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暖,你有沒有越來越冷的感覺?”夙素縮了縮脖子,早上起牀的時候,她就感覺到了周圍的溫度明顯降了好多,輕輕哈氣,居然都能看到白霧。
“加件衣服吧。”桑暖淡定地打開木櫃,從裡面拿出一件月白色的披風,遞了過來。
夙素接過披風,嘟囔道:“奇怪,這才十月天,怎麼這麼冷?”
夙素擡眸,看向桑暖,她穿着一身淺紫長裙,腰配白玉流蘇,外面披着暗紫色披風,穿得十分保暖。夙素又瞟了一眼半開的木櫃,裡面還放着幾套厚實的衣服。她記得當時只讓阿暖幫忙找幾件換洗的女裝而已,現在看來卻是遠遠不止,夙素微微挑眉,笑道:“難道,墨家是在冰川之上?”
對上那雙靈動的眸子,桑暖但笑不語,反正以夙素的聰明,根本不難猜到,自己何必多費口舌。
夙素一邊繫着披風的帶子,一邊問道:“阿暖,你不是沒去過墨家嗎?爲什麼我覺得,你對墨家的一切都很熟悉?”知道墨家的羚草,還知道墨家縮處的地方寒冷。
桑暖眸光一冷,嘴角的笑也漸漸沒了痕跡,轉身隨手拿起放在一旁的書低頭看了起來,好似沒聽到夙素的話一般。好吧,桑暖不想說,夙素聳聳肩,也不追問。
“叩叩。”
門外響起兩聲單調的敲門聲,夙素開門,一個面無表情的男子站在門外,“到了,請下船吧。”說完,男子便轉身走了。
終於到了!夙素心情好得不得了,也就不在意男子冷淡的語氣和對她的無視。
船一靠岸,夙素便拉着桑暖走出船艙,像是困在牢籠裡的小鳥,籠門一開,便迫不及待的飛出去。
兩人一下船,立刻被眼前的景色驚到了,入目之處,皆是一片雪色,蔚藍的天與腳下的白相互映襯着,有一種分不清哪裡是天,哪裡是地的感覺,只覺得周圍一片純淨,呼吸間冷冽的寒氣,也彷彿是在不斷地洗滌身心。
夙素深吸了一口氣,驚呼道:“好美!”穹嶽雖算不上四季如春,但一年裡難得見幾次雪,眼前這茫茫雪景,對於夙素來說,是生平第一次看見,讓她有種震感的感覺,原來,單一到了極致,也是一種美。
她現在終於知道墨家的船爲什麼都是白色的了,在這蒼茫一片的雪色之下,巨大的白船幾乎融入其中一般。
夙素跺了跺腳,腳下冰層很厚,和踩在泥地上的感覺完全不一樣,遠處,冰面與海水相接的地方,還吊着一串串的冰棱,有些竟有一丈多長,夙素興奮地笑道:“阿暖你快看,好長的冰棱。”
桑暖看了一眼,只微微點了點頭,她可沒有夙素的好興致,周圍的美景她也沒有太多的心思欣賞,只覺得冷,之前連續爲阿冷和墨淵祛毒,她損耗了太多血,雖然在船上精心休養了近一個月,身體卻讓是虛弱。現在站在冰天雪地裡,她覺得自己都快被凍僵了。
一聲隼鳴響徹天際,夙素擡頭看去,果然是墨淵的赤隼,它在頭頂盤旋了幾圈之後,一個俯衝,然後輕輕地落在那人的肩膀上,夙素的視線也落在了某人身上。
說起來,夙素已經好些天沒見到他了,墨淵站在船下,臉色依舊蒼白,他還換上了厚厚的紫貂斗篷,可見他的身體並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這麼無礙。但是夙素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不知道是不是周圍都是冰雪的緣故,墨淵整個人看起來好像沒有以前那麼冰冷了,她居然覺得他看向自己的黑眸中帶着淡淡的笑意?!
在那雙黑眸的注視下,夙素還是走了過去,問道:“墨淵,你的身體還好吧?”夙素覺得自己問了一句廢話,但是不問這句,她又不知道問什麼,總不能傻傻地站在他面前吧?尤其是在他目光這麼奇怪的時候!
這些日子以來,他在躲她,因爲桑暖說的那句話。她,是一道光,深處黑暗和冰窟的人都想抓住。
他不知道自己算不算身處黑暗和冰窟,這些日子他沒有找到答案。但在剛纔,在那片他看過無數次,甚至有些煩厭的冰川之上,她眼眸清亮,笑容燦爛的說着“好美”,在她的眼睛裡,好像這一望無際的白,再也不是平時自己看到的死氣沉沉的樣子,她眼中永遠不缺少生機和趣味。
“我沒事。”墨淵看着夙素,笑了,他現在知道了,他想抓住這道光,不爲別的,只是想讓自己乏味得沒有一絲生趣的人生,變得生動起來。
墨淵這一笑,夙素沒覺得有什麼,因爲墨淵在她面前不是第一次笑了,相較於以往笑得奇奇怪怪莫名其妙,這次的笑溫和又平靜,夙素覺得挺好的,他應該多笑笑。卻不知墨家的一羣人在看到自己少主嘴角的笑容時全部變了面色。
夙素可不知道背後的那些人心中有多驚駭,她還沉浸在這初見的美景之中,左右看看,目光所及之處,都沒有房子,夙素笑道:“你家在哪?”
“在山頂。”墨淵說得平靜,夙素嘴邊的笑完全僵住了,“山……頂……”他說的不會是那遠得幾乎看不見的那座雪山的山頂吧?!
這要走多久啊……
下一刻,墨淵沉穩地聲音給了她解答,“走吧,不然今晚趕不到了。”
現在還是早上,這麼說,他們得在雪地裡走一整天?!
墨家的人動作很快,將船上的東西都卸下來之後,便開始往雪山的位置走去,彷彿這是最普通的事。三條船上下來八九十人,他們個個腳步輕健,即使擡着箱子或者扛着東西,依舊在雪地上行走如風。不一會,人就走得差不多了,只留下之前那幾個墨家人站在墨淵身旁等着。
墨淵朝着爲首的男子點點頭,他才帶着幾人走在前面帶路。
剛開始走的時候,地面大多還是冰,雖然有點滑,走起來還不算費勁,但是越往裡走,雪便越厚,不一會兒,積雪已經漫過了小腿,每走一步都在地上留一個窟窿。夙素還好,有內力禦寒,不時運轉輕功口訣,腳下的雪對她影響不大,一路走得還算輕鬆,臉色還越發紅潤了。桑暖卻不一樣,她的氣息早已混亂,大冷天的,額頭上佈滿了細汗,身體微微發抖。
夙素停下腳步,說道:“阿暖,要不我揹你吧。”
桑暖一愣,擡頭看去,身邊的人已經作勢要蹲下,桑暖心裡微暖,拍拍她的肩頭,搖頭笑道:“我可以走的,就是慢點而已,這難得的雪景,我們應該好好欣賞纔是。”
看她不肯,夙素也沒勉強,抓着她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笑道:“那我扶你。”
“嗯。”這次桑暖沒拒絕,靠着夙素攙扶,兩人勉強能跟上前面的隊伍。
敖三一直站在兩人身後,墨淵也始終走在離她們一丈遠的地方,走了快兩個時辰了,夙素能感覺到身旁的人已到了極限,桑暖整個身體都靠着夙素攙扶,才勉強站穩,腳陷在雪地裡,幾乎太不開步子,她緊咬着下脣,不肯叫停,倔強的向前挪。
夙素皺眉,果斷停了下來,對着前面走出一段路的幾人大聲叫道:“喂!都走了這麼久了,能不能歇會?”
前面幾人停下腳步回頭看去,夙素已經扶着桑暖坐在一塊枯枝之上。爲首的男子幾不可察地皺了皺眉,想開口說什麼,墨淵低沉地聲音已經響起,“休息一刻鐘再走。”
幾人只能停下腳步,臉上多多少少有些不耐。
夙素可不管他們什麼臉色,蹲在桑暖身邊,擔心地看着她,問道:“阿暖,你怎麼樣?”
桑暖累得說不出話來,只擺擺手示意自己沒事。
按照他們的速度,天黑能到雪山腳下就很不錯了,今晚怕是要在雪地露宿了,這麼冷,阿暖可怎麼辦?夙素擡眼盯着還有一大段距離的雪山,心情有些煩躁了。
“咦?”夙素盯着一處地方,拍拍桑暖的手,說道:“阿暖,你快看,那是什麼?”
桑暖坐了一會,氣息漸漸喘勻了,聽到夙素的話,眯眼看去,眼前一片雪白,夙素所指之處,除了幾棵枯樹之外,沒看到什麼特別的東西,桑暖搖頭,“我沒看到什麼。”
夙素又定睛看了一會,忽然激動地拍拍桑暖的肩膀,說道:“就在樹後面,還會動!”
桑暖盯着夙素所說的那顆枯樹,看了又看,臉上仍是一副茫然的樣子,夙素急了,說道:“我抓過來給你看!”說完夙素輕身一躍,如離玄之箭便朝着遠處的枯樹跑去。
桑暖急忙叫道:“夙素,別去,小心!”
敖三反應也極快,夙素跑出去的時候,便緊跟着她身後,但卻沒有要攔她的意思,只在她身後一丈遠的地方跟着。
衆人只看到那月白色的身影,如一道月光略過,在幾棵枯樹之間來回飛躍,她敏捷的身手帶起雪花一片,像是在追逐什麼東西,但因爲她移動得太快了,讓人根本看不清。
墨淵盯着遠處那人靈動的身影,低聲問道:“她在幹什麼?”
桑暖很無奈地搖頭,她沒有武功,目力耳力都沒他們好,她實在不知道夙素到底看到了什麼。
墨家那幾人也很是驚訝,沒想到這女子年輕輕輕,輕功竟如此了得,在幾乎沒過膝蓋的雪地上,只留下淺淺的腳印,以他們的功力,竟也只能看到殘影,根本跟不上她的身法。
夙素折騰了好一會,忽然一個側身,往後一躍,手在雪地上猛地一抓,然後便站直了身子,高興地笑道:“抓到了!”
抓到什麼?衆人看向她舉起的右手,只見她手心白花花的一團,就像是舉着一個雪球?
夙素笑得燦爛,飛快地跑了回來,將手裡抓着的東西遞到桑暖面前,說道:“你們看,我就說那後面有東西吧,不過這到底是什麼啊?”
衆人細看,才發現原來她手心裡的並不是雪球,白花花的顏色不是雪,而是細軟的毛。夙素微微把手張開了些,那縮在掌心中的東西居然動了起來,短短的小爪子拼命的掙扎,可惜卻抓不到夙素,只能在手心裡打滾,它通體雪白,毛色油亮,閃着淡淡的銀光,就連眼睛,也不同於普通動物的黑眼珠,而是呈現銀灰色,像蒙着一層煙霧,溼漉漉的,若不是那雙眼眸軲轆地轉得機靈,看起來就跟瞎了似的。
被一羣人盯着,小東西有些怕了,兩隻前爪捂住自己的腦袋,縮成一團。說來也有趣,小東西渾身上下都是白色的,唯獨兩隻耳朵的耳尖部分,有一小撮黑色的毛,看起來有些可笑。
看清這小東西的全貌,之前來叫夙素下船的那名男子倏地瞪大眼,叫道:“銀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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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大家!看到大家的留言,我感動的都要哭了好嗎,情緒波動太大,不利於身體恢復吧!冬天快到了,可能是睡得太晚,起得太早,所以……感冒了。今天晚上沒有二更了,我想了想,決定以後改成下午更新好了,這樣大家都不用熬夜啦,看書要開心,身體也要保重,我們明天下午見吧。另外,綠會努力保住日更君的地位的,週六有空的話,就雙更。一起進入第三卷吧~謝謝大家,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