善放到chuang上,擔心着她。“阿善,你要好好的。”
阿善抓起石然的手,口中輕聲喃着:“爹爹……爹爹……別走,陪陪我……”
石然沒有爭tuo開阿善的雙手,任憑被其緊緊握住自己的手,依着她的話,說道:“我不走,真的不走。”看着阿善緊鎖的雙眉,心緒複雜的很。阿善,我不是你的爹爹。石然把頭別向了一邊,看着阿良從一個瓦罐裡取出一樣東西,朝着他們走來過來。
阿良坐到阿善牀頭,攤開手心,一塊通透瑩潤的玉靜靜的躺在上面,白淨如雪。
“這個是什麼?”石然有幾分好奇。
阿良沒有回答他的話,說:“幫我把阿善的嘴巴撬開。”
石然乖乖的輔助阿良把阿善緊閉的嘴巴打開了,阿良趁機把玉石放到了阿善口中,動作嫺熟老練,看來不是第一次這麼做了。
“過一會兒,她就會好了。”話語一出,阿良小小的驚了一下,我爲何要跟這個討厭鬼講這個?
石然點了點頭,卻仍在擔心阿善,墨色的眸子裡是阿善鎖眉的可憐模樣。“你這樣做,她真的就會好嗎?”
阿良看着阿善,“她會好的,雪玉冰蠶會叫她從痛苦中清醒過來的。我現在要幫她換一件乾淨的衣服,她渾身都溼了,會着涼的。”
“那就快給她換吧。我能幫你做什麼?”
阿良猛的擡起頭,看着石然,說不出話來。
石然恍悟,當即拍了拍腦袋,大呼道:“哎呀,瞧我,我先出去了,阿良你要照顧好阿善啊。”說完,旋即走出小木屋,坐在茶花樹下的石凳上,焦急的等待着。“阿善,你要好起來。”不知怎的,想起以前遇見的阿裳。
幾年以前,兵荒馬亂,世態炎涼。自己,一個小混混,有幸遇見阿雪和阿裳,兩個美麗的小女孩。阿雪的美麗在相遇相知的時候,已牢牢的駐紮在自己心中,而阿裳……她是一個多病的女孩,雖然美麗,但不被人關注,恬靜得像空氣中的花香,總是叫人忽略着她的存在。
三個人的結伴而行中,大多時候是自己在和阿雪說話,而阿裳只是靜靜的看着他們,間或莞爾一笑。阿雪說過,阿裳的心裡有一座城,城門緊閉,沒有人知道她心裡的城池是怎樣的繁華,怎樣的富庶。
每當她病的時候,阿雪就會緊張,擔心。常常會爲了妹妹而落淚。而自己卻會因爲阿雪的落淚莫名的神傷。
三個半大的小孩,執着的認爲大理會是未來幸福的棲息地,孰料竟會是分道揚鑣,彼此殊途的可怕之地……
想到這裡,石然無奈的閉上了眼睛,如果當時沒有和他們分開,此時的洛雪會不會已經是我的妻了?可是,我又能給洛雪什麼呢?我只是一個窮小子,一個混跡天涯的小混混,小無賴。
“吱呀……”一聲,門緩緩的開了,阿良從裡面走了出來,小心翼翼的關好門,朝着石然走來。
“她現在怎麼樣了?”石然從恍惚中走出,關切着問。
阿良的臉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應該沒有什麼事情了,只是不知道她這次會睡多久。”
“會睡多久?什麼意思?”一種不祥的預感襲上心頭,石然不能平靜的問,“究竟會睡多久?”
“每次阿善發病的時候,都會睡很久,最短一天就醒,最長要七八天。”阿良解釋着。“她會沒有事情的。”
石然稍稍鬆了口氣,又問:“阿善是不是經常病?”
“已經六年了,六年中阿善受的折磨,不是我們所能體會到的。”
“難道就沒有辦法醫治嗎?水京良不是醫師嗎?他的醫術不是很高超嗎?”
“阿善的病不是說治好就能治好的,不過,再等六個月她就不會再發作了,那時,她就不再需要我了。”說時,阿良的眼神暗了下來,藏在她內心的酸澀悄無聲息的溢到了臉上。阿善,到時候你就會去復仇了,對不對?
石然看出阿良的悲傷,沒有勸慰,因爲不知該說些什麼,“六個月?那不是要到明年三月嗎?”
“恩,是的,只是師父說過,這六個月會更爲艱辛,每次發病都會比上一次疼一倍……”阿良低下頭,阿善,有我在,我會第一時間趕到你身邊守護你的。
“那能不能把疼痛轉移下呢?”
阿良搖了搖頭,“疼痛是屬於阿善一個人的,她要捱過去才能徹底tuo離病痛的折磨。如果能,我甘願去承擔阿善所有的不幸。可惜面對阿善掙扎在痛楚裡,我能做的只是在她發病時趕到她身邊,除此以外,什麼都做不了。”
石然低下頭,看見阿良手腕上的劃痕,感動於她們之間的友情,“你的手腕,不包紮包紮嗎?”
阿良看了下自己的手腕,已經不淌血了,“一會兒,我就去處理它。”
“你快去處理吧,阿善不會有事的,爲了你這個超越生死的知己,她也不會死的,因爲你們不是有同生蠱嗎?你也要爲了阿善好好照顧自己,不能流血而死,到時候阿善也活不了了不是嗎?”
“同生蠱只是阿善對我的牽制,換言之,我死了阿善不會死,而阿善死了,我就會死。和阿善結合同生蠱,我們會有感應,這樣,阿善發病時,我就能第一時間趕到,用自己的血救她了。”阿良說的好像完全不關乎自己的事情,好像她的血多得永遠不會流盡一般。
“那是不是隻有結合成同生蠱,你的血纔會起到救人的作用?”石然詫異於阿良的無私。如果阿善死了,阿良就活不成了,可阿良卻不在乎這些。
“嗯。”阿良點頭,“反正我的血天生就能救人,救阿善的職責當然落到了我的身上。”
“對了,你剛剛放入阿善口中的那塊玉真的能救人嗎?”
“那個不是玉,是冰蠶,因爲常常蜷着身ti,通體瑩白,所以很多人誤認爲它是玉石,索性,人們就把它稱作雪玉冰蠶。它能吸收阿善病發時的毒火,是阿善用來保命用的。”阿良隱隱多了一絲不安。
“雪玉冰蠶?原來那不是玉啊?”石然從未聽過雪玉冰蠶,覺得很神奇,“天下間還有這樣的奇妙蟲子。”
要不要告訴他?阿良猶豫着,告訴他未嘗不是一件好事,阿善不能沒有雪玉冰蠶的。“石然……”
“嗯?”
“雪玉冰蠶世上僅此一隻……”阿良艱難的敘述着。
“想想也是了,如果天下間都是雪玉冰蠶,估計就不能救阿善了。”
“是,你身上的蠱毒,也需要雪玉冰蠶才能醫治,但是,我……不希望你去和阿善搶它,你沒有冰蠶可以活,因爲阿善會用盡全力去救你,而阿善沒有了它只有一條路,那便是死了。”
沒有料想到自己所中的蠱毒,也需要用冰蠶,石然頓了頓,“阿良,你放心,我不會和阿善爭這個的,我只是一個小混混,死了也無所謂,而阿善是濟世救人的醫女,死了是其他人的損失。要不要我起誓?”
阿良攔下石然擡起的手,“你知道就好,我從不相信什麼誓言,你要牢牢記住你答應我的事情。”
“我會的,君子一言,駟馬難追。”說完,石然又笑言道:“難怪你一見我,就跟見了仇人似的呢。”
“怎麼講?”
“哈哈。”石然笑出聲來,“你未免太小家子氣了,你要是早跟我明說,你是擔心我會搶了阿善的救命冰蠶,我就不用天天跟猜謎一樣,想你爲什麼對我這麼兇了。”
阿良怔住了,“誰知道你會不會搶呢?防人之心不可無。”
“也對,也對。”
兩個人的關係,因爲阿善發病後的暢談,打破了原本的隔閡。
夕陽不動聲se的染紅了周圍天空,也爲石然和阿良披上了金色的輕紗,黃se的兩張臉孔,掛着的是一份屬於朋友纔有的特殊的情誼。
石然,如果你不會和阿善搶雪玉冰蠶,我想我們會成爲朋友,而不是敵對的陌生人。阿良默默的想,爲了阿善,我可以放棄所有,哪怕與世上所有的人成爲敵人。可是,當六個月過去後,阿善與我的同生蠱會被除去,到時候,她會去報仇。師父只教會我們輕功,等到了外面,我拿什麼保護她呢?
石然半眯着眼睛,看着西斜的夕陽,呵呵,原來阿良屬於慢熱的人。“你看,夕陽多美麗?我相信如果阿善看到了,會喜歡它的。”
“會嗎?”阿良轉過身子,夕陽的光芒已漸漸消退,紅彤彤的像蘋果一般,散發着的香氣,“不知道阿善會不會喜歡呢!我不確定阿善有沒有留意過夕陽……”
難道阿良只關心阿善的病情,從來沒有注意到阿善平日裡的舉動嗎?石然冷冷的笑了一下,“放心吧,只要阿善醒來,就算拖也要給她拖過來,看夕陽!以後還會看日出!”
“日出?好,要她看日出,看日落,看世間所有美好的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