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淵?!”夙素趕緊伸手,想扶住他,可是墨淵比她高太多了,夙素實在扶不住,眼看着就要和他一起摔倒下去了,一道黑影疾閃而過,穩穩的扶住了墨淵跌落的身體。
“主人!”墨淵不僅雙脣烏黑,面色也開始泛青,厲陽在喚狼島的時候被困在墓穴裡,沒見過墨淵毒發的模樣,此刻也驚得有些手足無措。
夙素顧得不得那兩人之間奇怪的氛圍,對着桑暖叫道:“阿暖,你快來,墨淵暈倒了。”
桑暖看向昏迷不醒的墨淵,心中疑惑,墨淵的毒明明已經壓制住了,怎麼會忽然呈現毒氣攻心之相。
桑暖趕緊走到墨淵身邊,拿起他的手腕把脈。桑暖動了,那個奇怪的男人像是也回過神來,眼光掃過墨淵,冷聲說道:“他死不了。”男子聲音冷酷,哪裡還有剛纔叫出那句“阿桑”時的溫柔。
夙素皺眉,“你就是普善先生?”不是說普善先生心底善良,醫術高明,二十多年前經常在世間行走,救助世人,被譽爲神醫,也得了“普善”之名嗎?之後雖然隱居了,但多年來仍是被不少人稱頌。怎麼她眼前的男人,滿身的陰鬱邪氣,可不像什麼善良之輩。
男子眼中似乎只有桑暖一人,對夙素的問話充耳不聞,夙素也懶得理他,看桑暖眉頭漸漸皺了起來,急道:“阿暖,他爲什麼會這樣?”
桑暖收回手,卻不是看向夙素,而是看向男子,臉色凝重,“你化了他的內力?”
男子看着桑暖明亮的眼眸,竟然又開始走神,呢喃道:“阿桑……”
桑暖臉色一沉,“別這麼叫我,我不是她。”
男子狹長的鳳眸微眯,看着桑暖的眼神越發複雜,久久才嘆了口氣,“你是,她的女兒吧……”
桑暖沒有接他的話,只是說道:“墨淵所中之毒,毒性剛猛,你化了他的內力,若不能在三日內完全清除體內的劇毒,他必死無疑。”
聽了桑暖的話,夙素的心陡然一跳,那種心像被狠狠紮了一下的感覺夙素很少經歷,強壓下心中的不安,等着男子接下來要說的話,她不相信他在沒有把握的情況下,就敢化去墨淵的內力。
男子聽了桑暖的話,胸中升起一股久違的興奮感覺,以前他也是這般和阿桑討論毒物的,多年來寡言少語的人難得有興致細細解釋起來,“他所中的,是噬骨之毒‘冥界’,毒性被壓制住只是暫時的,‘冥界’會慢慢吞噬他的內力,進而吞噬他的骨血,這毒一日不解,他便會一日日衰敗,最後屍骨無存。要解毒也不難,藥方我有,只不過解噬骨之毒的方法,便是要先讓它噬骨,解藥才能起作用,內力會阻礙毒性發作,只有先化去,讓他毒發,纔可解。”
噬骨之毒,光聽名字都讓人心驚肉跳,這毒也太陰險了,有解藥也要先受一番噬骨之痛才能解,夙素沉吟片刻,低聲問道:“沒有別的方法了嗎?”
男子看了一眼夙素,冷聲笑道:“有,那就是不用治了,他每月都會受幾次噬骨之痛,以他的內力,‘冥界’要把內力侵蝕完也需要一年半載。他既然敢闖阿桑的墓穴,擾她安眠,受這些苦也是應該的。”
夙素心裡猛地冒出一團火,狠狠地瞪着男子,墨淵又不是故意闖去墨桑墓穴的,若不是他,墨桑的遺物早就被人奪取了,這個男人憑什麼指責墨淵?!
夙素眼眸如刀,男子毫不在意,甚至還笑了起來,“若不是你來打擾,他乖乖呆着屋裡化除內力,根本不會痛暈過去。”
夙素暗暗咬牙,小不忍則亂大謀,她不能在此刻得罪他,不然只會壞了事。
幾人說話間,墨淵的臉色已經越發青灰,厲陽急道:“先生,能不能先讓主人進去休息?”
男子擺擺手,厲陽立刻把墨淵背了起來,朝着剛纔通道旁的一扇小門閃了進去。
夙素沒想到,那狹長的通道旁居然有一閃如此隱瞞的小門,沒有多想,夙素也跟着走了進去。
門內的景色與外面大相近庭,青石板的地面沒有一點雪花,光滑可鑑,放眼望去,是一棟兩層的小樓,小樓旁邊,並排着七八間小屋,這個庭院感覺很擁擠,還充斥這各種藥香。厲陽一進庭院,就把墨淵背進了最靠小門的一間木屋裡。
夙素想跟着墨淵進去,又擔心桑暖獨自面對那個行事詭異的男子,桑暖對她微微一笑,“你先去看着他,我一會就來。放心,我不會有事。”
夙素也看出桑暖似乎有話要對男子說,看男子之前對桑暖的態度,應該不會傷害她,夙素點了點頭,隨着厲陽身後進了木屋。
夙素走後,桑暖也不拐彎抹角,直接問道:“我母親的房間是哪一間?”
聽到桑暖的話,男子眼神再次灼熱,緊緊地盯着她,問道:“是她,讓你回來這裡的?”
桑暖冷笑一聲,“她死了十六年了。”
是啊,她死了。
男子眸中的光彩暗淡了下來,那種頹敗的死氣再次瀰漫了他的眼眸,看向桑暖的眼神,終於恢復了正常,“你叫什麼名字?”
桑暖皺眉思索了一會,纔回道:“桑暖。”
“暖。”男子有些失神,隨即竟是毫無預兆的笑了起來,“想不到,她會給你取這樣一個名字。”
男子的笑聲清朗,本應該很好聽,但是配上他那雙晦暗的眼眸,總覺得他還不如不笑的好。
男子終於止住了笑,凝望着桑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道:“風一青,我的名字。”
桑暖感覺得出來,他在越過自己,看那個和她血脈相連的人,桑暖覺得很可笑,人都已經死了這麼多年了,他現在這幅模樣,是要給誰看?
桑暖別開視線,目光落到那座小樓上,母親的房間,應該就在這座小樓裡吧,只是爲什麼,風一青會住在母親的院落呢?
這時,一個小童端着一碗暗紅色的藥汁走了過來,空氣中瀰漫着一股血腥味,桑暖蹙眉:“猝微草?”
風一青鳳眸微揚,滿意地笑道:“果然是她的女兒。”
其實倒不是桑暖有多厲害,而是這猝微草太特別,在母親的手札中,只有這一種藥草,會發出血腥味。她在喚狼島上從未見過,從手札中知道,這藥的藥性極其霸道,都不能與其他草藥同時煎煮,且藥味辛辣,入口燒灼,極難下嚥。
桑暖接過藥碗,往墨淵所在的小木屋走去。
這木屋和桑暖在喚狼島醫舍裡的小間很想,地方不大,屋裡只有一張小牀,墨淵此刻已經被放在了牀上,桑暖走過去,站在牀邊的厲陽伸手想要接過藥碗,桑暖卻一個轉身,將碗遞到夙素面前,說道:“素素,藥已經煎好了,一會你最好還是喂他喝。”
夙素接過藥碗,不解地問道:“爲什麼?”
“他現在內力盡失,毒氣攻心,每動一下,噬骨之痛都會漲一分,而且這藥與普通藥不一樣,需慢慢服用,你要勺子一口一口喂他,對他有好處。”
藥汁裡的血腥味濃得都有些嗆人了,不需要桑暖說,夙素也知道這碗藥非同尋常,只是居然連起身喝藥都是如此痛苦的事情嗎?那天之前他還跑出去……
夙素覺得自己的心又開始奇怪了起來,把手中的碗捧得更緊了些,藥碗的熱度甚至有些灼人,夙素卻沒有鬆開,只是低聲回道:“我知道了。”
桑暖點點頭,也沒有多留,便退了出去。
不知道是不是風一青早就算好的時間,桑暖剛出去一會,墨淵醒了。
迎上他那雙幽深的黑眸,夙素的手不禁又抖了一下,碗裡的湯藥差點灑出來,夙素輕咳一聲,掩下剛剛的失態,說道:“你醒了,喝藥吧。”
墨淵剛想起身,一直纖手忽然伸了過來,壓在他的肩膀上,“你別動,我餵你喝。”
墨淵身體明顯一僵,有些不可思議的看向夙素,夙素可不管他,看他乖乖的躺着沒再亂動之後,拿起勺子舀了一勺藥汁,小心翼翼地送到他嘴邊。
墨淵眼睛盯着夙素,嘴邊不自覺的張開,夙素乘機把勺子裡的藥灌了進去。
剛一入口,一股如熱油劃過喉嚨的灼熱感襲來,墨淵眉頭皺了起來。
“燙?”夙素回想了一下,好像喂藥之前是需要吹一下的,她第一次給人喂藥,完全沒想到這一點,夙素滿眼歉意地看向墨淵。
墨淵微微搖頭,淡淡地回了一句,“沒有。”
夙素送了一口氣,再喂第二口的時候,終於記得吹一吹,才送到墨淵嘴邊,墨淵面不改色的嚥了下去。
就這樣,夙素舀一勺,吹一下,喂一口,以一種極其緩慢的速度,把藥一點點的送進墨淵的嘴裡。
“還是你厲害。”屋外,風一青看着那兩人,嘴角不自覺的勾了起來,猝微草藥力極猛,藥味奇怪,放涼了再飲用,也依舊辛辣,熱的時候,更是如熱油入口,這樣一口一口的喝,簡直是折磨。
看着屋裡靜靜喂藥的兩人,一個小心翼翼,一個慢慢吞嚥,桑暖冷聲說道:“你又怎麼知道人家不是甘之如飴。”
風一青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臉色一點點發白,很是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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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啦,阿暖太壞了~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