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園中的芍藥在清晨的日光下越發豔麗妖嬈,弄月一身暗紅喜服立於牆頭與之相映襯,芳容麗質更顯嬌豔。
嘴角輕揚,她一個縱躍便落於花閣前,並未如以往一般推門而入。
“已候你多時,既然來了,爲何駐足不前?”泠弦的聲音往屋裡傳出來。
他又知道她要來?這廝果真能掐會算。
弄月很是粗魯的將門推開,走了進去。
泠弦還是坐在老地方,這是這次不是撫琴。
他面前擺着棋盤,黑白棋勢均力敵,他自己與自己博弈。
直到弄月走動他跟前了,他才擡起頭,只一眼便沉下臉。
“妙舞,去給她拿套衣裙來,她這一身簡直不堪入目。”
不堪入目?弄月將自己全身上下打量了一遍,她覺得挺好的呀,這貴族穿的無論是衣料還是款式那都是沒得挑的,怎麼一到他這兒就被嫌棄了呢。而且這還是她第一次穿紅色的衣裙,感覺還不賴。
她心道這廝挑三揀四的毛病又犯了,聽他的便是,不就換身衣裳嗎,日日換新衣的機會也不是常有。
妙舞給她拿來的是淺綠紗衣裙,像是爲她量身定做的一樣,尺寸正好。
見她換好衣服出來,泠弦開口問:“說吧,爲何要替你姐姐嫁入宣王府?”
“還能爲何,當然是爲了查清當年害我全家的人是誰。姐姐的性子不適合在高門大院內生存,我這樣做既能成全了她,又能利用身份去查當年的事,一箭雙鵰何樂而不爲呢。”
弄月笑嘻嘻的坐下,接過泠弦替她倒好的水,一飲而盡。
泠弦挖苦道:“本是一朝躍上枝頭做鳳凰,誰承想竟陰差陽錯飛進了敬親王府,嫁了個命不久矣的病秧子,你這買賣也忒虧本兒了吧,保不準明日就做了寡婦。”
“也並非只有壞處,至少慕吟風算是半個熟人,省了許多麻煩,如今我與他又成了盟友,各取所需,相互幫忙嘛。”
她毫不在意他的冷嘲熱諷,環視了一圈,終於在桌子上找到了一盤點心,拿着它又回到泠弦對面坐下。
“爲何你每次到我這裡來都像是餓了許久的流民一般,敬親王府苛待於你,不讓你吃飽飯?”
“我這不是剛敬完茶就到你這兒來了嗎,哪來得及吃什麼東西啊。今日一大早,宣王便到敬親王府鬧了一通,此時我頭還疼着呢。你沒見到,這男人吵起架來,陣勢不輸女人,句句話裡透着玄機,真真是累死人了。”
她此時回想當時的情景,一陣唏噓。
泠弦嗤笑道:“那誰是最終的勝利者?”
“這還用說?當然是以宣王完敗而告終,他也不佔理啊,聽慕宏的口氣,這件事十有八九是宣王那個據說盛寵不衰的貴妃孃親做的。她爲了替兒子拉攏夏相的勢力,可真是煞費苦心。將來宣王繼承大統,她就成了天下間最尊貴的女人,權利啊,真是可怕的東西。”
弄月長長的嘆了口氣,站起身往外面走去。
“今日我還有要事在身,不便多留,回見!”
來去匆匆,她向來如此。泠弦手中的白子脫落指尖,掉在棋盤上,毀了整盤棋局。
“妙舞,將她換下的那套衣服扔了。”
候於屋外的妙舞一愣,隨即無奈的搖頭。
“奴婢這就去。”
弄月這回是大搖大擺的從牡丹園正門走的,泠弦給她的這一身衣服正好可以解決了她衣服顯眼的問題。
她東摸摸,西看看,不緊不慢的在街上走着,悠閒的往侍郎府方向行去。
“叮鈴……叮鈴……”
這是她與楚映月的聯絡暗號,搖動兩次鈴鐺,就說明人在附近並且已經看見她了。弄月稍稍仰頭,便見到楚映月與景離兩人站在不遠處客棧二樓的窗前與她招手。
“弄月,你不該爲了我而賠上自己的姻緣,如今莫名其妙進了敬親王府,聽說逸郡王已經病入膏肓,往後你可怎麼辦,萬一他……”楚映月紅着眼眶,哽咽着說不下去了。
弄月給了她一個擁抱,笑道:“好啦,你難道忘了我是誰的徒弟了?慕吟風想死可不容易,我不會那麼早做寡婦的。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這場錯嫁也給我創造了機會。”
景離也出言安慰道:“看她來去自由的樣子,在敬親王府定也混得風生水起,這新婚第二日便敢大搖大擺的在街上招搖,別人怎能奈何得了她。”
弄月放開楚映月,賞了景離一記白眼。
“師兄如此看得起我,我總不該讓你失望纔對,我最近新研製出一種藥,正好需要有人幫我試試藥性如何。”
景離腿一軟,央求道:“師妹息怒,是師兄錯了,而且大錯特錯。我這就給你賠罪,昨夜洞房花燭夜定是勞累非常,今日又行了這麼遠的路,定是又累又餓,我這就讓小二上菜。”
弄月搖頭:“一頓飯菜怎能解乏,不知師兄可替我準備了嫁妝,你也知道明叔這個清廉的侍郎真真是兩袖清風,嫁妝也就這麼點。你作爲我與姐姐的兄長是不是該拿出些誠意?而且我們之間似乎還有一筆賬沒算,那折算下來又該值多少呢?”
景離額角一抽,頓感肉疼,大出血是免不了的了。
“呵呵~早給你備好了。”景離討好的笑了兩聲,從懷裡掏出一疊銀票。
“這是八百兩,就當是我的賀禮,日後還有需要儘管來找我拿,今日我身上就帶這麼多了。”
弄月將銀票收好,摸着下巴圍着他轉了一圈,很明顯不相信他的話。
景離舉手保證道:“真的沒有了,我只還剩二十兩的碎銀子,這不打算拿來宴請你嗎。”
二十兩也算宴請?弄月撇嘴。
“好啦,我可以作證他說的是真的,方纔我是看着他從錢莊裡將銀票兌出來的,只有八百兩。”楚映月忍俊不禁,挽着她的手在凳子上坐下。
弄月半信半疑的順勢坐下,挑眉道:“師兄是要讓我自己點菜嗎?”
景離笑道:“這點小事我來點就好,哪能勞師妹大駕。”
哪一回她點菜不是讓他吐了半升血,如今只有二十兩,怎敢再讓她隨意揮霍,那他景離景大俠可真要吃霸王餐,被人追着滿街打,那場面也忒慘了。
“師兄,最近這段時間你帶我姐姐到玉瓊山避一避,最近侍郎府肯定被許多人盯上了,她留在京中不安全。”
弄月看了眼楚映月,鄭重的交代景離。
景離點頭:“嗯,這樣也好,沒有了後顧之憂。趁此機會,我正好帶映月去見我娘。我早猜到你不會安分的留在新房中,特意在此處等你,與你辭行,中午我和映月便出發去玉瓊山。”
弄月打趣道:“喲,僅一日不見,速度夠快的呀。看來我的一番苦心不曾白費,有人終於開竅了。”
景離但笑不語,楚映月清麗白皙的小臉上浮起一抹紅暈,她柔聲說道:“日後你行事要小心些,時常傳信給我。”
“嗯,待一切塵埃落定,我會去玉瓊山看你的。”弄月點頭答應。
“弄月,慕吟風此人不像表面那麼簡單,或許比敬親王更難應付,你往後與他朝夕相對需多加小心纔是。”景離難得露出鄭重的表情,擡手揉了揉她的臉蛋,眼裡滿是擔憂。
“師兄不必過慮,我心中的有數。”
若是以往她定要狠狠拍開他的狼爪,但這回卻柔順的隨他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