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月與祁鳳遙都意外地看着她,這一年多來,她從未主動提起過關於景離的事,弄月也是到後來才聽祁鳳遙提起楚映月與慕景旭的婚約解除了,還是聖帝下的旨,原因是楚映月刺傷景離,惹惱了聖帝。
對於這事兒,弄月心中很是自責,是自己考慮不周才造成這樣的後果,楚映月會對景離出手是在她意料之外的。
愛之深,恨之切。
景離自小就與她們姐妹二人感情深厚,忽然發現他背叛了多年的情誼,心中怒與恨自然是無法平息的,更何況,景離對楚映月來說又是不同的存在。
弄月點頭道:“也好,這樣也能早一點將你的心結解開,當初是我考慮不周纔會造成你與師兄如今這樣的局面。”
“姐姐,對不起。”弄月輕聲道歉。
再次替弄月拉好身上的被子,楚映月釋然笑道:“這如何能怪到你身上,經此一事更能證明我與師兄間的信任不堪一擊,我還是不夠了解他,甚至還不如你,幸好也沒造成什麼不可挽回的遺憾,師兄不是記仇之人,說開了也就沒什麼。”
“嗯。”弄月實在是提不起精神,眼眸微閉點了點頭。
見她這樣,楚映月心中暗暗嘆氣,對一旁的祁鳳遙點了點頭就放輕腳步出了房間。
祁鳳遙將杯中的水一飲而盡,小巧精緻的瓷杯在指尖把玩許久才輕輕放回桌上,不發出一點聲響,站起身來到牀前,凝視着弄月蒼白憔悴的臉,心裡一陣泛疼,凝視許久,修長的手指觸碰上她的面頰,她毫無所覺地昏睡着,在他面前是難得的安順。
無聲淺笑後,將她放下平躺好,又替她掖好被子,才放輕手腳出了房間。
他還想去見見那個已經一年未曾見過的小外甥呢。
“淞南,守好這裡,萬不可讓閒雜人等擾到小姐。”他將門關好後,走到院中才對身後的護衛吩咐道。
淞南躬身領命,“主子放心,淞南已在周圍安排好了隱衛,不會放一隻蒼蠅進來的。”
祁鳳遙點頭後,起步離去。
離王府中,景離獨自在庭院中對夜獨酌,身邊也個人都沒有,今日他並未去敬親王府祝賀,只是讓人將禮品送去,他知道,敬親王府的人都不願見他,更有甚者恨不能如楚映月一樣狠狠刺他一刀。
想起楚映月的那一刀,他捂上心口,還真是疼呢,一年的時間傷口早已痊癒,不是傷口疼,而是心疼,他明白楚映月在狠心刺出那一刀時,心比他更疼,她那樣一個人,竟能狠下心出手傷他,想來是真的恨,恨到了極致。
“師兄。”
楚映月出現在他的身後。
聽到她的聲音,景離身子微僵,半晌纔回身望去。
暗夜幽靜,燈火昏暗,新栽的臘梅已開出稀疏花朵,而這個夢裡常出現,舉着長劍,淚水漣漣滿眼恨意的女子就在眼前,亦如從前,輕喚他一聲師兄。
“你回來了。”他笑問。
楚映月上前,在他面前坐下。
“嗯,回來已有兩月,今日得空便來看看你。”
依然輕柔的聲音卻已失了往日的柔情,只有淡然,她對他始終是不同了,有了這個認知,景離在心中苦笑,自己到底還是奢求了,她怎可能一直在原地等着,他的那位六哥可不是個簡單的人物,要佔據她的心也不是不可能的。
只怪自己以往太過自信,想着有朝一日能讓她回心轉意,最終還是丟了她,在那位六哥面前輸得一敗塗地。
“師兄,對不起,當日是我誤會了你,還將你刺傷,後來弄月告訴我實情,我一直很後悔,不該懷疑你的,今日我來就是想與你道歉,望你能原諒我。”楚映月提起石桌上的酒壺,親自斟滿兩杯,一杯遞到景離跟前,真摯地望着他。
景離笑着接過,與她碰杯,“師兄怎會放在心上,那不過是皮外傷而已,只要你與弄月能夠好好的,就算是重來一次,我還是會這麼做。”
一笑泯恩仇,兩人仰頭喝下。
“師兄,謝謝你,謝謝你爲弄月、爲我所做的一切。”楚映月又斟了一杯自己飲下。
景離陪着她,也給自己斟滿一杯。
“傻丫頭,這酒可不是這麼喝的,你在師兄面前這麼豪氣,倒顯得我沒有風度了。”他笑言一句,仰頭喝下。
心結解開,二人都輕鬆暢快不少,美酒一杯接一杯飲下,好像都不會醉似的,淺笑言談又像是回到了在流雲山時的舒心日子。
“師兄,這還是我第一次喝這麼多酒,感覺還不錯。”楚映月又飲下一杯,已有醉意,面上微醺。
景離按住她還要繼續倒酒的手,她醉眼不解望着他。
“酒盡興就行,女子多飲終歸對身子不好,你不是弄月那個小酒鬼,第一次喝不可貪杯。”景離笑着從她手中奪過酒杯與酒壺,不讓她再繼續。
楚映月悻悻收手道:“師兄你就是太過理智清醒纔會活得這麼累,就算心情煩悶想要一醉解千愁也是不能的,時時刻刻都在清醒中回味着痛苦,這日子也太難熬了。”
“並非真的是一醉解千愁,而是借酒澆愁愁更愁,況且你以往可不是這樣的,估計是這一年來被弄月那丫頭給帶壞了。”景離打趣道。
楚映月笑意淡下,嘆息道:“我倒寧願是她將我帶壞了,這一年多時日,她每日都要忍受巨大的
她每日都要忍受巨大的痛苦,疼了不能喊,痛了也不會哭,用眼都是咬着牙自己默默承受,師兄,你說要是當日我堅決一些,不讓她有機會代我出嫁,會不會就沒有今日的苦難?”
“這些都不是你能控制的事,別責任都攬到自己身上,這些事冥冥之中早已註定,這是她自己的選擇,也是她必須要走的路,就算當日你堅持了,但她還是會與慕吟風相遇,這是逃不開的緣分,先苦後甜,弄月是個有福的,挺過這次就會好了。”景離站起身,走到她身邊,輕輕拍着她的肩,輕聲開解。
楚映月含着淚花,吸了吸鼻子,仰頭對他一笑。
“嗯,我知道。”
景離欣慰點頭,後又問道:“弄月的身子到底如何了?”
楚映月道:“師叔去準備最後一味藥引,一個月後最後行一次針,若是不出意外的話,三個月就能痊癒。”
“不出意外?難道就連師叔也沒有十成把握?”景離皺眉,臉上盡是擔憂。
“嗯,血竭之法既能救命也能害命,這一年多來弄月已在生死邊緣徘徊過三次,每一次都讓我們心驚膽戰,生怕她熬不過來,還好她都挺住了,這最後一次也是最爲兇險的一次,但也是關鍵的一次,她這麼堅強,還有許多人和事都放不下,相信她一定能捱過這一關的。”楚映月揉着發暈的腦袋,站起身與景離面對,她繼續說道:“師兄,火鳳與蕭東籬這一年來被吟風追得到處亂竄,弄月要我與你說,若是他們二人再與你聯繫,你就直接去找吟風,算是找點事情給他做,以免他整日盯着我們的行蹤,而且弄月懷疑,火鳳與蕭東籬或許已經一起雙修煉蠱,讓你千萬要小心,若是他們知曉你是站在我們這一邊的,難保不會狗急跳牆。對你下手。”
“這些都是弄月要你提醒的,那你呢?”景離忽然發問。
“嗯,弄月是這麼說的。”楚映月混沌點頭,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她又不解問:“我怎麼?”
景離黯然垂眸,“無事,我不過隨口說說而已,弄月的話我都記下了,我自己會小心的,慕吟風那邊你們也不必擔心,我會想辦法引開他的視線。”
楚映月點頭,踏着虛浮的步子背過身往前走去,背對着景離擺手。
“師兄,我還要回家一趟,先走了。”
“深更半夜,你獨自一人,我放心不下,還是我送你回去。”景離拿起石凳上放着的披風跟上,細心替她披上,“冬夜寒冷,你衣衫單薄,又飲了酒,要注意保暖。”
“謝謝師兄。”楚映月感激一笑,攏了攏身上寬大不太合身的披風。
景離笑着搖了搖頭,與她同行。
離王府距離侍郎府不算遠,兩人一路慢行,有一搭沒一搭聊着,冬夜裡的街道更是寂靜,只有時不時的雞鳴狗吠發出聲響,兩人一起倒也不覺恐懼,不知不覺就到了侍郎府門前。
“師兄,夜已深,就不留你到家中小坐了,明日你還要上朝,回去早些歇息。”楚映月停下腳步,淺笑望着景離,酒意已散去大半,只是玉容依舊有些紅暈,在侍郎府高掛的燈籠照映下,一切盡入景離眼底。
不由自主伸出手去,想要撫上玉容,卻在見到她目光躲閃之時險險停住,吸了吸氣,景離將雙手扶上她的肩,手上用力便將她摟入懷中。
“就這一次,一會兒就好。”楚映月被驚到,想要擡手推拒,就在這時景離帶着無奈黯然的話語在她耳邊響起。
推出去的手僵住,最後轉爲揪住他身前的衣袍,雖不是第一次被他抱在懷中,可是這一次卻還是陌生的,不由得讓楚映月想起一年多以前,那個與景離有着相似面貌的男子,激動地將她抱在懷中,雖只是一次,但她還是記住了。
他們兩人的溫度與氣息真的不一樣,她現在才發覺。
就這麼想着,楚映月低聲道:“師兄……”
“你們在做什麼?”
一道驚怒的男音在身後響起,楚映月身子僵住,尚未來得及反應便被一股大力扯出景離的懷抱,手腕被捏的生疼。
她順着抓住自己手腕的那隻手看去,目光落在了慕景旭盛怒扭曲的面上,這也是她第一次看他這麼憤怒,瞪着景離的目光恨不能殺人。
“景離,你最好離她遠一點,別讓我看見再有下一次!”慕景旭怒視着景離,越發用力抓緊楚映月的手腕。
楚映月皺了皺眉,沒說什麼又看向景離。
“喔,六哥這話說得很是無禮,爲何我就不能接近映月,她是我的師妹,我們經常見面又如何,礙到你了?就算是礙了你的眼也沒關係啊,你們如今又沒什麼關係,就算有,那也只是曾經,一年前就已經沒關係了不是嗎?”景離上前兩步,與慕景旭對立,目光相觸火花飛濺,他也毫不退讓。
楚映月掙了掙手腕,她一動,慕景旭卻更加用力。
“你弄痛我了。”她皺眉道。
慕景旭充耳不聞,依舊與景離面對相抗,只是抓着她的手腕鬆了些力道,就是不肯放開,難得的強勢與固執。
景離瞧了眼皺眉的楚映月,又挑眉對慕景旭說道,“映月說你弄疼她,你沒聽見嗎?”
“這好像不關你的事。”慕景旭同樣挑眉。
景離又進一步,沉聲道:“怎會不關我的事,若是有人在我面前傷她,自然是萬萬不能的
萬萬不能的,就算你是兄長又如何。”
兩張相似的面容離得極近,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師兄,我沒事,你先回去,我與他確實有很多事需要說清楚,他不能拿我如何,你放心回府。”默了默,楚映月出聲勸道。
景離收回與慕景旭對視的目光,複雜地看了眼楚映月,而後一笑道:“也是,你的本事,我自是知曉,六哥養尊處優多年,自然不可能是你的對手,只是映月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哦,當初都能對我下狠手,對六哥也不用手下留情。”
“你……”慕景旭伸出手想要去揪住景離,卻被楚映月抓住攔下。
她對景離回以一笑,“師兄放心,我不會手軟的。”
“好,既然如此我就放心了。”景離微笑轉身,背過身後笑意全無,眸中只剩黯然神傷,他心中清楚,怎麼可能一視同仁呢,方纔她疼得皺眉,卻是無聲忍着一句話也不說,她對慕景旭果然是不同的。
看着景離孤寂的身影漸行漸遠,最終淹沒在夜色裡,楚映月揮開慕景旭的手,轉身往侍郎府大門行去。
慕景旭快速奔到她面前,擺開雙臂攔住她,不讓她繼續前行。
“當初你不告而別,如今回來也是故意躲着我,今日你必須說清楚,我在你心裡到底算什麼,是你說扔就能扔的布偶嗎?”他氣憤盯着她。
楚映月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問道:“旭王這話是何意?我去哪兒應該是用不着與您報備的,更何況你身份尊貴,哪能是小女子的布偶啊,自打聖旨降下的那一刻起,我們就再無半點干係,我離開也不算是不告而別。”
“橫豎說不過你,當日就是因爲他,我們才被拆散的,今日你又與他如此親密到底是爲何?可是對他還是念念不忘,一年的時間就連恨也放下了,現在就想棄我而去,重新與他雙宿雙棲?我告你映月,你想都別想。”慕景旭想到方纔見到的情形,怒火中燒,憤憤低吼。
楚映月氣極而笑,“旭王您可真看得起我,我楚映月一介女子,最是對這種攀龍附鳳的事沒有興致,你是旭王,是將來的太子,而師兄他也是王爺,將來都是三妻四妾,佳人在懷,左擁右抱,我一介民女湊什麼熱鬧,自知之明還是有的。”
“你每回都非得這樣對我纔會舒心是嗎?整件事情中,我明明什麼都沒做,爲何被拋下的還是我,難道在你心中,我真就一點分量也沒有,你想走就走,從來沒想過的感受,我也是人,我也會痛,映月你告訴我,我到底該如何做才能走進你的心。”慕景旭漸漸平靜下來,雙手按在她的肩上,目光緊鎖着她的眼。
楚映月撇開眼,將他的手拂開,背過身道:“對不起,這件事是我對不住你,既然大錯已鑄成,如今也無力改變什麼,你我或許是真的沒有緣分,說再多又有何用,我欠你的道歉已給了你,你原不原諒是你的事。”
“難道我要就是你的這句道歉?映月,你到底有沒有心,還是你的心一直在景離身上收不回來了,所以才能這麼狠心對我,就算我一再退讓,低頭服軟,你都視而不見,你的心真的是石頭做的嗎,爲何我怎麼都捂不熱?”慕景旭再次抓住她的手腕,不讓她就這麼離去。
楚映月幽幽道:“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吧,我真的很累了,再無力周璇於你們這些王侯權貴之中,我只想平淡度日而已,你就當是放過我,也放過你自己,找一個賢良淑德的好王妃,將來也能時刻伴你左右,爲你整頓後宅,往後別再來找我。”
慕景旭用了比方纔還重的力道扣住她的手,使勁將她拽回懷中,雙臂用力固住她,在她掙扎毫無防備之時快速點了她的穴。
“你要做什麼?快給我解開。”楚映月不能動,只能瞪着他。
慕景旭對她的憤怒視而不見,擡起雙臂又將她再次抱在懷中,久違的馨香讓他滿足地閉上眼。
“你對我一點也不好,但我偏偏就是放不下,你一次又一次踢開我,這次沒這麼容易,這一年來我可是學會了不少東西,打不過你,我還有其他法子,想要離開我,你下輩子都沒機會,今日我要做一回惡霸,強搶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