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的早晨來的早,當第一縷陽光刺破雲層時,就昭示了新的一天已經開始。一方小院,佈置得簡單雅緻,庭院的雪早已清掃乾淨,露出青灰色的石板,院子中央,擺着石桌和石凳。四間木質雅間分佈在院落兩邊,兩兩相對,和普通人家的院落佈置很不相同。
院落中間的通道上,一道清麗的身影像只小青蛙似的,一蹦一蹦地往前跳,看起來有些可笑。
夙素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以前在家的時候,幾乎隔幾天就會被孃親罰蛙跳,那時候避之唯恐不及,此刻居然一大早的不睡覺,自己在庭院裡跳了起來,甚至覺得全身發熱,雙腿發麻的感覺頗好。
這間小院是墨夫人安排給他們的住處,小院門楣上書着“客居”二字,夙素覺得這名字起得實在太好了,以客爲居,一目瞭然,一點也不會認錯自己的身份。
小院的門只是虛掩着,剛過辰時,院門傳來兩下叩門聲,之後便被人輕輕推開,進來的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女子,一襲白衣,手裡捧着一個托盤。女子進來後,一眼便看見在院內蛙跳的夙素,女子眼中極快的劃過一抹驚訝,但也只是瞬間,便收回了落在夙素身上的目光,對她怪異的舉止視而不見,只低聲說道:“夙小姐,請用早飯。”
夙素輕“嗯”了一聲,還是跳完了最後一圈才起身。一邊拿衣袖擦着額頭的汗,一邊走向院中的石凳,一點都沒覺得尷尬,畢竟蛙跳是她從小做到大的事情,她實在很難生出不好意思這種感覺來。
爲了方便,夙素的長髮被她束了起來,也沒穿礙事的長裙,一身素白的貼身勁裝雖然看起來英姿颯爽,但難免還是顯得有幾分粗野。
夙素認出來了,昨晚也是這個女子給他們送的飯,女子面容清秀,氣質平靜如水,同樣是一身白衣,兩人給人的感覺便完全不同。如果說夙素是空谷幽蘭,那這女子便是水中清荷,夙素不得不承認,墨家確實是人傑地靈,這裡的人各個清雅不俗。
夙素在石凳上坐下,女子已經將托盤輕輕放在她面前的石桌上。夙素一早的好心情,在低頭看到托盤裡的東西時,徹底的消散了,臉一下子扭曲起來。
托盤裡放着一個小砂鍋,窩裡是香氣四溢的白米粥,旁邊放着三碟各種口味的醬菜,還有四個饅頭。
這早飯並不是不好,只是讓夙素想起了昨晚那幾道清淡的菜式,吃得索然無味。一大早又看到這清湯寡水,夙素只覺得胃一陣陣抽疼。
女子放下托盤,準備轉着離開,夙素立刻叫道:“等等。”
女子停下腳步,夙素揚起一抹笑,問道:“還沒請教姑娘姓名?”
女子回以淡淡一笑,“沐雪。”
“沐雪,我想問你一件事。”
夙素的樣子很認真,沐雪也隱隱有些好奇這位名門千金有什麼話想問她,面上神色不變,沐雪說道:“夙姑娘請說。”
“今天午飯和晚飯吃什麼?”
沐雪完全沒想到夙素面色凝重,正兒八經樣子,問的居然是吃什麼?好在沐雪也不是大驚小怪之人,錯愕也只是片刻,便低聲回答起夙素的問題來,“午飯吃鮮菇雪菜湯,炒春菜和燉豆腐,晚飯吃冰魚湯,雪耳燴冬筍,蒸水蛋。”
夙素聽着聽着,眉頭都快打成了死結,只覺得未來的日子都暗無天日了,“你們平日都這麼吃?”,她自然不會認爲墨家是故意虧待她纔給她送這些吃的,只是不能想象,常年吃這些東西,不會覺得寡淡嗎?
看到夙素一臉痛苦的樣子,沐雪終於明白她的意思了,微微一笑,說道:“府中飲食素來清淡,可能不和小姐口味,小姐想吃什麼,可以和沐雪說。”
夙素點點頭,回道:“我想吃肉。”如果只是一兩天清清腸胃,她還是可以忍耐的,但是,也不知道那位族長還要閉關多久,若是讓她一直吃這些……
聽到夙素強調說自己要吃肉,沐雪忽然想笑,覺得這位夙家出來的小姐真是很有趣,但是多年的習慣還是讓她喜怒不形於色,只點頭回道:“沐雪明白了。”
確保了以後的菜不會再是青菜蘿蔔之後,夙素心情大好,笑道:“府上有沒有什麼禁地是不能去的嗎?我第一次到墨家,一會想到處看看,怕無意中闖入了什麼不該去的地方就不好了。”夙素之所以這麼問,倒不是真的怕自己不小心闖了什麼禁地,只是好奇這種神秘大家族的所謂禁地一般都在什麼位置。
“這裡沒有什麼禁地,若是有不想讓人進去的地方,小姐自然也是進不去的。北苑是主人的居所,若沒有召見,小姐最好還是不進去爲好。”
沐雪神色恬靜,聲音清朗,說出來的話有些不客氣,但夙素聽得出,沐雪絲毫沒有貶低或者衝撞她的意思,就像在說一個事實,那種言語間展露的自信反倒讓夙素頗爲欣賞。
墨淵今日要去拜訪那位普善先生,夙素想等他回來就去問問那位神醫是如何說的,想到自己不知道墨淵的住處,又問道:“墨淵住在哪?”
女子眼中劃過一抹遲疑,但仍回道:“少主人住在臨淵軒榭。”
那遲疑夙素看到了,聽到她的答案,也沒細問具體位置,笑道:“我明白了,謝謝你。”
“夙小姐客氣了。”沐雪看她沒什麼要問的了,微微點頭之後便轉身離開了。
夙素低頭看着那一大鍋白粥,不禁嘆了一口氣,墨家的伙食真不適合她。
“怎麼了,一大早愁眉苦臉?”
夙素還在唉聲嘆氣,背後響起桑暖的揶揄之聲,夙素回頭,可憐兮兮地說道:“阿暖,我覺得我變成了一隻兔子。”
桑暖掃了一眼夙素面前的托盤,再看她一臉哀怨的樣子,桑暖忍不住笑了出來。說起來,夙素的身份,絕對是金枝玉葉,想吃什麼想要什麼,自然沒有她得不到的,但據她平日裡觀察,夙素對吃的,並不挑剔,在喚狼島的時候,也沒有什麼精緻的飲食,多數都是魚肉和雞肉,她也沒說什麼。想了想昨晚的菜式和今日的早飯,桑暖隱隱知道了,這丫頭,要吃肉……
桑暖忍着笑,說道:“好了,快吃吧,一會粥都涼了。”看她大冷天的,只穿了一件單衣,桑暖皺眉,“吃完進去加件衣服,一會病了就真的只能喝粥了。”
夙素一點也不覺得冷,不過不想桑暖擔心,還是回道:“好,吃完就去加衣服。”
雖然嫌棄清淡,卻也不能不吃早飯,夙素一邊盛粥,一邊叫了一聲:“敖三,吃早飯啦。”
“你們吃吧。”
低沉的聲音忽然響起,桑暖嚇了一跳,她沒想到敖三居然在院子裡,擡頭看去,只見一道墨黑色的身影躺在屋頂上,幾乎和暗黑的瓦片融爲一體,若是他不出聲,即使是白天,也沒人會注意到他的存在。
敖三說不吃,夙素也不管他,兩人草草用了早飯。剛放下筷子,桑暖忽然說道:“把手拿出來。”
“幹嘛?”夙素不解,看了自己的手一眼。
“讓我看看你手上的傷。”昨天走了一天,桑暖到後面整個人都是暈乎乎的,很早就休息了,早上起來纔想起,夙素的手畢竟是被動物抓傷的,桑暖怕她的傷口沒處理好,留下後患。
“傷?你說芭蕉抓的傷口嗎?”夙素恍然大悟,擡手看了看,回道:“好了。”
好了?桑暖眉頭不自覺地皺了起來,夙素的手也剛好伸了過來,桑暖看到,那隻白皙的手背上,皮膚光滑,哪裡有什麼傷口。
桑暖抓過夙素的手,細細查看,那原本被抓過的地方,還是能看到兩條極細的傷痕的,但是按照昨天傷口和流血的情況來看,怎麼可能才過了一個晚上傷口就癒合了?是夙素的體質特殊,還是別的原因?
桑暖想了想,問道:“昨天就好了嗎?還是你的傷口一直都是這樣,很容易癒合。”
夙素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搖了搖頭,回道:“我從小也受過不少傷,沒覺得自己傷口癒合得多快。至於手上這個抓傷,我之前沒在意,早上起來洗漱的時候就發現一點也不痛了,傷口也看不出來,可能是芭蕉的爪子太鋒利了,所以癒合起來比較快,而且這裡又冷,也對傷口癒合有幫助吧。”
桑暖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低聲說道:“能讓它出來,給我看看嗎?”
夙素點頭,對着身後半開的房門,叫道:“芭蕉,出來。”
等了一會,沒看到那隻小毛球,夙素起身,站在門邊,叫道:“芭蕉?”
又等了一會,還是沒有動靜,夙素心裡有了不好的預感,那小東西格外的粘人,幾乎把她的衣襟當窩了,昨晚她幾次把它從懷裡拉出來,早上醒來的時候,發現它又鑽進她被窩裡了,夙素看得心驚肉跳,她真怕自己晚上睡覺一個不小心,把它壓癟了。
早上出門蛙跳的時候,小東西還沒醒,夙素就把它留在屋裡了。按照芭蕉粘人的習慣,這時候它應該飛快的竄過來鑽進她懷裡纔對,可是叫了這麼多聲,連個影子都不見。
夙素不死心的又在屋子和院裡找了一遍,結果就是,芭蕉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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