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子亞無奈的遞給沈禾一杯水,說道:“好像越是優秀的人,就越有這樣的麻煩。你看,普通人就沒這個煩心事。大家能過好自己的日子就已經很不容易,哪裡還有這個時間想這種事情?”
沈禾苦笑一聲,說道:“我寧肯沒有這些糟心事,還是讓我安安穩穩的賺錢好了。”
弓子亞看着沈禾喝掉了水,又給沈禾倒了一杯,繼續說道:“跟你彙報個事情,來自國內的情況。”
沈禾點點頭。
“是關於m省梅家的事情。梅叢林前些年的身體就大不如從前,這兩年更是纏綿病榻很久了。”弓子亞低聲說道:“所以,我剛剛得到的消息,梅叢林看着是不行了。梅嶺已經回到了家裡,看來是真的沒什麼時間了。施然他……”
沈禾眉頭一動,緊接着問道:“小然哥哥過去了?”
弓子亞點點頭,說道:“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但願,梅叢林能想明白這個道理,好好的跟施然相處吧。畢竟,他是施然的親生父親啊!”
沈禾搖搖頭,說道:“只怕未必!前些年的時候,梅叢林還只是重病,沒想到才幾年的光景,就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了!梅家,好吧,現在也不能說是梅家了。梅家也只是一個空殼子了。在小然哥哥十八歲那年,梅家就已經易主了。”
弓子亞眼神一垂,低聲說道:“這個事情,施然沒有告訴你,大概也是不想讓你分心吧。不過我覺得還是要跟你說一聲纔好。”
沈禾點點頭,卻不再說話,眼神看向車外,瞬間悠遠了幾分。
人生短短几十年,生老病死,皆不由人。
活着,真是大不易啊!
就在沈禾跟弓子亞長吁短嘆的時候,在國內此時卻是凌晨時分。
施然天不亮就開車到了m市的醫院重症監護室。
他一到,就有一羣人迎了上來。
可是卻沒有一個人敢攔住施然的,只能讓出一條路,讓施然過去。
在四年前,施然就已經掌控了整個梅家。
所以,現在的施然,對梅家來說,那就是當家的人了。
施然隔着窗戶看向室內的梅叢林,上次見到梅叢林的時候,他的身體就已經不好了。
現在躺在牀上,帶着呼吸機,全身乾瘦的讓人很難相信,這個人曾經是m市有名的大才子,曾經的梅家當家人。
梅叢林的女兒梅嶺,如今也已經是人在中年。
歲月在她的臉龐上留下了清淺的痕跡,眼神也渾濁了很多。
顯然,這些年過的並不是很好。
“他在昏迷前,惦記的人依然是你。就算你始終不認這個父親,他惦記的人,還是你。”梅嶺站在施然的身邊輕輕開口說道:“我現在都不知道,究竟該用什麼樣子的心情跟你說話。按理說,我跟你也算有血親,我也算你的親姐姐。可是,我對你就是始終親近不起來。想必,你也是如此。你也從來沒有把我們這些人當成過你的親人。我都能理解。設身處地,我站在你的位置上我也沒辦法原諒。”
施然沒有說話,就那麼一直看着病房裡一直昏迷的梅叢林。
梅嶺繼續說道:“鬧騰了這麼多年,我也累了。看着父親這個下場,忽然覺得人生沒勁,特別的沒勁。我身爲他的女兒,按理說,我該是風光無限的。可是命運就是這麼可笑,我活的還不如一個普通人家的孩子。然而,這就是命。不服也得服的命運。現在的梅家已經是一個空殼子了,也已經談不上繼承不繼承。你還肯過來,他如果清醒的話,大概也是很欣慰的吧。”
施然慢慢轉身看着梅嶺。
梅嶺的眼眶裡泛着一絲的淚意。
她說不怨恨,大概也是委屈的吧?
明明都是梅叢林的孩子,親生女兒不受寵,私生子卻眼巴巴的求而不得。
她心底怎麼會沒有落差?
“他這身體也是多年反覆了,好幾次都下了病危通知書,又好幾次又挺過來了。然而這一次,怕是懸了。”梅嶺繼續開口說道:“這一次大概是最後一次了。醫生說,身體虧空的厲害,已經沒什麼搶救的意義了。”
施然點點頭,說道:“我不認這個父親,跟我來看他最後一眼,是完全兩回事。就算是一個員工,他病危的時候,我都會過來看一眼。所以,你也不必跟我說這些。”
梅嶺眼神複雜的看了施然一眼,說道:“我只是不想讓你後悔。”
“我做的任何事情,都不曾後悔。你不曾經歷過我的那些無助、彷徨、絕望和冷漠,你自然就不懂我現在的決絕和永不回頭。這種事情,可以感動你,卻沒辦法感動我!一個要生生逼死我親生母親的男人,抱歉,我沒辦法稱之爲父親。”施然平靜的看着梅嶺:“你跟我不同。他生你,養你。就算曾經薄待於你,那也已經盡了責任和義務。所以,你對他有感情那是你的事情,只是這一切,與我無關。所以,不要再跟我說類似的話。這裡的醫院我已經打過了招呼,他的全部費用都算到我頭上,你可以放手去救治。只要還有一線生機。”
梅嶺全身一僵:“你還是不肯見他最後一面嗎?”
“我不是已經見過了嗎?”施然反問。
梅嶺竟然無言以對。
就在這個時候,屋裡的梅叢林好像感覺到了什麼,一下子睜開了眼睛,朝着外面就看了過去。
醫生和護士看到梅叢林醒過來,都紛紛進去做了一下檢查。
大概十幾分鍾之後,一個醫生出來,摘下口罩對施然說道:“這位病人大概是到了迴光返照,他想見你最後一面。”
施然還在猶豫。
醫生嘆息一聲說道:“他大概也沒幾分鐘了,如果你願意盡一下人道主義的話……”
醫生接下來的話,沒再繼續說下去。
施然已經聽懂了。
施然眼眸一沉,轉頭看向房間裡的梅叢林。
梅叢林動動嘴脣,說話都已經很費力了。
梅嶺開口說道:“就算我求你了!是的!他對你來說,或許只是一個陌生人。可是你既然願意爲一個陌生人付藥費,就不能滿足一個陌生人的心願,陪他走完最後的幾分鐘嗎?”
說完,梅嶺已經泣不成聲。
那畢竟是她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