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辰時
前幾日靳衍痕傷重,靳茹衣不解帶的照顧了好幾人,從昨天開始,她就被靳衍痕強行“關”在屋裡休息。今日幾乎所有人都聚在花廳裡用早膳。傅府的花廳,少有這麼熱鬧,曲凝雙一邊咬着包子,一雙大眼一邊滴溜溜地轉,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總覺得今天早膳的氣氛,怪怪的。
樓辰倒是一如既往冷着一張臉,優雅的吃早飯,只是在靳衍痕不要臉地把一堆吃的堆在她面前的時候,舀粥的手頓了一下,但由始至終都沒有擡頭看一眼,就好像周圍的人都不存在似的。雖說平時她也挺冷淡的,卻也沒像今天這般不理人?
還有樓辰的哥哥和弟弟,都很奇怪,他們兩人一左一右的坐在樓辰身邊,樓曦臉上依舊是掛着溫文爾雅的笑容,只是那雙漂亮的鳳眸一直陰惻惻地看着靳衍痕。這還是好的,那個銀髮弟弟更恐怖,若目光可以化作刀子,靳衍痕肯定已經死了,死得不能再死!
但最最古怪的,要數靳衍痕了,在不懷好意和滿含殺氣的目光夾擊中,他居然還笑得出來,而且是那種很想讓人揍他一頓的傻笑!曲凝雙覺得她完全搞不懂靳衍痕在想什麼,他都被安排坐到了離樓辰最遠的位置上了,還被戳了無數把眼刀,怎麼還這麼開心?
再吃下第三個包子之後,曲凝雙終於忍不住往方便挪了挪,用手肘輕輕撞了靳衍痕一下,低聲問道:“阿痕,你沒事吧?”
靳衍痕漫不經心地回道:“沒事啊。”
曲凝雙歪了歪頭,用手搓了搓他笑得快抽筋的腮幫,問道:“心情很好?”
擡手拍掉曲凝雙的手指,某人不知死活地回了一句,“很好!”
只聽他話音剛落,咻咻咻,比剛纔更爲冷戾的眼刀從各個方向射了過來,殺氣騰騰!曲凝雙倒吸了一口涼氣,連忙往旁邊閃去,怕怕地拍了拍胸口,太嚇人了!
而一直沉浸在某種幸福情緒中的人,終於在千刀萬剮的目光中回過神來了,連忙收斂了臉上的傻笑,認真地吃起了早飯。
曲凝雙敏銳的直覺告訴她,昨天一定發生了什麼她不知道的事情!在好奇驅使下,曲凝雙再次往旁邊挪了挪,想從靳衍痕嘴巴里問出點什麼,可惜一個匆忙走進來的身影打斷了她要問的話。
“公子,紫蘇今日一早便等在北城門前,估計城門一開,就要逃出城外。”說話的是一名近衛,他的聲音不高不低,剛好讓在坐的幾人都聽得清他所說的話。
一聽到與案情有關的事,之前的好奇立刻被曲凝雙丟到九霄雲外,迫不及待地說道:“再過一刻鐘城門就開了,要不要立刻通知予弦,讓他封鎖北城門,別讓紫蘇逃了,咱們來個甕中捉鱉。”
曲姑娘很興奮,可惜卻被樓曦淡淡地一句“不必了”潑了一頭冷水。
曲凝雙瞪着樓曦,不解道:“爲什麼?”
樓曦笑而不語,靳衍痕今天心情好,開口爲曲大小姐解惑,“通緝她就是爲了讓她逃的。”
啊?曲凝雙也不是蠢笨之人,聽了靳衍痕的話,再認真一想,立刻心領神會,哈哈笑道:“我懂了!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樓曦也不多做解釋,鳳眸在靳衍痕身上掃了一圈之後,看向墨無塵,似笑非笑地說道:“無塵,今日你就負責保護阿辰……和她的幾位朋友吧。”
“沒問題。”
明明沒什麼起伏的聲音,聽起來怎麼那麼滲人呢?!
樓辰微微皺眉,墨無雙立刻認真地說道:“辰姐放心,我會安排好人保護大家的安全的。”
樓辰點了點頭,繼續低頭喝粥。
雖然墨無雙之樓辰面前,乖得像只小綿羊,但靳衍痕還是覺得心頭髮憷,拍了拍身邊依舊能淡定吃早飯的好兄弟,低聲說道:“如輝,你還是別去了吧,我感覺今天咱們若是去的話,就只有只求多福的了。”
方如輝越過他,給曲凝雙又夾了一個包子放進她碗裡,才瞥了他一眼,回道:“是你要自求多福吧。”
“……”
靳衍痕忽然想起來,爲了辰兒的安全,這兩日,她房間外面,無時無刻都有人暗中守着的,那他昨天半夜去敲辰兒的門,之後又這樣……那樣……然後被辰兒趕出來的事情,豈不是……已經傳到了某些人的耳朵裡了?
靳衍痕的智商在丟失了一晚之後,終於重新迴歸了,他腦子裡只閃過一個念頭。
他今天,應該能活着回來吧,應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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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城門外,一匹墨黑色的快馬奔馳在官道上,馬上的人穿着一身黑衣,身上裹着袍子,頭和臉都籠罩在黑袍之下,看不出男女。這人騎術很高,不過一刻鐘的時間,駿馬就已經跑出了十多裡外。
官道旁有不少小村落,黑袍人又策馬狂奔了小半個時辰,最後衝進了玉山邊的小村莊裡。
小村莊依山而建,村裡的道路都很窄小,黑袍人在村道上狂奔,卻詭異的沒有遇到一個村民,此時已近巳時了,本該喧鬧起來的小村莊,卻安靜的嚇人。
快馬在一處木樓前停了下來,樓外有兩名男子守着,黑衣人從馬上跳了下來,利落的將繮繩甩給其中一人,快步朝樓內走去。
木樓裡很是樸素,卻建造得寬敞大氣,正堂的高架上,擺放着一排排墨黑色的牌位,木架兩邊,還點這兩盞長明燈,看起來威嚴肅穆的同時,也有着陰森之氣。
一名黑衣女子雙手背在身後,微微擡頭,眼中滿含興味,嘴角還微微勾着,心情好似非常愉悅。若光看神情,還以爲她是在賞花,細看就會發現,她看的是那一個個黑漆漆的牌位。
黑衣人走入正堂,在女子面前單膝跪地,“盟主。”柔美的嗓音響起的同時,帽兜緩緩落下,露出一張清麗的容顏,正是從靳家逃出來的紫蘇。
湛無雙緩緩回頭,卻沒見她起來,低聲說道:“人呢?”
優雅中帶着那麼點魅惑的嗓音很好聽,紫蘇心頭卻猛然一顫,立刻回道:“通緝令貼出來之後,三個長老便來審問我,我推說這是官府爲了挑起靳家內訌而故意使出的詭計,長老問不出什麼,就將我關在廂房之中。半夜我逃了出來,靳氏的人很快就發現了,在城裡追了我幾個時辰。我出城前,特意在北城門逗留了一個時辰,樓曦的人應該也發現了。這一路上,我身後一直有人小心尾隨,不出半個時辰,靳家和樓曦他們應該就會到。”
湛無心微微點了點頭,臉上終於有些一絲滿意的笑容,“做得好。下去休息一會吧,待會那場戲,還需要你好好演。”
“是。”紫蘇暗暗送了一口氣,躬身退了出去。
一刻鐘後,一名黑衣男子從門外跑了進來,回稟道:“盟主,靳氏的三個長老帶着五十多人朝這裡追過來了。他們……”
湛無心擺了擺手,打斷了他的話,問道:“樓曦呢?”
“樓曦也帶了近百人來,還有澹臺儒閔,出動了一百精兵,看樣子是要將整個村子都圍起來了。”
聽完男子的話,湛無心臉上非但沒有一直慌張之色,反而眸光閃亮,呵呵笑道:“人還真不少,好在我這地方夠大。”
男子垂首立於一旁,不敢多言,湛無心笑了一會,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又說道:“去,把止戈拿過來。”
“是。”男子沒有一絲耽擱,領命後立刻跑了出去。
小村落外,靳家的幾位長老帶和五十名白袍男子站在村口的位置,卻沒有冒然進入。
入目所見之處,沒有一個人,一看就很不對勁,三人商量了一番,正準備派十人進入村內查探情況,就聽到遠處傳來轟轟的馬蹄聲,兩三百丈外的官道上,煙塵繚繞,似有一大羣騎兵像這邊狂奔而來,氣勢驚人。
三名長老立刻警覺起來,吩咐二十人上馬,分散來開,剩下的三十人結成劍陣防禦。
他們剛剛做好準備,那聲勢浩大的馬隊便已經奔到離村口十丈之內的地方。
這一隊人中,走在前面開道的,是澹臺家的精兵,騎在最前頭的,自然是澹臺家的少將軍。
看清來人,三名長老對視了一眼,眼中有着一絲放鬆同時生出三分防備。
予弦雖走在隊伍的最前面,卻沒有上去與三人交談。精兵緩緩分開,露出一隊身穿錦衣,腰佩長劍的人馬,他們各個器宇軒昂,和將士的感覺大不相同,這隊人中間護着一人一馬。
黝黑健壯的駿馬上坐着一名年輕的俊秀青年,他頭戴紫金長簪,身穿月白錦袍,一身清傲自矜之氣,看起來竟比景王更顯尊貴。
三人俱是一驚。
那青年緩緩驅馬上前,俊美的臉上掛着溫潤的笑容,揖手以禮,“幾位長老有禮了,在下穹嶽樓曦。”
他就是樓曦?
風長老臉色瞬間冷了下來,銳利入刀的目光射向樓曦,冷聲說道:“就是你大言不慚地說要捉拿我族人,滅我靳氏一族?”
樓曦鳳眸微挑,嘴角的笑更深了幾分,回道:“前輩怕是誤會了,我只說要嚴懲刺殺我妹妹的兇徒,難道長老是承認了,靳家派人刺殺樓辰了?”
“一派胡言!”馬長老大呵一聲,剛想繼續反駁,就看到一抹天青色的身影駕馬緩緩走來,馬長老立刻輕踢馬肚,往前走了幾步,問道:“丫頭,你沒事吧?靳衍痕那小子怎麼樣了?”
樓辰駕馬走到樓曦身側,擡眸看向臉帶擔憂之色的馬長老,卻不肯回答他的問題。
被冷若清泉清澈澄明的眼睛盯着的時候,不知怎麼的,馬長老竟然覺得有些慚愧,抓了抓鬍子,不自在地大聲說道:“老夫確實是派人去搶你的劍了,但是絕對沒派人殺你們,信不信由你!”
說完,馬長老也不管樓辰什麼反應,調轉馬頭往回走去。
樓曦拍了拍樓辰緊拽着繮繩的手,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眼神,又擡頭看向三位長老中,看起來最爲平和的齊長老,說道:“我們今日來,只爲捉拿兇手,至於刺殺之事,等抓到紫蘇之後,還請幾位長老賞臉一敘。”
齊長老對樓曦倒沒有什麼敵意,甚至還對了笑了笑,說道:“我等今日前來,也是爲了抓住真兇,幾人大家暫時的目標一致,那就一起吧。”
“請。”樓曦微微拱手。
靳家的人看樓曦一行不下百人,自然不願自己大頭陣。
樓曦微微一笑,對着予弦說道:“少將軍,這村子外面就交給你安排了。”
予弦點了點頭,對着身邊的方沢交代了幾句,卻沒留在村外,而是跟在樓辰身後,往村內走去。
風長老看清那一對錦衣近衛後面,居然跟着十名黑衣人,他們全都一身黑衣,黑巾覆面,將樓辰,靳衍痕還有兩外一男一女護在中間。
而他們之中,還有一人很是顯眼,那是一名銀髮少年,風長老在看到那頭銀髮的時候,整個人愣了一下,眼中一抹憂色儘快地閃過。
齊長老拍了拍還在發愣的風長老,說道:“我們也走吧。”
風長老輕咳一聲,掩飾自己的失神,思量了片刻,還是將靳家的人分成了兩隊,一隊跟在樓曦身後,一隊走在隊伍最後。
一行百人緩緩朝着村子進發。
------題外話------
四千……算大章嗎?!
好吧……不算……